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桑住在哪裡?”藤彩子的經紀人,一名四十歲左右,長着一張老實巴交上班族臉的男子問道。
“從三軒茶屋站南口往前走不到十分鐘,森田大樓就是了。”
“三軒茶屋?”藤彩子插話道,“我時常到那邊的小劇場去看演出。”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比初次見面的時候感覺要更活潑健談一些。
“那邊的劇場是挺多的,不過我雖然住在那附近,到現在也只是去過一次中央劇場而已。”葉昭道,“話說回來,彩子桑住在哪邊?”
“不久前纔剛搬到了目黑區。”
“這樣的話可就不怎麼順路了……”葉昭有些猶豫。
“這個,”藤彩子的經紀人插話道,“不要緊的,我住的地方離三軒茶屋不遠,送完葉昭桑之後掉個頭很快就能回去了。”
“那就麻煩經紀人先生了。”葉昭道謝道,“話說回來,一直沒機會找彩子桑還衣服,這次就請經紀人先生上去喝杯咖啡,順便把彩子桑借的大衣帶回去吧。”
藤彩子歪着頭,“葉君真是每次見面都要提那件大衣的事呢。”
“這也沒辦法,畢竟說好是借的嘛。”葉昭揉了揉鼻子,似乎在車裡聞到了一絲女士香水的味道,“彩子桑是爲了佐智子小姐才把家搬到了目黑?”
“其實真正的家並不在這邊,只是爲了方便佐智子通勤,才暫時在這邊租了公寓。”藤彩子說完,又自嘲式的補充了一句,“雖然我不是什麼負責任的父母,不過還是幹不出把女兒丟在家裡出來買醉這種事的,佐智子和朋友去京都旅行了。”
葉昭有些窘迫,“彩子桑,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呀。”
藤彩子發出一陣小女孩似的笑聲,笑過之後,卻頗有些寂寞的道:“我也是害怕嘛。”
……
接近三井大廈的時候,藤彩子的經紀人透過後視鏡反覆確認了幾次,纔出聲提醒道:“彩子桑,好像被週刊的車跟了。”
藤彩子“嗯”了一聲,反應相當平淡。倒是葉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
“不要緊的。”藤彩子安撫道。
那倒是。只是搭個順風車而已,等到藤彩子下車,記者自然會自行退散。話說回來,傍晚那次被跟車是“蹭”了阪井泉水的光,現在這次,算不算是“借”了藤彩子的光?這種念頭一冒出來,葉昭就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自己,好歹大小也算是個當紅歌手了,怎麼還是沒有已經成了“腕兒”的自覺呢?
得到回覆的經紀人悶不做聲的繼續開着車,前方的十字路口,綠色的信號燈閃爍了幾下,變成了紅色。經紀人慢慢踩下了剎車。
後視鏡裡,週刊的跟車速度也放慢了下來,和藤彩子的車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待信號燈重新變成綠色,經紀人發動了車子。剛通過十字路口,身後一聲急剎車時輪胎髮出的尖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
這一次,即使是藤彩子,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是週刊的車被追尾了。”經紀人放慢了車速,透過後視鏡觀察着。一輛頗爲拉風的紅色本田NSX跑車,和週刊記者駕駛的那輛銀色五十鈴來了點“親密接觸”。
藤彩子想了想,“熊谷先生,把車子停下,過去看看情況吧,順便也和週刊那邊解釋一下車裡的情況。”
葉昭這才知道她的經紀人姓熊谷。
熊谷應了聲“是”,靠邊停了車,向着事故現場過去了。
車裡一時只留下葉昭和藤彩子兩人。
打破沉默的是藤彩子,“葉君今晚是和朋友聚會?”
“是的,經紀人、還有地下時代的朋友,一起喝了幾杯。”葉昭道,“話說回來,彩子桑怎麼知道我是在聚會不是一個人出來玩?”
“直覺咯。”
“傳說中的女性第六感之類的嗎?”葉昭做出心悅誠服的樣子,“真厲害。”
藤彩子輕輕一笑,“我亂講的。其實是今晚我和幾個演歌界的朋友在TIP TAPS TIP的二樓小聚,中途出來打電話的時候剛好看到你了。”
“演歌歌手的酒吧聚會嗎?聽上去好像會很有意思的樣子。”
“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的,個個都穿得隨隨便便,還有喝醉了的時候喜歡亂親人的。”
“就是這樣所以纔有趣嘛!”葉昭笑道。
藤彩子反問:“搖滾歌手的聚會是什麼樣子的?”
