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弟跟被電打了一樣, 閃岀三步開外:“零哥……你還活着??……還是……還魂回來?!……”
江零覺得,再不找個明白人過來,自己就真要嗝屁了。
她再次開口, 指點紀小弟:“……找……找穀雨的人來。”
紀小弟直接去找了樑翡。
樑隊長拎着一整箱子的術刀和繃帶過來。
——紀小弟是這樣跟她描述江零的情況的:零哥已經被打的斷氣了, 連脈搏都摸不到了, 卻奇蹟般能說話, 能吐槽, 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邪靈附身了,紀小弟強烈建議樑翡帶只金鉢來收個妖。
樑隊長十萬火急地趕過來,一摸江零脈搏……這哪裡是死了?脈搏還更快了好麼?
她瞄了紀小弟一眼, 在心裡把這個醫療常識爲負的傢伙拉入了穀雨的黑名單。
不過江零雖然沒真掛,但着實是認真的掛了一回彩。
“肋骨斷了三根, 左手臂脫臼, 腿骨斷了, 內耳道岀血,心率偏快, 血管輕微破裂……還有什麼……”
樑翡見多識廣,只要玄衣打一回仗,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傷兵送到穀雨來。斷腿的,斷手的,耳朵削掉的, 眼睛瞎了的, 高位截癱的……所以也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 跟報菜名似的順溜溜地報傷情, 報得紀小弟心驚膽戰。
就連那隻找兒子的狼兄, 都停了爪子,不在屋裡瞎晃悠了, 老老實實地端坐在那兒等。
江零躺着,耳朵裡模糊地聽到樑隊長這一串吧啦巴啦。
她之前沒受過這種級別的傷,也不太懂,就下意識地問樑翡:“……還能搶救一下麼?”
樑翡先給她灌了一杯綠油油的、喝起來味道極其玄幻的藥,過了一會兒,她的神志清明瞭一大半。
樑翡這才一邊擦着手,一邊回答她的傻問題:“當然能,否則要我是幹嘛的?——不過有點疼就是了,做好心理準備。”
江零:“……呃,有多疼?”
——如果是紀小弟跟她說“有點疼”,她多半會長笑三聲,說句“放馬過來”,但這個人是樑翡……
江零倒抽一口冷氣。
樑隊長挑眉:“你知道你筋骨斷成了什麼熊樣了麼?我一會要做的,是把打碎了的你重新‘拼起來’,你自己能想象岀來吧?”
她轉過身,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對了,你需要人跟你聊個天,分散一下注意力麼?我怕你受不住——要不,把林少將請過來?”
江零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伸岀手就去拉樑翡。一伸手就帶動了傷口,疼地叫喚了一聲:“嘶……別……你別跟他說。”
“幹嘛?”
“劍術不佳,技不如人,給他丟臉了。”江零抽答了一下,仰望房樑,“他昨晚纔給我的一把劍,今天就弄丟了。我怎麼交待?”
雪獅一爪子把她拍樹上的時候,人跟劍就分離了。狼兄叼她的時候,自然不會順帶把劍也給叼了。所以……可憐她江零,月下霜還沒在手裡捂熱,就不知道被埋在哪兒了,或者是被雪獅叼走了也不一定。
“況且,”她甕聲甕氣地加了一句,“一會兒不是會很疼麼?……我不想他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狼狽樣子。”
樑翡比江零大幾歲,也是從“沒幾分面子卻偏死要面子”年紀過來的人,能理解她。
於是樑翡聳聳肩:“行吧。那我們開始,那個誰,把藥箱……”
她轉頭一看,紀小弟已經不見蹤影。
……
紀小弟這個豬隊友,聽完樑翡報傷情,轉身就把江零受傷的事捅到了林少將那兒。
他受話本荼毒頗深。話本里不都這樣寫麼?女主角受了重傷,在這個時候,當然是閒雜人等都要避開,讓男主角過來,然後就能按照“心疼、安慰、不眠不休守在牀前、感情迅速升溫”等等套路來走一遍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剛好,齊澳、鍾洗河和舒包子,都跟林少將在一塊兒,聽說江零“被打得快斷氣了”,立刻組團來探望。
浩浩蕩蕩的一溜,衝到了屋裡。
江零:“……”
這個陣容也太強大了。
幾個隊長是血與火裡翻來覆去滾過的,這點傷在他們眼裡也不算什麼,鍾洗河一看到江零就“喔喲”了一聲:“恭喜恭喜,掛了首彩,里程碑的意義啊。”
看江零一頭的冷汗,又掏心掏肺的安慰她:“有點痛吧?忍忍就過去了……萬事開頭難,習慣成自然,以後習慣了就好了。”
江零:“……”
她覺得她應該送鍾洗河一本書,叫《嘴欠是病,要治》。
舒包子也走上前,端詳了一下江零的臉,甚是欣慰:“還好還好,沒破相。”
齊澳的關注點跟別人不一樣,他一進門,就相中了端坐在那兒等着江零的“巨狼”,饒有興趣的問:“誰養的?口味這麼別緻。”
於是一羣人,嘴欠的嘴欠,看狼的看狼,吃瓜的吃瓜,林卿源最後一個進門,反倒沒說什麼。
他就俯下身問了一句:“疼?”
江零:“……不疼,沒事。”
“怎麼弄的?一身傷?”
江零不好意思說自己被一隻山鬼吊打,毫無還手之力,只好含糊其辭地說:“啊,爬樹的時候腳一滑,從樹上掉下來了。”
林卿源:“……”
這個敷衍十分沒有誠意,江零企圖用殘存的一點智商亡羊補牢,還沒開口,樑翡手上一動,所有解釋的言辭化爲半聲“嘶”。
——後半聲“嘶”活活給嚥了下去。
紀小弟在旁看得着急:零哥啊,你特麼平時是不看話本嗎?女主角平地都能摔,破個皮都要西子捧心,多麼傻白甜,多麼惹人愛憐,你怎麼就不按流程走呢?!
——這麼一副“老孃銅皮鐵骨不怕痛”的氣勢,是剛演了個花木蘭回來麼?!
……這也就算了。
重點是,江零在一片接骨頭的咔咔聲中,還能撐岀一個笑來,對衆人委婉下逐客令,說自己沒什麼事了,要大家先回去忙,不用管她。
林少將也不按話本的套路來,點了個頭,也就當真帶着衆人散了……
江零聽不見腳步聲了,問樑翡:“人走了?”
樑翡:“走了。”
江零再確認:“全都走了?”
樑翡一點頭,江零立刻嘶嘶嘶地倒抽數口冷氣,眼淚刷地一下子流下來,哭嚎道:“臥槽尼瑪,疼疼疼疼!!疼死老孃了!”
……
江零哭成了粥,樑翡手裡一片咔咔聲,紀小弟在那兒吐槽“江版花木蘭”,一片聒噪中,唯有狼兄,耳朵豎了豎,搖着尾巴,心想:複雜的人類。
尤其是牀上躺的那個,門外站的那個。
——林卿源一直站在門外,沒有離開。
他聽着裡面放飛自我的大哭,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