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W市這種略有些奇怪的圖書圈子,陳躍漸漸已經有點適應了,也許首都也是這樣,畢竟那裡的環境更復雜,每名商人還直接受到相關部門的監視,只不過他沒有遇到而已。
他把證明從包裡拿出來,遞給酒糟鼻,對方接過後迅速翻了幾頁,目光就落到他想要的信息上。
註冊資金:十六萬。這個數目就讓酒糟鼻皺了皺眉眉頭。
接下來又是幾項,不管從規模,資金,地點,人數上來看,都證明這是一個剛成立不久的新公司,而且是典型的大學生創業,否則學校很難提供場地。
“你是大學生?”半晌,酒糟鼻把證明遞還他,問道。
陳躍點了點頭“我們是大學生創業,但是我們的雜誌……”
“資金不太夠啊。”酒糟鼻皺着眉頭說,陳躍心中也涌上一陣不爽,打斷別人說話,在談判中是一種很大的不禮貌,看來對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不過出來跑業務,他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上輩子工程甲方的臉色更難看。他笑了笑說“我們這本雜誌,前身是很有影響力的。”
“再有影響力,也只是過去式。而且它倒閉,就說明它本身有一些問題。”酒糟鼻不客氣地說“W市這個地方,水太混,如果我們推出一本沒有任何聲譽又很快結束的雜誌,對手中間很可能以此爲資本從我們這邊拉人,我們不得不考慮清楚。”
“你的註冊資金,最多撐幾個月,你能保證新雜誌一炮而紅?能保證確實地準時發貨?能保證經得起對手雜誌的衝擊?這是需要時間考量的。如果你註冊資金多上一倍的話,我覺得更容易接受一些。”最開始和陳躍說話的那名男子說道。
進門以來,陳躍就說了幾句話。這在他前段時間和中間的接觸中是從來沒有過的,而對方一直在逼問。不是詢問。完全沒把一個新雜誌放在眼裡。
他很想說能保證,但是這種情況下,說出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讓別人覺得他年少輕狂。說起來,談生意,年齡也是一個優勢。幾千年傳統思想,早已讓“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句話深入人心。
考慮了一會兒,他才說“這本雜誌,是根據畫王來做的,而且我們簽下了畫王上大多作家的合約,我相信這本雜誌大有可爲。”
“畫王?!”四名長江文化的人異口同聲地驚呼出來,第一次,他們的臉色變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
畫王對雜誌界來說代表什麼,他們都非常清楚,那是一個傳奇,銷量讓任何同類雜誌難以企及,就算全國雜誌,都沒有幾本能比得上的,在它活躍的一年裡,稱之爲白金級的雜誌毫不爲過。
“你確定是畫王?”酒糟鼻臉色不定地問。四個人都死死看着陳躍,期待着他下一秒的回答。
陳躍認真地點了點頭。
沉默,突如其來,酒糟鼻點了一根菸自顧自地抽着,另外三個人也坐在自己位置上思考起來。種種得失,在他們腦海裡不停地過濾。
幾乎是一支菸的時間,酒糟鼻狠狠地摁滅了菸屁股,嘆了口氣說道“這筆生意,我們做不了,還請陳先生另請高明。”
“副經理!”三個人幾乎馬上喊了出來“要不要考慮一下?!”“那可是畫王啊!”
酒糟鼻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個答案,大大出乎陳躍的意料,竟然有雜誌能抵擋畫王的誘惑,雖然他並沒有說出這是畫王的原本班底,他就是畫王的編輯之一,但是對方拒絕之果斷,根本沒有一絲猶豫。
“既然如此,希望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陳躍收起文件,W市的圖書市場籠罩了一片雲煙,複雜的環境,中間商的態度,還有這種堅決的拒絕,之間肯定有什麼隱情。
如果說畫王拒絕講談社是因爲害怕破壞市場,導致自己利益下降。但是他這次連利益分配都還沒有提。
陳躍走後,酒糟鼻淡淡看着其他人說道“你們都昏頭了吧?畫王利益是大,但是你們別忘了,我們是從誰手裡拿的書?對方給我們的什麼條件?我們經得起別人玩嗎?周圍這一片都是別人旗下的,你們是想讓長江文化倒掉?”
其他幾個人惋惜地長嘆一聲“可是……這是難逢的好機會啊。當年多少中間憑畫王上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纔有W市那件事。對方要不是成了畫王的總代,現在什麼樣我們心知肚明。新畫王,這是個燙手的山芋,我們不要去碰,別忘了我們站在誰那邊。”酒糟鼻長嘆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這是好機會?”
從長江文化出來,陳躍看到那名少年還在街口等。看到他走過來,少年看了看他臉色問道“怎麼?結果不理想?”
