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摘簪少年

冬雪看着那向她飛來的少年, 想着上次與他交手,他的武功劍術似乎有所增進,她心中便對他多了一絲防備。

兩人迎面而飛, 距離越來越近, 冬雪身上的冰寒之氣層層激盪開, 而清明卻始終並未拔劍。

他看了一眼冬雪, 兩人身形即將在半空中擦過之際, 冬雪也正好側眸餘光將他一瞥。

空氣裡安靜了那麼一瞬,眼看兩人身形快要交匯成筆直的一條線,下面突然傳來一聲叫喚。

“姐!”夏雷適時被白露從密室帶了出來, 看似無恙的少年郎正衝半空中的冬雪揮着手喊她。

冬雪因爲那一聲熟悉的叫喚,有一瞬間的分神, 她望向下面的人, 正是她的弟弟。

她立時想要加快速度向下面飛去。

幾乎就是她分神的一剎那間, 清明正與她擦身而過,他並未出劍, 只是伸出一隻手輕輕從冬雪的頭頂一掃而過。

那感覺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動了她的髮絲一般。

而下一刻她頭上的那根白玉簪也正就被人摘走,一頭如瀑的墨發從半空之中傾瀉而下。

她髮絲飄逸柔軟,於風中飛舞,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閃動着碎星般的光芒,當真是如夢如幻, 縹緲似仙。

剛剛那一下她因爲自己的弟弟分了神以致猝不及防, 而現下她反應迅速, 於空中翻了個身便就去追清明。

只是身後的叫喚聲又響起, “姐, 姐姐你快下來呀,我心口不知爲什麼好疼?”

長廊下, 一陣銀鈴聲在風中悠悠響起,夏雷又捂着心口緩緩地彎下了腰。

半空中,清明施展輕功,身法之快如一陣風,一縷煙,轉眼便消失不見,冬雪並未使上全力去追,而是在聽到那銀鈴聲後鎖定它的方向,便忽然掉頭以全力和極限的速度,眨眼間飛至了司竹空身邊,一袖便揚起他手中金絲銀鈴,而後將其奪在了自己手中。

她的身法和手法之快,令在場所有人都沒看清,她是什麼時候到的,又怎麼一舉奪了司竹空手中的金絲銀鈴的。

第一個察覺到的還是司竹空他自己,因爲他突然感到手中一涼,緊接着便是手中一空!

她……就這樣便就奪走了金絲銀鈴?

那她的白玉簪呢?難道那裡面沒有龍淵密鑰嗎?司竹空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其實不然,冬雪只是忽然間想到,聖主還跟她說過一句話,若遇險,不得已時可丟棄一把龍淵密鑰以顧大全也未嘗不可,反正只有一把龍淵密鑰是開啓不了龍淵的。

所以冬雪便在掉頭來奪金絲銀鈴的那一刻就做了決斷。

夏雷是她在這世上的唯一一個親人了,不管怎樣,她都要守護好他。

她奪了金絲銀鈴之後,便就立刻將其冰封,銀鈴不能夠在晃動,母蠱也會暫時被冰凍住,無法再與子蠱感應,操控子蠱,夏雷感到心口又不那麼疼了,他站起身來,勉力衝冬雪笑了一下,道:“姐姐我好像又沒那麼難受了。”

冬雪幾不可聞地嗯了聲,而後她走向司竹空,清寒的眼眸看着他,輕啓貝齒,“還給我。”

是被清明摘走的她頭上的那根白玉簪,雖然聖主有言不得已時可丟棄一把,但是她不能在丟了之後什麼都不做,她總要爭取一下。

司竹空望着她,又聽着她的聲音,眉目間暈開一抹輕柔的笑意,然而開口卻是低低一嘆,“你終於肯開口與我說話了。”

這是她第一次與他面對面的開口說話。

聲音還是像在天池山莊那次聽到的一般清甜,然而眼神卻依舊清冷冰寒。

他答非所問,“龍淵密鑰就在那根白玉簪裡吧?”

冬雪閉口不言,也並未搖頭或是有什麼其他的動作表示。

“你不說話,也未搖頭,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司竹空又自言自語般地道。

他深深地凝望着冬雪,又說:“其實你若想追上清明拿回你的簪子對你來說也不過輕而易舉,但是你沒有,你選擇了來奪我的金絲銀鈴救你弟弟,看來他真的對你很重要。”他偏眸又瞧了眼夏雷。

他現如今被白露用“白露爲霜”控在手中,然而下一刻,冬雪並未再向司竹空討要什麼白玉簪,她猛然間對白露出手。

又是那般出其不意!

寒冷的冰雪侵襲而過,“白露爲霜”瞬間被冰雪所凍住,以其“白露爲霜”之力所控的夏雷也來到了冬雪手中。

她揚起雪袖環過少年細瘦的腰,足尖再一輕點地面,施展輕功一舉便將她弟弟攜帶而走,飄然飛向空中而去。

隱在暗處的影衛和白露察覺到,即刻便就動身要去追,然而冬雪飛在半空之中又以另一手反手聚力重重向後連擊數掌。

頓時,整個司竹小苑從地面到高牆之上便被一層冰雪所覆蓋凍結住。

正是雪噬神功第八層“天人化雪”之境!只不過是以單手發出,威力比不過雙掌合擊,但那也足夠將那些要來追她的人給暫時冰凍住,讓她能帶着夏雷逃出這座司竹小苑。

而冰雪融化之後,他們若想再繼續追上她的蹤跡那就難了。

伴隨着她遠去的,是身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蔚然壯觀之景。

南城花都的百姓在大街小巷中奇異地看着天空之上飄着的雪花,又納罕又驚喜。

幾十年來未從下過雪的花城,今日竟飄起了白雪來。

白雪寒冰與滿城鮮花相融,映出一片絕美之景。

司竹空站在長廊下,身上也覆上一層冰雪,他就那樣眼睜睜看着冬雪終是離開了這裡。

他心中苦笑萬分,他費盡心機,也到底是留不住她。

不知自己現在是該什麼心情,是終於從她身上拿到了龍淵密鑰該高興?但他看着她的身影漸行漸遠,他卻又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他眸中的情緒翻涌,複雜不明。

穀雨看着冬雪漸漸遠去,皺着眉頭啊了一聲,“我師父就這樣走了?”她氣得甩了甩了頭,一定是清明那小子偷摘了師父頭上的簪子惹得師父生氣了,師父才走的!不行,她得去找清明那小子算賬,結果卻發現腳下已然被冰凍住,根本邁不出步子。

再擡眸看去,空中只有飄着的細碎雪花和四散的絲縷寒氣,而那一抹清冷冰寒的雪影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