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季長風站起身,庸醫問道:“可是要出去了?”
“時機以至。”季長風牽過雲蛋蛋往門外走去。
長風山寨的寨門旁就是校場,等季長風牽着雲蛋蛋走到時, 現場如戰場, 硝煙滾滾。
長風山寨的兄弟無意間將清行書院的學生包圍住, 季大齊更站在樓清身後不遠的位置, 樓清身旁是陳濤和邱尚。
至於馬恆, 他在樓清幾步遠的對面站着。
來的人的確很多,單是馬恆那方便有五六人。
難怪季有德說辯戰激烈,因剛結束爭辯, 此時每個人臉上都神色各異,甚至是烏雲密佈。
季長風瞥了眼邱尚旁邊的擂臺, 那原本有個木樁的地方只有一地木屑。
“撒野撒到我長風山寨來了, 了不起啊。”季長風陰沉的聲音比他們的臉色更讓人心驚。
幾乎是同步, 他們的視線都落在了季長風身上,樓清啞着聲喊了句:“寨主。”
季長風注意到他雙眼有血絲, 心臟被揪了下:“誰欺負你?”
學生有些不習慣他這霸道模樣,郝俊等人立即揚手一指:“馬恆。”
馬恆頓時瞪大了眼,可是較之霸氣外露的季長風,就像是一隻小公雞站在了老鷹面前:“我只是陳訴事實。”
季長剮了他一眼,道:“是何事實?”
這事實放在樓清邱尚陳濤面前都好說, 可季長風走的一向都不是正常路線, 馬恆哪敢袒露?
馮滿幸災樂禍道:“他指責寨主與老師的婚事。”
季長風陰陽怪氣道:“可是在指責我沒下請帖給德安書院?”
李秀郎等人同時點頭。
季長風道:“那你的確要指責, 我從未想過要請週數喝我的喜酒。”
李秀郎等人看着馬恆與其他師兄弟如吃屎了的樣子覺得太解氣了, 早知道要吵那麼久, 還不如早點請季寨主出來。
馬恆顫抖着手指責道:“季長風你太不把院長放眼裡。”
季長風道:“週數既不是我夫人又不是我爹,我爲何要把他放眼裡。”
這變相的秀恩愛衆人只覺得...太不要臉了。
連樓清都臉色稍霽。
馬恆一干人被氣得說不出話, 他們處在季長風的地盤,若是季長風忽然發難,怕是陳濤都鎮不住,這人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可是他侮辱週數院長,衆人又不能放任,可句句反駁,卻反被季長風壓制。
“院長名滿州縣,季長風你不怕被千夫所指?”馬恆咬牙道。
季長風冷哼一聲:“我季長風子承父業,乾的是山賊勾當,端的是不要臉面,千夫所指,給我撓背嗎?”
“你...”
“今日你爲難我夫人,若不是他帶學生上山查看校場,我準撕了你的嘴。”
“寨主...”
“季寨主慎言。”
兩人同時喊,卻是一人擔憂,一人皺眉。
季長風轉眸看了眼陳濤,道:“陳大人覺得我閉上嘴就不能將馬恆如何了?”
陳濤抿脣。
季長風忽然喊道:“郝俊。”
被提名的人哆嗦着身子走了出來:“季...季寨主。”
季長風道:“校場你可滿意?”
郝俊點頭如搗蒜:“滿...滿意。”
季長風再問:“那是借還是不借?”
別單問他啊,郝俊欲哭無淚:“借...借...”
季長風臉色緩了下來:“那就請吧,現在下山,還能趕上午膳。”
這人真是太壞了...郝俊腹議。
李秀郎請示樓清:“老師...”
樓清道:“今日就不上課了,路上小心。”
李秀郎當然知道樓清此時心情如何,也安慰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他的學生。
“學生告辭。”李秀郎揖禮道。
李興業等人都上前來,對樓清揖禮:“老師明日見。”
樓清勉強笑了笑:“明日見。”
一幫人來得快去得快,尤其是馬恆等人,彷彿後邊有兇猛野獸追殺。
現場只剩下長風山寨的衆人和陳濤,季長風注意到樓清臉色還是慘白,心臟更疼。
往樓清走了幾步,迅速而不失溫柔的把人吻了。
常昶:“...”庸醫一把扯過雲蛋蛋,矇眼。
季有德季大齊對視一眼,又尷尬的轉開視線。
邱尚望天望地,好歹考慮一下他的感受啊。
陳濤看了眼,終是避開了視線。
樓清羞得滿臉通紅,想推開季長風卻發現他抱得很緊。
樓清不敢發出聲音,只能承受着季長風帶着情緒的親吻。
憐惜,愧疚,心疼與愛都好像包裹在了裡面。
親的樓清心中充實起來。
好像在這人出現的那一剎,因被人挑着神經而帶來的焦躁與不安都消失了。
縱使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季長風,可他也的確在季長風那體會到了不一樣的感受。
他能安撫他。
手指摩挲着紅腫的脣,季長風低聲道:“回房等我。”
樓清臉上紅暈未消,又不敢開口,點了點頭。
望着樓清牽走了雲蛋蛋,季長風對陳濤道:“陳大人可否入內一坐?”
