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受傷,季長風的晨練被取消了,只是還是會早起,指導雲蛋蛋和樓清。
其實在得知樓清沒有荒廢練武的時候季長風還是驚訝的,畢竟在那時,樓清很排斥跟他有關的東西,可如今,看着樓清穿着短打,揮着自己教給他的那套拳法,季長風就覺得這樣的早晨很美妙。
霧氣瀰漫,樓清的身影在其中迷濛,季長風覺得眼睛被蒙了一層細紗,可樓清的影子卻很清晰。
被庸醫強令休息的季長風在山寨無所事事了三日,終於憋不住找點事做。
這一找,就將視線定在了東陽縣。
長風山寨的議事廳,燭火跳躍,滿室茶香。
常昶斟茶,庸醫傾聽,季長風說道:“我打算明日去一趟東陽縣。”
庸醫不解:“爲何?”
季長風道:“探望仕斐。”
常昶放下茶壺,也道:“沃寨主?”
季長風點頭:“說到底,我還欠他一句謝謝。”
庸醫疑惑:“你跟他道謝?”難道他有隱傷是他沒檢查出來的?傷的不只是身體,腦子也傷了?
季長風道:“莫非庸醫是想仕斐來長風山寨,指着我說,季長風你不知禮數?”
“...”天地良心,季長風對沃仕斐何時講過禮數?
常昶啜了口茶道:“沃寨主何時說過你有禮數了?”
季長風“...”
樓清狐疑,季長風不是自稱有原則有人格嗎?
庸醫道:“罷了,去便去,你的傷...”
季長風無謂道:“已無大礙。”
樓清見他們商量妥當,很合時宜的問一句:“你要探望沃寨主,爲何叫上我旁聽?”他相當不理解,明明他就沒有發言的機會。
聽聞此言,常昶和庸醫也是疑惑的看着季長風,畢竟這是第一次,他們三人議事多了一個人。
季長風看着樓清,眉開眼笑:“因爲夫人要與我同行。”
樓清訝異:“我?”
常昶與庸醫抿脣不語。
季長風點頭,肯定道:“正所謂夫唱夫隨,我既是探望好友,夫人當然得一同前去。”
樓清暗想,他探望山賊好友跟他有什麼關係。
常昶點頭:“也是,總不能老是讓沃寨主帶着他家夫人來長風山寨秀。”
庸醫也同意:“咱家少夫人才貌雙全,一定能豔壓羣芳。”
樓清“...”這樣的目的很不單純啊!
“我與你都走了,蛋蛋怎麼辦?”回去的路上,樓清想要爲留下而爭取。
架上的燭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由於靠的近,影子上方交疊在一塊:“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帶着蛋蛋一起去。”
“...”爲何總覺得自己被他騙了?樓清扶額暗歎。
季長風卻伸手,拉下樓清扶額的手掌,握在手心,樓清不知他意欲何爲,疑惑的看着他,明黃的燭光落在他的臉上,大鬍子披了光,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更是神秘。
季長風望進樓清黑白分明的眼眸,那雙眼睛,有如星海,波瀾壯闊:“夫人,想到明日要跟你一起出去,我很激動。”說着,季長風將樓清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擂鼓似的心跳通過衣衫傳到手心上,咚咚咚,一下一下,痕跡可尋。
樓清心一驚,猶如周身過電,急忙抽回手:“那我留下。”
季長風急忙道:“夫人莫生氣,我不說實話便是。”
樓清這回真是罵也不是臉紅也不是了,他直接擡腳走人。
當晚,季長風還是睡在客房,雖然他一直都睡客房。
從東南縣去東陽縣騎馬也要三個時辰,爲了不讓時間倉促,行程必須趕早,季長風去喊樓清時,樓清還抱着雲蛋蛋不肯醒來。
季長風很嫉妒雲蛋蛋,他兒子比他好命。
所以季長風很不客氣的把雲蛋蛋從牀上揪了起來,更多的是從樓清懷裡把雲蛋蛋扯了出來。
季長風給雲蛋蛋穿衣服,樓清精神不濟的瞪着季長風。
季長風道:“夫人莫要拖拉。”
樓清很不甘願:“我並不想去。”
季長風挑眉:“夫人覺得我會同意?”
樓清聞言還是瞪着他。
雲蛋蛋道:“爹爹放心去吧,蛋蛋等爹爹回來。”
昨夜他們兩個已經跟雲蛋蛋說了去探訪沃仕斐一事,於是此刻的雲蛋蛋很懂事,其實他一直都很懂事。
樓清不死心:“若是我和你爹都去了,你的學業怎麼辦?”
