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雷恩加爾說起手頭的二十多副鏈子甲時,範二的眼神頓時就亮了。
羅馬生產出來的鐵含碳量普遍偏高,做武器顯然是不行的,但做防禦類的甲具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至於雷恩加爾說的沒遇到識貨的主兒,大概還是因爲這些鎧甲製作得太精美,價格也遠遠超過了購買者的心理價位。
——並不是每一個有錢人,都捨得往自己的士卒、部曲身上堆起幾十上百貫銅幣的。
範二現在可是財大氣粗,如今聽說有能夠大量提高甘純等人戰鬥力的鏈子甲,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心中雖是打定了主意,範二卻還是搖搖頭道,“很抱歉,你沒有能夠打動我的商品。”
合着剛纔屬於白吆喝了?
雷恩加爾一陣無語,喝了口茶潤了潤有些發裂的嘴脣,又鬱悶地說道,“那......”
剛說了一個字,雷恩加爾就腦筋短路了,他自己都不知接下來還該如何與範二展開談判了。
範二卻漫不經心地說道,“剛纔聽你說起敘利亞行省的玻璃時,我倒有些興趣,你知道這些玻璃是怎麼製造出來的吧?”
剛說了沒兩句,雷恩加爾就意識到了什麼,“那當然,我曾經在敘利亞當過玻璃作坊的學徒,先從玻璃的用料來說,需要涉及到海沙、石英砂岩粉、純鹼......等等,我爲什麼要對你說這些。”
範二比了比手指頭,“二十兩黃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
“一百兩!”雷恩加爾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當他意識到在羅馬爛大街的玻璃配方可以在大晉變成黃金後,他當即擡高了出價。
雷恩加爾反應極快,而且摸準了範二這個大金主對玻璃配方有着很強烈的慾望。
“三十兩!”範二聽雷恩加爾說出一百兩時,心中頓時就有了低,卻裝出一副心痛的樣子稍稍提高了報價。
“八十兩,不能再少了。”雷恩加爾臉上一副絕不降價的樣子,卻一口氣降了二十兩。
“五十兩,不能再多了。”
“七十。”
“成交。”範二雙手相擊,算是落槌。
談成了這筆買賣後,雷恩加爾開始簡單地介紹起了玻璃的製造工藝。
事實上,範二對玻璃製造工藝也算是一知半解,聽了雷恩加爾介紹的工藝流程後,很快就分辨出了真假,隨之用筆將這配方記錄了下來。
雷恩加爾則一邊說玻璃配方,一邊算計着還差多少錢才能達到範二剛纔提出的價格增加兩層的報價。
範二滿意地放下了筆,這才說道,“那麼,咱們可以談談你那些鏈子甲了,其實我對你的鏈子甲還是有點興趣的。”
雷恩加爾頓時來了精神,認真地問道,“您是說,您想買下這些鎧甲?”
“我得先驗驗貨,只要成色足夠好,價錢不是問題。”範二點點頭,笑着說。
“沒問題。”雷恩加爾邊說邊站起身來,一下就拉開了外袍,頓時露出了裡面的鏈子甲。
我了個去,原來這貨有被迫害妄想症啊,還以爲他身體這麼強壯呢!
範二當時就被雷恩加爾的舉動驚呆了,接過雷恩加爾剛褪下來的帶着體溫的鏈子甲看了看,點頭道,“如果你其他的鏈子甲質量都和這副一樣,那我就買了。”
“就算沒這一副好,也差不到哪而去。”雷恩加爾當即拍着胸脯道,他或許也會用智商上的優勢碾壓一些愛佔便宜的人,但從來不會在商品上作假。
在商言商,這就是欺詐者雷恩加爾滿滿的節操。
範二看着雷恩加爾,笑着問道,“那你的報價是?”
雷恩加爾似乎穩坐釣魚臺,獅子大開口道,“每一件十兩黃金,我一共有二十六副這樣的鎧甲。”
一副鎧甲就是十兩黃金,相當於一百六十兩銀子,這些錢都能買到三匹戰馬了。
同樣的錢,可以買下一百畝良田,可以買下八千石糧食,這些糧食夠五口之家吃七八年了。
爲了一件鎧甲,就花費這樣的巨資,值得嗎?
範二覺得值,所以點點頭道,“成交!”
鍊鐵什麼的,對範二這種重生者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他之所以買下這些鏈子甲,是爲了裝備第一批追隨自己的士卒,本質上相當於千金買馬骨。
馬骨越貴,不是更能體現出範二的誠意嗎?
