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風用腳踢開房門,進去之後又用腳勾上。
樓清被季長風置在牀上,渾渾噩噩的模樣像是失了魂魄。
季長風步回桌旁,倒了一杯茶,端起飲下時視線落在了垂着頭,沒半點生氣的樓清身上。
這膽子可比他想象的小多了。
“樓先生可想清了?”季長風走回樓清身前,屁股坐在方凳上。
樓清渾渾噩噩的擡起頭來,面容一片蒼白:“想清什麼?”
等季長風的眼睛蔓延出笑意,樓清才反應過來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季長風盯着他的臉道:“救命之恩,以身相報。”
樓清兩手緊握,細眉緊皺,他想着對策,可動手他打不過,逃又無處可逃,怕是出了長風山寨,東南縣的縣民就把他打死了。
季長風像是知道他心中盤算,又道:“樓先生可有親人?”
東南縣的縣民都知道他是孤身一人來到東南縣,季長風這時候問這個,打的什麼主意樓清也能猜到一些,若是說有,依季長風的性子一定追根究底,若說無,那些親人又算什麼?
“早先聽聞樓先生是逃難到此,恕季某冒昧,樓先生是否有難言之隱?”
默了許久,樓清才輕道一句:“並無。”
季長風聽後歡喜道:“即是如此,我們的婚事宜早不宜遲,請樓先生將生辰八字報來,我好讓昶叔去挑個良辰吉日。”
樓清怒道:“季長風你可聽得懂人話?”
季長風反問:“莫非樓先生聽不懂我這人在說什麼?”
樓清最不善的就是跟季長風這種人打交道,這種人說話口無遮攔,沒個顧及,樓清便是吃着啞巴虧都能吃死他。
眼下又吃了個啞巴虧,如此一來,樓清更是又委屈又氣憤:“我說不願嫁,你可聽得清楚?”
季長風點點頭道:“自是清楚。”
樓清望着他,滿是哀怨:“那你爲何強人所難?”
季長風回望他道:“強人所難這詞先生用在我身上不對,起碼不夠重,我本山賊,強人所難纔是宗旨。”
“...”
季長風見他抿着脣,皺着眉,臉色青黑,知是自己逼他逼的緊,但是顯然,季長風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樓先生是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滴水之恩就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
樓清見他還用了聖賢書,臉色更是黑了:“報恩有很多種方式,沒必要非得這樣。”
季長風道:“既是報恩,當投人所好,我什麼都不缺,就缺個夫人,什麼都不要,就要個你,這有何難?當是很好抉擇纔對。”
有何難?樓清握緊了拳頭,牙根咬的嘎嘎響,他本男子,讀的聖賢書,大丈夫一個,要他跟一個山賊喜堂三拜,洞房花燭,不如殺了他。
“季長風,我嫁你可以,你就準備娶個屍體吧。”樓清說完這話,兩眼一閉,像是認命般。
他閉眼太快,沒看見季長風眼眸漸漸覆上一股情緒,那股情緒很明顯,也很灼熱,季長風盯着他閉起眼,跟英勇就義似的臉,沉着聲道:“先生想以死威脅我?你即知我是個山賊,又怎會對你生死在意,我娶你是娶定了,哪怕是個屍體,樓先生若是不信,橫樑自縊大可一試,我照樣摟着你的屍體喜堂三拜,洞房花燭。”
樓清頓時雙眸怒睜,眼睛泛起紅絲:“你...”
“先生,生辰八字。”季長風的聲音本就屬於低沉,此時不帶情緒,聽起來更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樓清百般不願,卻敵不過一個季長風,他的生辰八字幾乎是他咬碎牙根說出的。
季長風默默記下,他清楚一旦樓清說出,就不會說個假的矇騙他,畢竟樓清是傲的,雖然現在暫時吃虧。
季長風起身,一步到牀前,彎身想再抱樓清,樓清此時怨他恨他,當然不願再與他接觸,季長風剛靠近,他就大聲道:“你做什麼?”
季長風側眸看他:“你不餓嗎?”
不說還好,一說樓清就覺得肚腹空空:“餓,吃的端上,你出去。”
季長風沒想到他會是這反應,起碼在他的預料裡,樓清應當是拒絕再拒絕,然後他再耍點手段什麼的,但是樓清肯吃,說明他是清醒的,起碼不會在這時候真拿自己身體瞎折騰。
“好,你想吃什麼?”