雲蛋蛋道:“昶爺爺和薛爺爺會教導我。”
樓清希望能讓雲蛋蛋回心轉意:“昶爺爺與薛爺爺事務繁忙。”
雲蛋蛋思考了會,再道:“那便昶爺爺教導我,薛爺爺做事。”
樓清挫敗。
季長風微笑着撫摸雲蛋蛋的頭:“蛋蛋想要什麼好玩的?爹給你買。”
雲蛋蛋搖頭:“我只要爹和爹爹相親相愛。”
季長風大笑:“哈哈哈哈。”
樓清也是一驚,繼而有點不知如何自處了。
季長風抱起雲蛋蛋,對樓清道:“夫人再磨蹭,早膳就只能在路上吃了。”
樓清嘆了再嘆,只能起牀穿衣。
小半個時辰後,常昶與庸醫前來送季長風與樓清。
走到寨門口,遠遠的看見一輛馬車,那馬車算不上豪華,卻也別緻。
季大齊道:“當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季長風望着馬車點點頭:“家裡就交給你們了。”
季大齊道:“當家的放寬心。”
不知他們歸程,庸醫有些擔心季長風的傷勢,吩咐道:“車上有我準備的藥,若是不舒服,就吃一粒。”
季長風點頭。
常昶也道:“莫要貪玩,與沃寨主動武。”
季長風還是點頭。
樓清見這場面,大有兒子出行父親不捨的意境。
蛋蛋也道:“爹要切記,不可再偷看沃叔叔的夫人。”
季長風偷看沃仕斐的夫人?樓清眯着眼看季長風,季長風卻難見的紅了臉。
樓清道:“路途遙遠,寨主還不打算啓程?”
衆人都望着他,剛剛好像最不想走的就是他吧。
樓清不管衆人怎麼想,徑直上了馬車。
季長風此時,露出往日沒有的羞澀:“夫人管得嚴,衆位莫要見怪。”
常昶庸醫季大齊不約而同的擡頭望天。
雲蛋蛋對季長風揮手:“爹,早點回來。”
季長風對雲蛋蛋點點頭,駕駛馬車離開。
馬車骨碌骨碌小聲的行駛着,樓清坐在馬車內,一簾之隔,將他與車轅上的季長風隔絕了。
馬車內看不到外邊風景,卻有茶水點心,像是有心人故意爲之。
樓清坐在軟墊上,擡手挑起車窗的簾子,看見道上往後退的風景,他們已經下了山,如今在無人的官道上行走着。
此路漫漫,若真是一人在外一人在裡,當是無聊又孤寂,樓清想了想,彎着身挑起車簾走了出來。
聽聞身邊有響動,季長風回過頭,就見樓清的半張臉露了出來。
“怎麼了?”見樓清從車廂走出,季長風收起了繮繩,拉緩了車速。
樓清在另一側的車轅坐下,道:“裡邊無聊。”
季長風道:“外邊搖晃,你若是無聊,我可以跟你說話。”
樓清不以爲意:“這樣也好。”
季長風默了默,纔不確定的問樓清:“夫人是擔心,我無聊?”
樓清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着力道,嫌棄卻很明顯:“我有這麼關心你?”
季長風也不解:“那夫人爲何不關心我?”
“...”樓清再一次深切體會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季長風見他不語,自顧自道:“夫人不關心我沒事,我關心夫人便好,若是夫人不快樂我一定想辦法讓夫人快樂,若是夫人快樂我一定讓夫人更快樂。”
樓清一手捂臉一手擡起打斷季長風:“你真的是一個山賊嗎?”
季長風不由得爲自己申辯:“夫人怎可懷疑我的身份?”
是啊,怎可懷疑?當初他說強搶民男的時候多有氣勢和魄力啊。
樓清忽然沉默,季長風觀摩着他的臉色,見他面色平靜,無有不樂之態,才微微放下心來。
無人的官道,一側是農田,一側是山林,林間偶有鳥鳴聲,傳到樓清耳邊時已經淡了許多,所以季長風的聲音就更真實:“夫人,絕頂山風景奇異,你若是見了,一定歡喜。”
聽聞此言,樓清抿着脣,半句話說不出來。
身後的紗簾被風吹得蕩起,樓清的發往後面吹着,露出完美的側臉,弧線清晰,如一幅上好的墨畫。
馬車穩穩當當,季長風將樓清偷看,每看一次歡喜一次,這人是他的,以後的以後,都是他的。
“夫人,若是無聊,就在這坐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