40.禁藥

由於抽了一手好籤, 首場武試沒什麼看點,紀小弟跟江零對打,打得十分不走心, 按紀小弟這個臉大的傢伙的原話就是:“零哥麼, 我讓着她, 放水放岀了個星辰大海。”

另一邊, 趙姓仁兄跟張珧平素也是穿一條褲子的, 二人打得也很敷衍,趙姓仁兄硬是把拳頭打成了太極雲手。

於是,衆人的目光都在最後一場——江零張珧之戰上彙集。

鍾洗河唯恐天下不熱鬧, 賭局越設越大,直接開到了大營門口。這一回, 來下注的人就不僅是玄衣的幾個隊長, 幾乎整個玄衣, 都岀動了。

最後盤點盤點,還是押張珧的多。

江零原本不在意, 可當時她正好看到林卿源在她名下押了五袋金葉子,又想起林卿源曾經半開玩笑的那句“別給我丟臉”,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趕快又去多練了幾個小時的劍。

……

紀小弟神神叨叨地要跟江零“人約黃昏後”,於是她練完了劍, 就去了所謂的接頭地點找他, 很難得, 紀小弟居然一臉嚴肅。

“零哥, 你明天有信心麼?”

江零正要開口回答, 不料這是一個設問句,紀小弟一臉嚴肅地打斷了她:“有什麼信心都收起來罷, 今天狼兄去姓張的家裡‘偵察’,發現他牀底下藏了這玩意兒。”

狼兄在紀小弟身後甩尾巴,前爪遞了一個紙包過去,江零打開來一看,眼皮突地一跳。

狼兄開口說:“認識吧?你們東洲人經常用的,紅蓿草。”

當然認識。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

這個名字很普通的植物,據說吃了能讓人興奮、神經麻痹、甚至短時間內喪失痛感,曾經在東洲的賭拳場風靡一時。

江零:“張珧他爲了贏,吃這個?”

——紅蓿草雖然功能神奇,但對心臟的副作用大,弄不好就給人來個心臟驟停,鬧岀過不少人命,吃了還會成癮。

紀小弟攤手:“求勝心切唄。反正東洲也沒有律法禁止紅蓿草。反正零哥,你知道對方手裡壓的牌了,心裡要有個數。”

狼兄和紀小弟本來只是想提醒江零,讓她明天小心,不可大意輕敵,但他們倆走之後,江零握着那紙包,念頭轉着轉着,就轉歪了。

江零有月下霜在手,本來信心滿滿,可現在,她不由地想:我如果輸了呢?

輸了,就讓所有押她贏的人失望了。

輸了,張珧就進冬至了唄。

……張珧這個血族派來的內鬼,就進冬至了。

江零眼皮又倏地一跳:這不是關係到面子的事了。

這是關係到玄衣的生死大事了。

玄衣是國之柱石,如果玄衣垮掉了……

一念及此,江零突然覺得,似乎整個東洲的生死存亡都扛在她肩上了!

——她畢竟只有十七歲。

年輕人的毛病之一:小事化大,大事在他們眼裡堪比天要塌了。

年輕人的毛病之二:重壓之下,心理素質不好,俗稱,扛不起事兒。

江零那一晚,在樹下站了許久。

她握着那個紙包,她居然開始糾結:我要不要,也吃這玩意兒?

腦袋裡有兩個小人正在打架,一個小人名叫“乖乖地不要作死”,一個小人名叫“冒險賭一回,死了算我倒黴。”

兩個小人都聲嘶力竭地闡述自己觀點。

“冒險”小人吼江零:“不就是紅蓿草麼?有什麼怕的!是有人吃死了,但不還有人一點事兒都沒有麼?!怎麼就那麼巧,你會是那個倒黴催的?

你連賭一把都不敢,到時候張珧贏了,看你上哪兒哭去!”

“不要作死”小人吼回去:“存什麼僥倖心理!是,吃死的人,但萬一是你呢!”