最重要的是,這些鎧甲雖看起來很貴,卻沒有多花範二一分錢。
僅僅是動了動嘴皮子把冰糖的價格擡高兩成,範二就額外得到玻璃配方和二十六副鎧甲,而一百斤冰糖仍然可以賣得一百斤黃金。
範二的狡猾,竟然如此!
範二之所以能把冰糖的價格擡得這麼高,還是因爲她掌握了冰糖的核心技術。
能夠製造冰糖的就只有一家,把冰糖運回羅馬就是一本萬利,你愛買不買!
雷恩加爾還以爲又要與範二進行一番競標似的討價還價的,哪想到他答應得這麼痛快?
卻聽範二笑着說道,“二十六副鎧甲,每幅十兩黃金,共計二百六十兩沒錯吧?你可以給我優惠十兩嗎?我給你二百五沒問題吧?”
“沒問題。”雷恩加爾笑了笑,十兩黃金和二百六十兩比起來實在是個很小的數字。
“那麼,加上剛纔我買你的玻璃配方的七十兩,我一共需要給你三百二十兩,也就是二十斤黃金......”
聽到範二說出這番話時,雷恩加爾已經意識到,他一直堅持提高兩成冰糖的價格是有預謀的了;可事已至此,他除了在心內暗罵範二狡詐外,又能如何呢?
買賣意向談成後,雷恩加爾就起身向範二告辭了。
到了當天傍晚,雷恩加爾的人送來了一百斤黃金和二十六副鎧甲,同時帶走了範二交出的一百斤冰糖。
至此,範二一共出售給雷恩加爾四百一十斤冰糖,同時得到了等重的黃金,還有玻璃配方一個,鏈子甲二十六副;他手上還有還有一百斤冰糖、二百餘斤白糖和六百餘斤砂糖。
清點了財產後,範二就叫來了甘純和崔北山,並把十七副鎧甲交給了他們,讓他們分發給十五個士卒。
得到了價值十兩金子的鎧甲,士卒們一個個都是開心無比,他們也明白了範二的財力以及自己在範二心目中的位置。
扶余清慧看着範二收買自己的士卒,心裡倒有些異樣,卻也沒有表露到臉上。
範二也知自己這一招做得太直白,遂向扶余清慧解釋了一番,強調說這是雷恩加爾的添頭,反正放着也是生鏽,倒不如裝備到士卒們的身上。
安撫了扶余清慧後,範二又召集了甘純和劉穆之,四個人一起在書房中開起了秘密會議。
這次會議還是像第一次一樣,衆人一邊討論,劉穆之一邊做會議記錄。
儘管範二沒有明說,卻也算是把扶余清慧算做是組織的一員了,這一點他此前也與甘純和劉穆之單獨談過了;扶余清慧對這樣嚴肅的會議還是有些不適應,但她從範二的專注中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會議討論的結果是,扶余清慧帶着兩個丫鬟和崔北山等人跟着範二回吳郡過年。
過年期間範二負責買幾艘船、收兩船甘蔗,過了元宵後就趕回回京城,匯合劉穆之甘純等人一起去江州。
甘純也將在幾天後回甘泉堡過年,他將在年後帶着堂弟甘絛前來範府與範二等人匯合,到時候好一起去江州。
京城的工作則由劉穆之負責,他的主要工作還是團結權震宇,帶領七個士卒保衛範府的安全,同時照顧好三良、雙魚等四個無家可歸的少女。
過年期間,範二將給範府上下每人發兩斤砂糖作爲節禮,無論歲數大小;對當日一起參加製糖大業的幾位,每人額外發五斤白糖和五斤砂糖。
發下去的糖可以自吃,也可出售給別人。
對在座的四個人,又額外發下兩斤冰糖,但這些冰糖規定了只能自吃,不許出售。
對範二的大方,劉穆之和甘純是深有體會的,扶余清慧卻像剛認識他一樣,同時也進一步瞭解了他的胸懷。
會議結束後,劉穆之和甘純便着手把會議上決定下來的福利分發了下去。
範府上下人人都得了一筆橫財後,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待劉穆之和甘純說明了這是範二的心意,他們確定這不是在夢境中,而後一起爲他歡呼起來。
一時之間,範二在衆人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次日吃過早飯,範二和扶余清慧的牛車便一前一後出了範府,徑往瓦官寺北面三裡處的新橋而去。
阿仁和扶余清慧的兩個小丫鬟,也都坐進了車中。
唯有崔北山帶着八個已經把鏈子甲穿在外袍下的百濟士卒,分成兩列護衛着車子。
三良、雙魚、環娘和小莫,以及金枝金韭姐弟也都送出了門口。
甘純和劉穆之則一直送到新橋碼頭,看着範二所坐的船楊帆而去,他們才各自駕着牛車返回範府。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