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173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慕容垂病逝的消息,終於在六月十二這一天傳到了江左。

司馬曜得到這個好消息後,撫掌而笑,“沒有慕容垂的燕國,還能叫燕國嗎?”

這一天,同樣是皇太子司馬德宗完婚的黃道吉日,參加這場婚禮的賓客除了給一對新人祝福外,更多地還是爲剛剛得到的好消息彈冠相慶。

江左人又有什麼理由不一起彈冠相慶呢?

京城的今夜,一如上元佳節,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司馬曜又一次喝大了。

這一天兒子完婚,這一天得到了慕容垂病逝的消息,他的確沒有不醉的理由。

司馬曜醉醺醺地回到後宮,習慣性地走到了張貴人的住處。

皇后王法慧去世後,年輕貌美的張貴人很快就得到了司馬曜的恩寵,她也就此成了其餘嬪妃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可惜她一直等了十三年,卻始終沒有等到“皇后”的名分。

這一晚,張貴人趁着司馬曜喝得高興,又旁敲側擊地將這事提了出來。

可司馬曜卻笑着對她道,“你都差不多三十歲了,也該到了被廢的年紀,比你年輕貌美的佳麗多得是!”

女人的年齡和斷了把的水壺一樣,顯然是沒法提的。

張貴人聽了這話後,頓時就氣得喪失了理智,哪有心思去分辨他到底說的是醉話還是玩笑話?她越想越氣,服侍司馬曜睡下後,便讓貼身的宮女用被子矇住了他的頭,就此將他活活憋死。

殺死司馬曜之後,張貴人用重金賄賂了身邊的人,讓她們統一口徑,對外宣稱皇帝是“因做了噩夢而突然暴崩的!”

得到司馬曜去世的消息後,中書令王國寶第一時間趕到了宮門,打算進宮按自己的意願給皇帝補一份遺詔。

侍中王爽卻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心思,“皇太子都沒進宮,你來幹嘛?要不你先問問我手中的劍?”

司馬曜的死因實在是太詭異了,但這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這是因爲,司馬道子等朝中大佬們現在的着眼點在於,——皇帝駕崩後朝堂是否重新洗牌,洗牌之後的權力分配會如何?

皇帝司馬曜駕崩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這樣昨天還沉浸在喜悅中的京城人民頓時就集體失聲了。

對剛完婚的皇太子司馬德宗的智商,羣衆的眼睛還是雪亮的。

這是否意味着,江左將進入道子獨攬大權的時代,他會廢掉皇太子自己登頂做皇帝嗎?

各種各樣的猜疑,可謂是甚囂塵上。

而這些猜疑傳到豫章郡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六月二十七,豫章的天氣一如往常,可這一如往常的天氣,卻爲豫章城帶來了非比尋常的恐慌。

從三月底開始,閏三月、四月、五月、六月,豫章郡已連續四個月不下雨了!

豫章郡近百年來的天氣一直很詭異,永嘉年間的一次大地震死了近千人,而連續一個月下雨或是連續兩月不雨的天氣更是層出不窮。

往年也有過兩三個月不下雨的,但那都不是莊稼最需要水的季節啊。

可今年呢?

莊稼是從清明前後播種下去的,很多莊稼種下去之後,就沒見過一滴從天上的落下的雨。

現如今,豫章城內東湖的水位已降了三尺,城外的許多良田都已開裂,旱地上的莊稼更是眼看着就要被枯死。.

面對如此詭異的天氣,竟有人傳言是第二樓破壞了豫章城的風水,這些人甚至到第二樓門口向劉穆之要一個說法。

好在豫章城內靠天氣吃飯的人並不算多,所以來鬧的也就只有幾十人而已,而進出第二樓的客人多數是有地位的,所以擺平這事不算太難。

這件事,發生在半個多月前。

範二真正關心起豫章郡的天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可天氣並不因爲他的關心而變得更好。

如果再不下雨,豫章郡的大部分農民可就顆粒無收了。

關心天氣的人,並不僅僅只有範二一人,所以司馬曜駕崩的消息傳到豫章郡時,豫章城內幾個糧店的糧食和蔬菜突然就漲價了。

平常十五文一斗的米,突然就漲到了十八文,漲幅在一日之內達到二成!

這難道是要發國難財的節奏?