“嗯……”葉昭摸着下巴想了想,故意道:“跟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大家都穿得隨隨便便,喝醉了的時候還有喜歡亂親人的。”
“喂!”藤彩子有些責怪的輕叱了他一聲。
葉昭笑得開懷,“彩子桑別見怪,事實就是這樣嘛。不過要說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上次參加BEING前輩們舉行的新年會的時候,大家在西池袋的卡拉OK包廂裡一起唱了三個小時的演歌。”
“唱演歌?”
“沒錯,大黑摩季桑還唱了彩子桑的《こころ酒》。”
“那葉君呢?”藤彩子頗感興趣的問道。
“阪本冬美桑的《夜櫻お七》。”葉昭有些不好意思,“一起去的編曲老師明石先生是阪本桑的粉絲,聽我唱完以後把我好一頓呵斥,說我毀了阪本桑的歌。”他到現在還能記起明石昌夫那一臉嫌棄的表情。
藤彩子愉悅地說道:“等下次見到冬美,我會把這件事轉達給她的。”
“如果阪本桑生氣了的話,還請彩子桑記得順帶轉達一下我的歉意啊。”葉昭回過身,雙手合十對藤彩子拜託道。距離拉近了一些,那點女士香水的味道也更強烈了一些,仔細辨別一下的話,是一種相當清冷的玫瑰香。
……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熊谷先生從事故現場返回,坐到車上後,向藤彩子和葉昭彙報了一下那邊的情況,“是光GENJI的諸星桑和《FRIDAY》的記者。好像是諸星桑喝了幾杯又開車,不小心追尾了,不過車上的人都沒有事,也已經報過警了,警察先生馬上就過來。《FRIDAY》的記者說,在酒吧那裡剛好看到葉昭桑,本來是打算跟一下他的,並不知道這是彩子桑的車。不過記者已經保證過了,之後的報道出來以後,不會出現這邊的一字片語的。”
藤彩子點點頭,“那就好。”
“彩子桑跟《FRIDAY》交情不錯嗎?”葉昭有點意外。聽這記者的意思,如果知道這是藤彩子的車,那麼一開始連跟都不會跟。
負責解釋的卻是熊谷先生,“葉昭桑不太清楚,除非是那種相當博人眼球的大料,一般來說,週刊是不會過多關注演歌歌手的私生活的。”
這倒也是。相比普通的歌手,演歌歌手的私生活往往低調而又神秘,而他們的受衆羣多半也不會對他們今天去見了誰吃了什麼的邊角八卦感興趣。再加上藤彩子的事務所還是業界第一黑勢力BRUNING,就算拍到了什麼也夠嗆發的出來,記者更不會冒着被請去喝茶的風險掙這點小業績。
“雖然沒拍到我的料,不過有諸星桑送上門,《FRIDAY》這次也算是撿大便宜了。”葉昭玩笑着揭過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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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彩子也不願過多提那方面的事,配合着問道:“怎麼?”
“剛纔在酒吧,見到諸星桑在那裡搭訕了一位美女,這會兒人八成就在他車上吧。美人在側、又酒駕追尾了週刊的車,這個勁爆程度可比跟着我一無所獲好多了。”
“我怎麼在你的語氣裡聽到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一丟丟吧。”葉昭擡起右手,向藤彩子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怎麼說呢,對於那種在這回事上無往不利的人,就很想看他們小小出一點醜,比如說和搭訕的女孩子聊得正歡的時候,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嗝之類的。說來,這也算是男人的嫉妒心……”葉昭的語氣一頓,因爲他感覺到自己擡高的那隻右手正被一隻小小的,柔軟的手包裹着。
過了一小會兒,他才慢吞吞的說出了那個代表“吧”字的尾音。偷眼看了看熊谷先生,他目視着前方,一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事的樣子。
“彩子桑?”葉昭試探着叫了一聲。
柔軟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手掌,掃過他的指尖,接着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藤彩子迅速抽回了手,漫不經心地說:“葉君的手真是漂亮,不愧是彈吉他的人。”
“啊……嗯。”葉昭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只覺得剛纔消散了的酒意又上來了一些,拱得他胸膛裡熱辣辣的。
車子在藤彩子住的大樓前停了下來,熊谷先生透過後視鏡左右查看了一下,“彩子桑,可以下車了。”
藤彩子拿起放在旁邊的手包,推開了車門。
葉昭的手移到安全帶的搭扣上,想了想,又收回了手,改口道:“彩子桑,晚安。”
“嗯,晚安。”藤彩子下了車。
直到目送她走進大樓,熊谷先生才發動了車子,一言不發的載着葉昭往三軒茶屋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