“我們並沒有舊情可敘。”說是這樣說,可陳濤還是隨着季長風進了議事廳,且只有他們二人。
“我也並非找你敘舊。”季長風道。
陳濤挑眉:“那不然季寨主是要對本官坦言你的目的?”
季長風道:“陳大人不是已然知曉?”
陳濤冷笑道:“季寨主果然好計謀,步步爲營,連老師都能犧牲。”
季長風的手指倏地抓緊,似乎不敢回憶樓清的臉色:“我並不知道馬恆會來。”
這是實話,季長風只猜測會有‘有心人’對樓清發難,可沒想過是德安書院的學生。
“這句話本官能信嗎?”
“樓清是我的夫人。”
有這種情敵難怪會輸...陳濤道:“你用本官和縣民互相掣肘,知道本官上山,縣民也會同意,反之也是一樣。”
季長風道:“若非陳大人想要窺得長風山寨一二,又怎會進入我的圈套?”
被拆穿目的陳濤也不惱,反道:“那寨主準備了什麼給本官窺探?”
季長風道:“長風山寨並沒有秘密,是你們對它想象太深。”
陳濤哼道:“長風山寨可準外人進入?”
“當然。”季長風神色坦蕩:“不然你覺得寨中這些兄弟都是我爹生的嗎?”
陳濤被他噎的說不出話,只能看着他。
季長風又道:“我只是討回縣民欠我們的,二十多年,我還未向他們計較名譽損失。”
陳濤面色不明:“季寨主真有臉說。”
季長風笑笑不語。
已經中了別人的圈套,陳濤就不想再糾結這事,季長風單獨見他,定是有目的,一局剛罷,又開一局。
陳濤道:“你爲何單獨見我?”
季長風見他改了稱呼,又笑了出來:“只是爲了讓你問出心中疑惑。”
陳濤緊盯着他,希望能找出他一絲不同,可不知是被大鬍子遮掩還是他真心中無愧,季長風此時怎麼看都是神色坦然。
“三年前你與馬大人密聊了什麼?兩月前東城一事,又是何事?”
“陳大人真會挑問題問,你覺得我會回答你?”
“不是你說我可以問出心中疑惑?”
“你以爲是在玩有問必答遊戲嗎?”
“我是這麼以爲。”
季長風一愣,忽然覺得這個縣太爺...有些可愛...
“三年前的事你可以問馬大人,至於東城,是我跟仇敵之間的事。”
“可石方說...”
“石方是被人利用,當然是背後之人說什麼他也說什麼,那背後之人既是我仇敵,又豈會輕易放過我?”
“那你爲何不在公堂上坦言?”
“自是不願先生擔心。”
“...”他好像又被虐了。
季長風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臉,心中暗爽,又佯裝正經的問了句:“陳大人可願留下來吃飯?”
陳濤起身:“我怕你下毒。”
真是以當官之心度山賊之腹。
送走了陳濤,季長風快步回了院子。
他心情激動的推開門,進了屋,看見樓清在牀上躺着。
背靠着他,不知此時情況。
季長風慢步靠近:“先生。”
樓清感覺到牀邊有動靜,坐起身來,看着季長風:“尚學下山了?”
“走了。”季長風望着他的眼,忽然有些怯弱:“我...”
樓清及時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不用多說,我沒有怪你。”
季長風目光深深。
樓清接着道:“我已做好跟你過一輩子的打算,即便是沒有今日之事,也會被人提及,這不過是開始,我不會退縮。”
季長風輕輕將他擁入懷裡,在他耳邊道:“對不起。”
知道沒有必要,可是還想對他說一句,爲明知後果卻還是執意如此而說一句對不起。
“原來長風山寨的寨主這麼傻。”樓清笑了下,把頭埋在季長風的肩窩,沒有說話,季長風卻感覺到了他的肩膀聳動。
季長風無言的將他抱得更緊。
回了縣城的馬恆與師兄弟們分道揚鑣,各回各家。
馬航一路神情沮喪,回了家更呆若木雞。
馬恆嗤了聲:“不過是將事實說明,你如此模樣是爲何?”
馬航紅着眼道:“你明明說只是查探季寨主的目的,可爲何爲難老師?”
“馬航你豬油蒙了心被樓清下毒了是不是?這個斷袖有什麼值得你維護的?”
馬航吼道:“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也知何是一日爲師終身爲師,我既拜入樓清門下,就需尊重他。”
馬恆怒道:“他是個斷袖,不配爲人師。”
馬航吼道:“墨子言,兼愛,你怎可以世俗度物?”
“你...你...”馬恆沒想到自己的堂弟也有這麼牙尖嘴利的一面,當即被氣得說不出話。
馬航道:“我此生只拜樓清爲師。”他吼完就擡起袖子一抹臉轉身走了。
馬恆失重坐在椅子上,拳頭往桌面上一錘,茶杯茶壺受力抖了抖,吭啷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