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退了場,回到後臺,路上遇到的每一位工作人員都這麼和他寒暄着。
“謝謝。”葉昭也一一向工作人員們還禮。
進了休息室,奧田民生和倉持陽一兩個人正面對面坐着,中間的桌子上放着杯裝的燒酒和下酒菜。
電視機的屏幕裡則同步播放着紅白歌會的進度,和田秋子正站在臺上,背後是一票兒伴唱的小弟小妹,大姐頭氣勢十足。
不過兩個人誰也沒有關心她的表演就是了。
“辛苦了,葉君。剛纔的現場真是熱鬧。”奧田民生說。
葉昭的“謝謝”還沒說,倉持陽一又搭過來一句,“在紅白歌會的現場都能弄出這樣的陣勢,不愧是葉君啊……”
前半句還是非常動聽的誇獎,後半句就立刻恢復了本性,“……所以看的時候一個勁兒在心裡擔心,你會因爲太興奮被紅白警告。”
“……”
葉昭默默把那句“謝謝”咽回去,拉開椅子坐下,指了指桌上的燒酒,“在紅白的後臺喝酒,真有你們的。”
“反正接下來只要在最後返場就可以了,稍微喝一點沒問題的,”奧田民生回道,“剛纔拜託經紀人去問過,‘只要不喝醉就OK’。”
四個多小時的紅白歌會,演出完了以後還不能走人,而是要等着最後的返場大合唱,所以對於這些地方的事,紅白的製作方也沒有多做要求。當然,如果你真的敢醉醺醺上場的話,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邊說,奧田民生一邊拿起沒有開封的燒酒遞過去給他。
“聽經紀人說,演歌歌手們那邊也正在喝着,所以應該是絕對沒問題的。”倉持陽一道,“說來,演歌歌手裡的酒豪很多,就算是女性,也有不少酒量可觀的。”
“畢竟歌詞裡也一堆‘酒’嘛。”葉昭隨口回道,打開燒酒。
像是什麼“雖然很窮但是回家一起喝一杯就又是幸福的笨蛋夫妻”,“愛你愛到快不行了喝到半醉的時候就藉着酒勁兒解開和服的衣帶獻身”,又或者是“出去打了一天漁回到家老婆在旁邊幫忙倒酒”,總之各種各樣的和酒有關的情景,隨便一舉例就能說出個兩千字。
不過,對於今時今日的年輕人來說的話,這些歌詞裡所唱的,聽上去大概已經很遙遠了吧。
“也許和他們那種‘弟子制’也有些關係。從老師再到弟子,就這麼一脈相承下來了。”奧田民生接了一句,看看電視,嘀咕了一句,“……真久啊。”
電視裡,和田秋子的演出正進行到熱烈的時候。
雖然銷量很爛,但是憑藉着超級老資格外加那麼幾首可以吃老本吃到死的名曲,和田秋子在紅白歌會的舞臺上呼風喚雨了幾十年,不光壓過軸,連主持人的活兒都幹過,存在感強的不行。
但是葉昭對她的印象卻只有兩個,一個是她會在紅白歌會結束的隔天把後輩叫到家裡讓他們集體回看自己在紅白歌會的演出還不能走神。
另一個則是徒手掰斷了同事務所某個虎牙妹的翻蓋手機的都市傳說。掰個手機還是溫柔的,這位大姐脾氣暴的時候別說罵人了,還動手打過人。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讓人想起來不太愉快的印象。
不過,日本藝能界的大前輩裡,這種德行的也多得是,而這些被粗暴對待過的後輩,說不定之後還會受到來自他們的關照,只能說事有兩面。
或者說,安安分分的接受來自前輩的欺凌,這其實是“服從”的一個標誌。作爲前輩,則又從這樣的“服從”當中獲得滿足,因此纔會關照他們。
說來,提到她這個暴脾氣,葉昭有點惡趣味發作,心想如果她跟另一個暴脾氣島田紳助撞一塊兒,不知道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大概、不,百分百會很精彩吧。
和田秋子唱完了以後,紅白歌會餘下的半小時,成爲了演歌歌手們之間的競技。能混到這最後的演出時間的演歌歌手,都是銷量資歷都很不錯的人物。
今年的大壓軸留給了北島三郎,哪怕是千禧年以後,演歌越來越沒落,NHK不得不大幅削減演歌組數和時間的時候,紅白歌會的壓軸還是大機率留給演歌,何況現在,還是個演歌也能賣得不錯,存在感還很高的時候。
不過,休息室裡的三個人,對於電視里正在播着的演歌大聯歡都有些興致缺缺,而是一邊啜飲着燒酒,一邊閒聊打發時間。
直到奧田民生掃了一眼電視,突然道:“葉君,是你寫的歌啊。”
葉昭下意識擡起頭,屏幕裡出現的,是身穿和服款款走向舞臺中央的藤彩子,右上角打出來的字幕,正飄着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聲,語氣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是啊。”
倉持陽一放下酒杯,把電視的音量調大了一些,略帶讚歎的說了一句:“真是位美人啊,藤桑。”
“之前怎樣就先不提了,不過今天晚上的打扮真的是妖冶得很……”
休息室裡就他們三個人,就像是剛纔奧田民生直白的表達了對和田秋子表演的不喜那樣,倉持陽一也直白的說起了自己的感想。
之所以說是妖冶,是因爲她和服的領口那裡,露出了一截紅色的衣領,日本女人的和服樣式,穿在外面的那一層顏色和花樣都相當的光鮮亮麗,裡面那一層則非常單調。
紅色用在外衣上面很常見,但是用作裡面那一層,實則是有些輕佻。……在舊時,良家女子是不會在和服裡面穿紅色的。
這抹紅露在領口,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誘人。
今年,藤彩子的出場順位在紅組的倒數第二名,這樣的打扮,會場內也好,看着電視直播的人也好,大概都會受到相當的衝擊吧。
但是,葉昭卻在心裡暗自糾正倉持陽一的話。
在他看來,把紅色堂堂正正穿出來的藤彩子,與其說是妖冶或是姿態輕浮,反倒周身帶着些許的鬼魅。
……這樣的東西,是隻有在她的身上纔會出現的。
1996年紅白,藤彩子唱的曲目就是《紅》,出場的順序也不是倒數第二。這裡寫的其實是1998年紅白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