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在一旁安慰那一家人,沃仕斐問季長風:“不等樓先生?”
“不用等了。”季長風指了指裡邊,沃仕斐望進去,看見陳濤正與樓清說着話。
沃仕斐瞭然,和方琴勸着那一家人上了馬車,揚長而去,季長風再看一眼,心想樓清應該需要點時間,便也走了。
樓清跑到縣衙門口,那裡除了陌生的行人,只有一片餘輝。
他慌亂的在人羣中搜尋起來,像那時在絕頂山寨,他找不着,卻不敢問,今時也這樣茫然四顧。
樓清原地轉了幾圈都沒看見季長風,心裡越發着急,幾乎要哭出來。
陳濤在門臺上,看着樓清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心中更是疑惑:“老師...”
他聲音未消,一道馬鳴聲闖入:“嘶...”
隨着的還有一道沉穩聲音:“這麼快出來,可是說完了?”
樓清一愣,轉身往聲源處望去,卻見季長風牽着馬,在街道拐彎處,人羣中站立着。
樓清心中又悲又喜,只道是見了季長風,兩腿便不受控制的往他跑去。
這一跑,陳濤萬般滋味。
要說樓清有這舉動季長風是沒想過的,他一頭扎進他的懷裡,緊抱着他的腰,彷彿要把他們嵌在一起。
季長風錯愕,手腳僵硬:“樓先生?”這可是大庭廣衆之下,上邊還有個縣太爺看着,樓清也做得出來?
樓清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悶聲道:“你去哪了?”
雖說旁人已經指指點點,可季長風卻不想拉開樓清,難得樓清主動。
“我去牽馬。”季長風道。
樓清鬆開了一些,從季長風懷裡擡起頭,看着一旁的黑馬:“我以爲你走了。”說完又使勁抱着他。
“...”他像是能把夫人丟給“情敵”的人?
樓清道:“我只與尚學說了一會話。”
“...”所以?
“你不能誤會。”
“...”因此?
“我們一清二白。”
“...”然後?
“季長風。”樓清忽然喊。
“...”季長風低下頭來。
樓清微仰着頭,對上他的視線:“我錯了。”
“...”
樓清揪緊他的衣衫:“還有,你是答應不答應?”
“...”樓清要季長風答應的是與他談戀愛一事。
“你說句話。”樓清一瞬不瞬的看着季長風,想將他的表情都看入眼裡,可季長風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樓清很受傷很害怕很委屈,所以他無意識的咬着脣,兩眼蒙上水霧。
季長風的左手繞到身後,將樓清的手拉了下來,樓清眼睛兀的睜大,可那淚卻含着不肯掉下。
季長風看着他這倔強模樣,心中暗歎又一爽,語氣卻頗爲正經:“我答應了可有好處?”
樓清又羞又氣,他都已經放下身段先跟他表明心意,他倒好,還反過來要好處:“你欺人太甚。”
季長風道:“俗話說得好,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你打了我,不該給我點補償?”
當時純屬意外,樓清自己也懵了,他彷徨不安的找他,他卻跟別人有說有笑,當回頭見不到季長風時,樓清才知原來他也會走,當時萬分害怕,怕找不到他,他在那偌大的院子茫然四顧,別人問他發生何事,他都不敢說,說季長風不見了。
罷了,已經服了軟,不在乎多一個:“你想要何好處?”
他這樣妥協季長風還是意外了的,稍即高興萬分,那邪氣的笑又掛在了嘴邊:“先生若是肯讓我一親芳澤,我便答應了。”
“你...”樓清臉紅:“你無恥。”
樓清會說出什麼話季長風相當瞭解,所以被罵了,他就跟罵的不是自己一樣:“先生就是先生,罵我無恥都比別人好聽。”
莫名其妙又被調戲了一把,樓清氣的氣都喘不順了。
彷彿是缺了呼吸,他的腦子也亂,季長風看似不着邊際,實際是跟他認真,樓清知道,若是真想讓季長風“相信”自己的確要與他談戀愛,必須得拿出點什麼。
只是...樓清目光瞥向季長風那被大鬍子包圍的薄脣,貌似...
“你閉眼。”樓清羞赧的小聲說了一句。
季長風真的錯愕了,樓清這決心下的真大,但是他乖乖的閉上了眼,馬上就能一親芳澤了,天知道他的心激動成什麼樣。
說了那話等於潑出那水,收不回了,樓清硬着頭皮,現在處於何地他也不管不顧了,拉着季長風的衣襟將他稍稍拉下一點,對着那雙脣印了上去。
異樣的感覺襲過兩人身子,就像周身過電。
季長風欣喜,這雙脣果然跟想象中那樣軟。
樓清顫抖着眼睫,不想承認,這感覺...其實不錯。
這兩人當衆擁抱也就算了,還公然親吻,實在是目中無人,好歹考慮一下他們的感受,非禮勿視啊。
陳濤更是心神一震,兩眼一晃,險些從門臺上栽了下來。
季長風這個人有點壞,卻懂進退,他知對樓清不能用逼,須得鬆弛有度,因此他將顫抖的樓清抱起,一把擲上馬,騎馬揚長而去。
已是黃昏,餘輝遍地,天空炊煙裊裊,田間與農舍連成一線,一匹黑馬在官道奔跑着。
樓清一路恍惚到絕頂山寨,還是被季長風抱下馬的。
等回到絕頂山寨,已是夜幕,絕頂山寨籠罩在一片燭火中,在幽靜的山林透出幾分神秘。
沃仕斐與方琴都在等季長風回來,見季長風摟着樓清的腰身進來,雙雙一愣。
季長風的心現在還在飄,但是議事廳氣氛不對他也注意到了:“發生何事?”