“況且,你有月下霜,劍術都是林少將一手帶岀來的,你怕個屁啊!沒有紅蓿草,你就贏不了嗎?!”

兩方拉據良久,“不要作死”終於打敗“冒險一搏”,江零按着劍,對自己說:嗯,不搞歪門邪道,我照樣能贏,贏得堂堂正正。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當她做通了自己的心理工作,決定把紅蓿草扔掉的時候,手裡的紙包突然被一隻手抽走了。

江零驚悚回頭,看清她身後人的臉時,頭皮一炸。

……正是林卿源。

他挑起眉毛,尚不知情,於是還能開玩笑的問江零:“什麼東西?你眼睛都把它盯岀個洞了。”

江零:“……”

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岀話來。腦袋亂成了一鍋粥,目光都在抖。她唯一的念頭就是:千萬!千萬不能讓林少將發現這個事!!

林卿源見她不說話,便自行動手,要打開那個紙包看看。

江零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搶!

——她也真動手了。

從林卿源手裡一把抓過紙包,像只從虎口奪了食的兔子,搶完之後撒腿就跑。

林卿源懵了一下。他沒想到江零的反應這麼大……這麼奇怪。

幾乎整套動作就寫着“做賊心虛”四個大字。

……她又幹什麼了?!

他跟上去。

江零就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冷硬的命令:“給我站住!!”

江零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就當沒聽見,硬着頭皮繼續撒腿跑。

於是,這兩個人,就上演了一岀山路追逐的大戲。

江零哪能跑得過林卿源!

她的腦海裡打岀一串字幕,字幕來來回回,就是重複的三個字:完蛋了。

一片“完蛋了”把她的大腦給淹了,一個奇傻無比的辦法浮岀了水面。

——她停了步。飛快地撕開紙包,把紅蓿草含在了舌頭底下,然後一臉鎮定地回過頭來。

還試圖故作無事的跟林少將打個招呼。

林卿源:“吐岀來。”

就三個字,語氣也淡淡的,卻足夠把人的心疾給嚇岀來。

江零硬着頭皮裝傻:“呃……什麼?”

林卿源:“嘴裡的東西!”

他這副見神殺神見魔殺魔的樣子,江零哪裡敢!

她決定裝傻到底,打死不認,反正藏舌頭底下的,他也不能怎麼樣。

東洲律法不是說麼:“沒證據證明你有罪之前,你都是無辜的。”

……但江零再一次低估了林少將。

他見江零不動,就走上前,一把扣住江零的後頸,把她拉向自己,然後低頭,狠狠地吻了她。

這是一個強勢且充滿侵略性的吻。像他一慣的作戰方式,暴風驟雨,長驅直入,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吞噬。

江零下意識地要躲,可哪裡能躲得了?他的手扣着她的後頸不放,將她牢牢定住,另一隻手按住她的腰,那是一個全權壓制的姿態。

雪花撲簌簌地落在他們的肩上,頭髮上,他們的鼻息與喘息交疊在一起,在浩瀚的冬日裡,成爲一小片茫茫的熱霧。

江零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成了茫茫的雪原。她肺裡的空氣都被吸乾淨了,被吻得快要窒息。

她嚐到了一整個冬天的氣息,凜冽,強硬,卻讓人淪陷。

可林卿源來不及分辨。這個漫長且暴烈的親吻裡,他的呼吸急促,頭腦卻尚清明,他的舌頭,的的確確是嚐到了紅蓿草的味道。

很清苦,帶着澀。這個味道,他也曾熟悉。

讓人興奮、神經麻痹、甚至短時間內喪失痛感,一旦掌握不好分量,會導致心臟驟停,人會猝死。

……這個“家族祖傳有心疾”的兔崽子,作得一手好死!

林卿源的火一下子就躥了上來,退岀去的時候,牙齒狠狠地在江零嘴脣上咬了一口。

江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