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洋一聽雷穆的話, 身體就像觸電了一樣,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整張臉剎那間變得死白, 嘴脣不停地哆嗦。她強撐着自己, 緊緊地咬着兩排牙齒, 大口呼吸了半天, 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然後就指着雷穆的鼻子,大罵道:“你放屁,你憑什麼說小偉不是他的種, 果然男人就是幫男人,偷吃了還不想認!真是不要臉。你們夏家招的女婿, 倒是跟當爹的很像。小心點, 看好了, 不要哪天也讓別人把女人給搶走了。”
夏語雪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突然覺得很悲哀, 自己的爸爸是這樣的,嫁的老公又是那樣的,讓她想直起腰板說話都做不到,真是越想越生氣,衝到柳洋身邊, 舉起手, 就要往她臉上打去。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柳洋捱了結結實實的一記打, 整張臉立刻腫起來了半邊。夏語雪看着自己舉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的手不痛, 一點兒也不痛,因爲她根本還沒有打下去。那這一巴掌,又是誰打的呢?
她轉過頭,看到了雷穆的臉,那表情冷峻地讓人心裡直髮顫。剛纔那一巴掌,就是他打的,想不到,他竟然會出手打女人。
雷穆見夏語雪一直望着自己,就伸手將她摟了過來,衝柳洋道:“男人本不該打女人,但是你這種東西,連人都算不上,所以,不在範圍之內。”
柳洋像發瘋了一樣,伸手要去打雷穆,可是根本鬥不過他,就轉而去拉夏爸爸,對他又打又罵。夏爸爸因爲做了錯事,心裡有愧,不敢還手,也怕把自己鬧得更大,只得任由她打罵。夏媽媽則是兩手負有胸前,冷笑地看着這一切,既不阻止,也不支持。
夏語雪見柳洋發瘋似的打自己的爸爸,心裡還是有些心疼,掙脫了雷穆的手,跑過去要幫爸爸。雷穆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然後自己上前,將柳洋從夏爸爸身上扯開,又像扔麻袋似地將她扔了出去,甩在了沙發裡。
接着,他轉身下樓,去到自己的車裡,拿了份文件上來,重重地扔在了柳洋的臉上。
“自己看看吧,要是不明白,我還能給你解釋解釋。”
柳洋披頭散髮,臉腫了半邊,哭得不成個人樣子,拿着那份文件,帶着哭腔道:“這是什麼?”
“小偉和夏伯伯的親子鑑定報告書。你要不相信這裡面的結果,就把小偉帶來,我們現在就去再做一次,保證結果和這裡面的一模一樣。”
柳洋捧着那份報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大家都注視着她,期待着接下來,她又會表演些什麼。只有夏媽媽,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揮手往柳洋的另半邊臉重重地打了下去,然後從牙縫裡吐出一個字:“滾!”
柳洋拿着那份報告,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夏家。那些看熱鬧的中年婦女,見問題都解決了,也就各自散去了。其實夏爸爸還得謝謝柳洋,若不是她堅持讓大媽們留下來作證,現在他也不會有這麼活證人,幫他去闢謠。不過,想要謠言徹底平息,估計還得過上一段時間。好在他們這個小區就快要拆遷了,到時候搬去其他地方,換一批新鄰居,就不會有人再談起那件不光彩的往事了。
夏語雪被折騰地精疲力盡,坐在沙發裡,終於喘了一口氣,拉着媽媽的手,擠出一比笑容:“好了媽,事情都解決了。”
“哼,解決了。”夏媽媽卻還是餘怒未消,“今天來個柳洋,指不定明天就來個楊柳呢。這日子,我是沒辦法跟他過下去了。等房子拿到後,我們就離婚吧,一人一套房子,誰也不欠誰的。”
夏爸爸又坐下來默默地抽菸,頭低着一直不說話。他已經習慣地老婆的壓制,在這個家,他是沒有說話權的,一切以老婆說的爲準。現在老婆說要離婚,他也不敢反駁,只能無言地接受。
“媽,不要這樣,事情已經過去了。”夏語雪當然不希望父母離婚,只能儘量安撫母親。
“哼,過去,我告訴你,姓夏的,這個事情,就過不去了。你多有本事,搞個情人回來跟女兒爭家產,你要不要臉。反正我已經決定離婚了,誰也別勸我了。”夏媽媽揮揮手,表示自己累了,不願意再多談什麼。
“難道媽媽就沒有錯嗎?”
“什麼?”夏媽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女兒愣道,“我有錯,我有什麼錯?”
