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的臉色沒有任何改變,淡然道:“這就不必了,你的官爵,軍職,是你自己多年奮鬥而來,並不是別人的施捨,今天你犯的事,回去後我自然會家法懲處,但這種鬥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現在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謝琰長身而起,向着謝安深深一揖,不看任何人,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陘直就走,一邊的隨從張猛想上去扶他,給他一把就推得摔出四五步,險些倒地,連忙跟在謝琰地身後飛快地撤出了這裡。
謝安的眉頭微微一皺,從剛纔這個動作,他能看出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兒子根本沒有任何悔意,他的心中暗歎一聲,轉而換上一副笑臉,衝着四周一拱手:“各位,謝某教子無方,讓大家見笑了。今天的事情,最後還是需要有個解決之法的,犬子剛纔雖然囂張,但有件事他沒有說錯,無論如何,到彥之等人和朱家兄弟是在戰場上被俘獲的,按理說應該是秦軍的俘虜,被拍賣也是應該。既然被拍賣,那就必須按拍賣的規矩來,這點,大家有意見嗎?”
劉裕朗聲道:“沒有意見,剛纔卑職所爭取的,只不過是一個參與競價拍賣的機會,僅此而已。畢竟這些人是在卑職手中失陷的,卑職必須親自爭取他們的自由纔是。”
謝安微微一笑:“這是應該的,劉裕,老夫剛纔說過,老夫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一文錢,大家可以競拍了。”
臺上的王謐連忙叫道:“劉裕叫價,十七人,四千錢一人,一共是六萬八千錢,謝相公加一錢,共六萬八千零一錢,有人跟嗎?”
王謐連喊三次,也沒人競價,即使是刁逵兄弟和庾楷,也不敢當面跟謝安這個當朝首相公開爲敵,鑼響三聲,王謐高聲道:“恭喜劉軍主,拍得這批戰俘!”
劉裕上前向着謝安行了個禮,接過他手中的那一文錢,然後帶着到彥之等人走到了立契約文書的地方,在把今天帶的錢裡交出去連價帶契稅的近七萬錢後,劉裕接過了十七張蓋了官印的契約文書,在手中撕了個粉碎,最後一把把這些碎屑扔上了天,大聲道:“到兄弟,你們自由了!”
到彥之的眼中淚光閃閃,他沒有料到,今天自己的這場拍賣會上,竟然有這麼一波三折的較量,最後甚至驚動了謝安這個當場首相,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頓時就跪了下來,對着劉裕,對着站在一邊,捻鬚微笑的謝安,不停地磕起頭來。
“謝過相公大人,謝過劉大哥,我到彥之就算粉身碎骨,也難報二位的恩情!”
謝安微微一笑,上前托起了到彥之:“到壯士,讓你淪爲戰俘奴隸,是我們的錯,你這樣的壯士,這樣的百姓,是大晉求之不得的。你在壽春的戰功,回頭我會讓劉裕帶你們去申報,朝廷一定會按這次淝水之戰中有功將士的標準加以封賞的。我記得你們是彭城人吧,現在彭城已經被收復,你們可以回家了。”
到彥之激動地搖着頭,說道:“不,俺們不回去了,俺們決定從軍,以後爲國討賊,跟劉大哥一樣建功立業!”
劉裕笑着搖了搖頭:“到兄弟,現在國家剛剛打完大戰,一時還需要休養生息,暫時不會出兵,就連我們這些北府軍的老弟兄,都要暫時解甲歸田呢。不過你放心,以後再次北伐,重建大軍的時候,朝廷一定會歡迎你們來投軍的。”
到彥之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轉瞬而沒,哈哈一笑:“那是一定的,爲國出力,是我們這些大晉子民應該盡的本份,下次再有從軍的機會,我們絕不會再錯過了。”
朱齡石和朱超石兄弟也走上前來,對着謝安行了個揖:“我們朱家兄弟感謝相公大人的救命之恩。輔國將軍的那些部曲的眼睛是我們打瞎的,他這麼恨我們也是因爲我們而起,如果需要責罰我們的話,還請相公大人懲處。”
謝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你們就是朱氏兄弟吧,我聽說過你們的名聲,將門之子,膽大包天,不過現在看起來,你們也跟着你們的師父,學到不少本事啊,即使在戰場之上,也有自保之力了。”
朱齡石笑道:“豈止是自保之力,我們這次還殺了人呢,其實我們回壽春的時候,可是帶着弓箭呢,圍攻我們的秦軍還給我們射死了四五個,若不是那個慕容蘭求情,我們早就在壽春城給秦軍斬了呢。也不會跟到大哥他們在一起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是她救了你們?”
朱超石點了點頭:“是的,師父,這個女人究竟是敵還是友啊,我們都給弄糊塗了呢。”
劉裕默然無語,謝安的嘴角微微一勾:“這個事情,就不要說了,以後的情況會很清楚,敵是敵,友是友,戰場上自可區分。桓世子,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肯幫忙呢?”
桓玄在剛纔也跟着劉裕湊了過來,不過他把自己隱藏在人羣之中,沒有上前,但給謝安這樣一叫,也只好站了出來,行了個禮:“相公大人有何指教,桓某自當效犬馬之勞。”
謝安微微一笑,摸着朱齡石的頭,說道:“這二位朱公子,乃是朱綽將軍的孩子,謝玄派劉裕去壽春的時候,沒有保護好他們,導致陷入敵手,總算蒼天有眼,讓他們平安得歸,我謝家無顏去面對朱將軍,還請桓世子把這二位朱公子領回,當面交給朱將軍,順便轉達一下我們謝家,還有北府軍幢主劉裕的歉意。”
劉裕的心中一動,他意識到謝安這是特意示好桓玄,拉攏荊州桓氏,結好朱綽這樣的中層將領,想必是要爲以後的北伐作準備了,至少,維持面子上跟荊州桓家的和氣,以免荊揚內鬥壞了大事。
桓玄笑道:“那就謝謝相公大人的恩情了,桓某必將會把二位公子親自交給朱將軍的。”
朱齡石和朱超石不情願地走向了桓玄,朱齡石突然轉過頭,對着劉裕說道:“師父,你以後會來找我們嗎?”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有緣一定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