陳躍點了點頭,又笑着說“沒事,這一片一共有三家,繼續找就是。”
但是美好的願望,就是用來打破的。接下來的四個小時,他連續找了兩家。結果竟然和長江文化一模一樣。
W市的中間,彷彿天天在心裡憋了個辣椒,說話很衝,幾次下來,他也習慣了。在畫王的餌拋出來後,很多人都進入了思考,但是給出的結果都出奇地一致。
做不了。不能做。另請高明。這是他下午聽到最多的話,態度之堅決,根本沒有調和的餘地。
快六點了,帶路的少年已經回去,他有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看着街上一棟棟冰冷的高聳的大樓,穿行忙碌的車輛,形形色色的行人,倒映在餘暉中的江水。一絲疲累感,悄然而生。
也許是前幾座城市都太順利,W市讓他第一次嘗試到了挫折的滋味。
他站了起來,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把心情平靜下去。上一世他遇到生意場上的挫折時,這是他最常用也最實用的方法。
他給富江和阿魯卡多打了個電話,決定再問問W市的情況。他始終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如果不掌握到,跑再多都是白忙活。
富江和阿魯卡多如期而至,陳躍苦笑着說“今晚我吃點小青菜,大家隨意點。這幾天真的吃傷了。”
兩人理解地笑了笑,當富江問起他下午的收穫時,陳躍說了一遍,表示無奈。
“別介意,這邊的人火氣都比較大。”阿魯卡多笑了笑說“你沒看到脾氣暴的,那纔是沒法談。”
“意思是我還算幸運的了?”陳躍失笑“我想問問,W市的圖書市場怎麼連畫王都能拒絕,這太不合常理了。”
“不至於吧。”富江疑惑地瞪圓了眼“我們推廣第一本漫畫雜誌的時候,多少中間跑來找我們啊!都巴巴地問我們誰給的貨,那本雜誌後來還關掉了,怎麼能拒絕畫王呢?你和他們吵架了?”
陳躍無語。阿魯卡多算是對中間有些熟悉的,他考慮了一下說道“商人無利不早起,他們連放在眼前的機會都不要,那肯定是有什麼事情對比起畫王的利潤來更爲重要。”
“這我也想到了,你知不知道W市圖書市場有什麼變化?或者說大事件?”
一句話,彷彿打開了一個天窗,阿魯卡多和富江幾乎想都不想就異口同聲地說“圖書大戰?”
陳躍眼前一亮,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場圖書大戰肯定和W市現在的格局有關。連忙問道“還記得是怎麼回事嗎?”
“那是去年年底的事情吧?”阿魯卡多回憶着說“那個月幾乎中國所有的動漫雜誌都涌到W市來了,而且他們的代理量非常之大,甚至可以說超過了一般中間能承受的限度。而且,僅限於動漫雜誌,新畫王,卡通城,新漫畫,都是那個時候流入的。不過,最終都沒有拼過畫王。聽朋友說,那次以後,好多中間都倒閉了,剩下的那些,倉庫裡恐怕都還有去年雜誌的存貨。”
有這樣的事?那麼自己今天去的中間都是去年圖書大戰的受害者之一?不籤畫王也是正常,但是這也說不通啊,那時候他們是作爲對手,這一次,該輪到他們盈利了。他這本書,明顯潛力無限,商人放着錢不賺有違自己的職業操守吧。如果說一個商人還是恨之切,那麼下午連續三家都拒絕,就有點奇怪了。
而且,又是爲什麼挑起這場圖書大戰?
他詢問了這個問題,但是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有過接觸,但是並不深入,箇中辛秘自然無從知曉。
“如果你們做代理,怎麼樣?”由於W市中間的態度,讓幻想工坊推廣的主意目前不現實,不過,對方做代理,只需要辦個證就行。
“難,幻想工坊做代理,如果代理的別的類型的雜誌就算了。如果代理的動漫雜誌,那絕對是W市的大事。恐怕會成爲衆矢之的。銷量並不見得會好,我們比起中間商界來,還不夠大。”富江理智地拒絕了。
陳躍點了點頭,他也只是說說而已,看來,這個疑難雜症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但是癥結仍然未找到。
“能請你們幫個忙嗎?”他說“借用幻想工坊的影響力,讓認識中間的朋友,在三鎮地區都分別問問自己熟悉的中間,不要說是畫王的原班人馬,就說是幻想工坊力薦的動漫新雜誌,看有沒有中間願意找上我們?”
“可以。”阿魯卡多猶豫了一下說“這事不難,幻想工坊在全W市都有人,不過要耗一些時間,你能等嗎?”
“兩三天的話,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