季長風一下子的語氣變換讓樓清稍感訝異,他本以爲,季長風對自己那話是在意的,或者該發怒,但是...“我要吃好的。”
季長風眼睛含了笑,聲音都輕柔了:“嗯,我會讓孫姨把你的藥熬好,你吃了飯別忘記喝了。”
今早上起來,嘴裡就有苦味,樓清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季長風是救了他,可強迫了他也是真,這跟救命之恩比起來,樓清該記住的應當是這屈辱,兩個男人成親,樓清低頭看着藏在袖子下拱起一個包的手,思緒轉的老遠。
季長風這院子有些大,住的也不止他一人,除了他兒子云蛋蛋之外,還有孫姨,她會住在這,完全是爲了打理這院子。
當然,打理是藉口,照顧季長風父子纔是真。
季長風從房間出來,兜到廚房,正好看見孫姨在庭院井臺旁洗青菜。
“孫姨。”季長風走近,喊出聲。
孫姨聽聲,站起身來:“少爺。”
“可準備午膳了?”季長風問。
孫姨道:“快好了,可是先生餓了?”
季長風點頭:“嗯,等先生吃了飯,孫姨記得讓他服藥。”
孫姨應道:“我都記着呢。”
季長風再點頭。
孫姨又道:“小少爺在常管家那鬧着要回來呢,少爺快去看看吧。”
季長風也有事找常昶,就算孫姨不說,季長風也會去一趟。
昨晚因着樓清,季長風宿在客房,季長風不得已纔將黏他的雲蛋蛋交給常昶照顧一夜。
常昶的院子就在不遠處,左臨季大齊,右臨庸醫。
季長風叩門而入時,露天的院子,一個四五歲的男娃正蹲在地上,用枝椏不知在畫着什麼。
季長風將腳步放輕,靠近了看才知他正畫着一隻雞,一隻在孵蛋的雞。
雲蛋蛋感覺頭頂陽光被遮掩,不滿的擡頭,可入眼的正是自己的大鬍子父親,雲蛋蛋一高興,枝椏一劃,那隻畫出輪廓的蛋就這樣被他一穿而過。
“爹。”雲蛋蛋高興的站起身,兩隻髒兮兮的手往身上用力一擦,然後朝着季長風伸出了手,要抱抱。
雲蛋蛋一身白,臉蛋圓潤,就真的跟個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季長風彎身,將雲蛋蛋抱了起來,雲蛋蛋高興,打賞似的在季長風臉上啵了一下。
季長風頓時樂的彎了眼眉。
雲蛋蛋的小手揪着季長風的大鬍子,不滿的撅起嘴:“爹,它扎我。”
季長風又回賞了他一下,儘管雲蛋蛋不樂意。
“兒子,想爹沒?”
雲蛋蛋想都不想:“想。”
季長風又想親他一下,卻聽見雲蛋蛋又抱怨道:“可是昶爺爺說你要二婚了,以後會不跟蛋蛋睡覺。”
季長風的額角滑下一道冷汗,不是說了,跟他兒子解釋二婚這事交給他嗎?
季長風只好岔開話題:“兒子你剛剛在畫什麼?”
雲蛋蛋立刻眉飛色舞的道:“孵蛋的雞,昶爺爺說,蛋蛋也是這樣被生出來的。”
常昶,你爲老不尊。
季長風想找他理論,卻聽到一聲爆笑:“哈哈哈哈,蛋蛋,你昶爺爺教得好。”
季長風扭頭,看見庸醫跟常昶站在廊上,一個抖得跟篩子似的,另一個滿面青黑。
“薛爺爺。”蛋蛋見常昶面色不善,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是他又闖禍了,所以蛋蛋這聲喊得很小聲。
季長風抱着蛋蛋走上廊,站在他們的面前:“昶叔,樓先生的生辰八字我問到了。”
常昶依舊面色不佳:“嗯。”
庸醫還在笑:“怎麼?發現你撒下的謊沒法圓了,就掛不住老臉了?”庸醫是指常昶跟蛋蛋說他是被孵出來的事。
“你厲害怎麼不見你教教蛋蛋?”常昶反駁他。
庸醫問蛋蛋:“蛋蛋,大聲點告訴昶爺爺,薛爺爺都教了你什麼。”
蛋蛋一臉自豪道:“薛爺爺教我畫蛋。”
季長風:“...”因何他有種錯覺,將兒子交給他們兩個是個很嚴重的錯誤。
常昶:“...”
庸醫見常昶露出跟吃了屎一樣的表情,頓時樂的合不攏嘴:“蛋蛋乖,爺爺下次再教你畫鴨蛋。”
“嗯。”
季長風怕庸醫跟常昶再槓上,省的沒完沒了,趕緊道:“昶叔你挑個良辰吉日,趁早了結此事。”
若不是清楚季長風的目的,庸醫會以爲他很着急娶樓清:“既是挑選良辰吉日,怎麼能趁早?”
季長風道:“我恨不得現在就拜堂。”
常昶:“...”
現在的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