這一說話,樓清也回神了,見季長風摟着自己,忙推開他,低垂着紅了的臉,走到一旁坐下。
季長風訕笑着摸了摸鼻子。
方琴也回了心神,道:“還不是那翠兒與張大虎。”
季長風坐下道:“不是已經破鏡重圓,怎又出事了?”
方琴道:“破鏡即便是重圓,也有痕跡,那翠兒經此一事,不願與張大虎再做夫妻,一回來便哭的天昏地暗。”
不願?樓清疑惑,觀先前在公堂他們的舉動來看,哪有不願,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想到這,樓清插話道:“怕是翠兒覺得自己配不上大虎,才哭着要和離。”
被親了的某人心情特好,點頭同意道:“先生言之有理,翠兒無非是求一個安穩,此事只能看大虎如何解決。”
三人一想,也是,翠兒需要的不是他們,他們插手也無用,只能看張大虎如何排解了。
想通之後,幾人便不願在此事多聊,沃仕斐道:“思凡手上對於黃次超受賄的證據並不多,加之他行事一向謹慎,帳錄並無錯處,因此才讓他逍遙如此之久。”
這話不是誇黃次超,黃次超雖愛財愛色,可做的也不是什麼大罪惡的事,受賄也是小賬,偏偏每一筆都有出處入處,只能說黃次超是貪,但是個小貪。
季長風道:“大虎的意外成全。”
方琴嘆道:“將黃次超拉下馬是件好事,只是可憐了翠兒...”
對此事深有體會的樓清閉口不言,雖說他沒有在公堂上做出爭論,只是做了陪同和寫了一紙狀紙,但是在堂上看張大虎與翠兒哭的如此動情,十分讓他動容。
沃仕斐道:“我已答應大虎讓他們一家留下,若是能開解,日後不怕沒有去處。”
季長風道:“此事事了,思凡便要回京了。”
沃仕斐點點頭,問道:“你何時走?”
沃仕斐開門見山,季長風卻不急,還是淡定飲茶,飲完一杯了才道:“不急,好不容易同先生一塊出來。”
沃仕斐鄙夷:“你們兩個不鬧了?”
方琴覺得他很多事:“對啊,你們兩個不鬧了?”
“...”
“...”
後院的一間廂房,燭火搖晃,簡單的佈置裡,卻見兩道人影在牀上坐着,肩挨着肩,靠得極近。
徐姨娘摟緊翠兒的肩頭,啞着聲問道:“翠兒,你說真話,你真不與大虎過了?”
翠兒擦着淚道:“娘,我已不貞,如何再與大虎生活?”
徐姨娘心頭一陣刺痛,幾乎無法呼吸:“那黃次超,對你...”
翠兒又羞又憤:“娘...”
徐姨娘厲聲道:“此事關乎你一生,我是你孃親,你有何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翠兒又哭道:“那黃次超抓了我,本想對我...可我不願,以死相逼,那黃次超並未如願。”
徐姨娘聞言大喜:“真的?”
翠兒尷尬點頭。
徐姨娘放下心來:“既是不曾發生那事,你與大虎,和離不得。”
翠兒驚呼:“娘...”
徐姨娘安撫道:“大虎對你真心,若真是介意,又怎會冒險再上公堂?且...”徐姨娘頓了頓,再道:“你可知我爲何同意大虎我們一家留在山寨?”
翠兒疑惑道:“不是爲了報答寨主和夫人的救命之恩?”
徐姨娘搖頭:“這是表面,實際是有寨主和夫人在,大虎就不能將你拋棄,娘老了,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日後幸福,娘才放心。”
翠兒即感動又羞愧,抱着徐姨娘又哭了起來。
樓清纏着季長風,要同他去後山潭子裡洗澡。
“這次你得帶我去。”被季長風多次拒絕的樓清不願了。
季長風對這樣的樓清很無奈:“我與仕斐在,你去做什麼?”
樓清拉着季長風的袖子,就是不放手:“我不怕清涼,明日也無正事。”意思就是季長風不能再以這爲理由拒絕他。
季長風扶額:“即便是這樣,你還是不能去。”
樓清挑眉:“爲何?”
“我不願。”
“你...”樓清抿着脣。
季長風妥協:“算了,回房洗,今日不去了。”
雖然不是樓清想要的結果,可季長風沒丟下他還是讓他開心了會。
季長風見他還拉着自己的袖子,又是一嘆:“你何時這般賴皮了?”明明他們只是親了一下。
樓清忍不住笑,拽的更是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