很多人理所當然將皇帝和國家等同了起來,皇帝的駕崩也就變成了國難。

對糧食漲價這一點,範二是有心理準備的,他只是想不到糧價一下子長得這麼狠而已,但這對他也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因爲在豫章郡連續不雨的幾個月中,甘純和蔡葵領導的貨運隊,已經從京城等地運回了幾萬石糧食,這些糧食足夠他手下這些人吃三五十年的了。

可他不緊張糧食,並不代表豫章城的人民不緊張,並不代表範寧會不緊張這一點。

連續三天沒見到範寧來豫章書院時,範二便猜知,他此時一定是爲糧食的價格問題發愁了,而此時的糧價已達到了每鬥三十文。

這一天正好是旬休,範二吃過早飯後就帶着甘絛去了一趟書院。

因爲陸續將拍賣會的尾款收回來的緣故,範輯已經前往京城,並在皇太子生日的當天開始了藏書樓的建設工作。

儘管如此,範寧手上還是握着幾千貫資金,他也終於在範二的反覆勸告下,開始着手改善書院的硬件設施。

具體而言,就是將各個原本是用窗戶紙糊的窗紙,改成用玻璃的。

有第二樓這個榜樣力量,範寧總算是接受了用玻璃做窗紙,但書院能用玻璃,多少還是要得利於範二的賠本大甩賣了;範二不遺餘力地推薦範寧買它的玻璃,還口口聲聲答應做裝修玻璃的免費顧問,這也算是自討苦吃了。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

範二到書院轉了一圈之後,眼看着天已近午,卻還是命車伕老王駕車去了郡衙。

進了郡衙之後,範二遠遠便看見範寧正拿着一把蒲扇,站在院中的柿子樹下無精打采地踱步。

受了範二的禮後,範寧便奇怪地問了起來,“你怎麼來了?有事?”

範二想着,範寧此時大概也沒有心思理會書院換窗工程的進度,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叔祖父這幾天都沒去書院,是爲糧價的事發愁吧。”

範寧點點頭,“是啊,俗話說‘民以食爲天’,這可是大事啊!豫章郡今年的糧食能有多少收成?恐怕是交人頭稅都不夠!不能解決這糧食問題的話,黎民要不被餓死,要不就......”

範寧沒有往下說,但範二卻知道他想說的潛臺詞。

如果真的因爲天災的原因而顆粒無收的話,農民能走的路也就只有三條了。

一是向大戶借糧,二是出去乞討,三是揭竿起義!

可糧價一起,也就絕掉了向大戶借糧的可能,能乞到的可能性也不大了。——糧食這麼貴,誰會出借?誰會施捨?

剩下的也唯有造反一途了!

範二對造反什麼的自是喜聞樂見,他可以藉此渾水摸魚,壯大自己的革命力量啊;問題是,如果沒法解決這個糧食問題,豫章郡真的很可能會餓死幾千上萬人的。

範二豈能因自己的一己之利,而犧牲這麼多的無辜黎民?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願意拿出自己儲藏的糧食來,可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面對這樣的天災,只能靠朝廷來支援了,叔祖父將這兒的現狀報告朝廷了吧?”

範寧苦笑起來,“豫章郡這幾年的天氣都差不多,連續一兩個月下雨,或是連續一兩個月不下雨都是常態。慚愧啊,我也是得知那些人在第二樓門口鬧事後,纔將豫章郡今年的天氣狀況及可能出現的糧荒,緊急呈報上去的。”

範二皺了皺眉,分析起來,“這樣的話,你的報告大概在十天前左右,也就是六月二十前後送達京城;如果有人重視此事的話,現在應該有消息了。問題是,先帝剛剛去世,朝中應該正在重新洗牌,此時的尚書令是誰?此時的度支尚書又是誰?他們有空關心豫章的事嗎?”

範寧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原本我還想着拖一拖,先命人到臨近郡縣購買一批糧食回來,哪想到糧價竟在這幾天內突然暴漲了起來。糧食是根本,糧食的價格決定其他商品的價格,而物價飛漲之後勢必會引起豫章城的恐慌,豫章城的形勢很快就會波及到全郡!”

“叔祖父想得沒錯,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城內的糧價平下去。”範二對範寧分析的這些道理自是想過的,聽完之後便提議道。

“平?怎麼平?我可沒有多少存糧!難道你有?”範寧卻搖搖頭。

“將咱們手上的糧食投入進去,也是一個途徑。但城內十幾個糧鋪同時漲價,而且所漲的幅度一樣,你不覺得此事必有蹊蹺?所以我覺得咱們還是要進行宏觀調控。”

“宏觀調控?”範寧對這個新名詞表示不懂。

“就是將豫章城內與糧食買賣有關的所有掌櫃,都請到第二樓聚一聚。其實,咱們可以這麼做......”

聽了範二的計劃,範寧不由狐疑起來,“鴻門宴什麼的,真的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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