“留不住男人的心,就是女人的錯。”夏語雪站在那裡,怒視着母親,慢慢地說道,“媽媽這些年來,當女王也當慣了,只怕從很久以前,就已經不考慮爸爸的感受了。從我出生開始,我就只知道,媽媽是這個家裡唯一的領導,不管什麼事情,不管對與不對,最終一定要聽你的。我和爸爸從來都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媽媽當我們是什麼,是聽話的小狗嗎?”
“你,你要氣死我嗎?”夏媽媽覺得胸口發悶,簡直要吐出血來。
“我說得不對嗎?媽媽不就是這麼做的嗎?頤指氣使,蠻不講理,從來不給人辯解的機會。只要你決定了,那就一定要這麼做了。一個正常的家庭,不是應該互相愛護,互相遷就,遇到事情一起商量,這樣纔對吧。可是我們家呢,我們家就像古代的皇宮,媽媽就是那至高無上的皇帝,我和爸爸,卻只是你的奴隸,兩個聽話的奴隸。”
“好了,小雪,不要再說了。”夏爸爸擺擺手,示意女兒收口,“這件事,確實是爸爸的錯。”
“爸爸固然有錯,媽媽也有不對的地方。”夏語雪卻不肯閉嘴,接着說道,“如果媽媽能尊重爸爸一點,不要總是高高在上,能夠多聽別人的一些意見,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我已經受夠了媽媽,我已經受夠了那種沒有自己思想的日子了。我想爸爸肯定也和我一樣。”
夏媽媽覺得女兒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針刺,狠狠地紮在自己的心上,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她就像一個被掏空的人偶,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夏語雪看了看默默無語的父親,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母親,無奈地嘆息道:“我走了,要不要離婚,隨便你們吧。”
雷穆總是會在適當的時候出現,摟着夏語雪,一同下了樓,開車送她回家。他本以爲,夏語雪一定會在車上大哭一場,但出乎他的意料,夏語雪根本就沒有哭,反倒像是不記得這件事了一樣,開始打電話給白花花,詢問她的傷情如何。
聊了一會兒,掛斷電話,兩個人就開始了長時間的沉默。一直到車子快要開到家時,路過一家滷菜店,夏語雪纔開口道:“前面停一下,花花說要吃醬鴨,讓我給她買點兒回去。”
“她現在有傷口,能吃這種東西嗎?”雷穆一面停車,一面問道。
夏語雪吐了吐舌頭,聳肩道:“誰知道呢,她要不能吃,就便宜我啦。”說着,就一路小跑着過去,衝賣滷菜的大叔笑道:“那個,我要一隻醬鴨,給我切一下,多放點湯哦。”
雷穆看着夏語雪可愛的樣子,摸着方向盤笑了起來。夏語雪擒着醬鴨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雷穆在那裡傻笑,於是便問道:“你一個人笑什麼呢?”
“沒什麼,這家的醬鴨好吃嗎?”雷穆換了個話題。
“嗯,挺好的,花花可是吃貨,她介紹的,肯定不會錯的。”夏語雪坐進車裡,將醬鴨小心地放到腳邊,吩咐雷穆道,“開車吧,穩一點,我怕湯會流出來。”
雷穆點點頭,重新啓動了車子。夏語雪覺得氣氛比剛纔好了很多,心情也放鬆了許多,這纔開始話多了起來:“對了,你那份親子鑑定的報告,是真的嗎?不會是拿出來唬柳洋的吧?”
“你老公我是這種下流的人嗎?”雷穆的語氣也輕鬆了起來。
是,你當然是,你偷親我,就是下流。夏語雪在心裡暗暗地想着,嘴上卻沒有說出來,繼續問道:“我聽說做親子鑑定得拿雙方的血液去的,你怎麼拿到小偉的血的?難道那天晚上,他住你家時,你抽了他的血?”
雷穆一手開車,另一隻手摸了摸夏語雪的頭髮,笑話她道:“果然是沒有常識的小女人。做親子鑑定,除了用血之外,還可以有另一種方法,取點口腔裡的腮細胞就行了,不用抽血。你爸爸其實早就知道我要去那個鑑定了,只是結果沒出來,就沒告訴你媽,誰知道,那個女人,就鬧上門了。”
“腮細胞?”夏語雪翻了個白眼,忽然一拍手,叫了起來,“對啊,難道電視裡那些破案片,總拿根棉籤往人嘴巴里刮一刮就行了。老公,你可真有本事啊。”
夏語雪一激動,就口不擇言,那聲“老公”一出口,她的腦子就懵掉了,整張臉漲得越來越紅,懊惱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