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琰滿臉怒容:“妙音,你怎麼回事?在這裡,向着外人,連舅舅都不認了嗎?”
王妙音臉上的冪離之後,眼神如晨星般閃閃發光,透出一股堅定之色:“舅父大人在上,小女不敢跟您有所違背,但此事小女必須支持劉裕。無論於公於私,小女都不後悔。”
謝琰厲聲道:“大膽,身爲王家女兒,謝家外甥,難道不知道凡事必須服從家族嗎?劉裕忘恩負義,公然跟我們謝家作對,你不去讓他退下,反而站在他的一邊,與自己孃家人作對,還沒出閣,就這樣胳膊肘外拐了嗎?哼,都說女生外嚮,看來一點不錯啊!”
王妙音神色如常,淡然道:“舅父大人請息雷霆之怒,在這件事上,您並不代表謝家,玄舅父的意見明顯與您不一致,而且,這些人被俘,是劉裕的原因,而劉裕之所以帶領他們,也是奉了玄舅父的命令,可以說,他們是因爲北府軍的行動而受累,解救他們,是必須的事。”
謝琰冷笑道:“好個伶牙利口的丫頭,難道只有劉裕纔是北府軍?你的琰舅父就不是了嗎?劉裕惹的事,我謝琰來幫他善後處理,有何不可?”
王妙音正色道:“琰舅父,您難道不知道大晉的軍令嗎?作爲主官,如果部下有失陷於敵,知情而不去救的,按軍法從事!他們雖然沒有正式加入北府軍,但在壽春城守城戰時,已經編入劉裕的部下,於情於理,都應該由劉裕來救!”
王妙音的話義正辭言,雖然聲音不高,但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配合着她那珠落玉盤般的絕世清音,讓人聞之,如飲醇酒,實在是一種聽覺的享受,不少世家子弟聽到後來,不自覺地鼓起掌來,高聲喝彩。
整個廣場都陷入了一片叫好聲中,而謝琰的臉色變得越發地難看,他冷冷地盯着王妙音,眼中間或閃過一絲怒意,等到叫好之聲漸漸地平息下來時,謝琰才緩緩地說道:“妙音,你的狡辯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仍然是錯得離譜了。你說的軍令規定,主官必須去救部下,是在戰場之上,所謂不可拋棄部下,指的就是這個。劉裕如果要救,應該是在壽春的時候救,或者是在淝水之戰中,在秦軍大營裡救他們,而不是現在。現在仗已經打完,他們的身份也從晉軍的將士,變成了秦軍的俘虜,如果是我軍的將士,又怎麼能放在這裡拍賣呢?”
劉裕心中暗歎,這謝琰真的是思維敏捷,儘管是歪理,但仍然給他說得無懈可擊。
王妙音的眉頭一皺:“既然琰舅父把這些人看成了秦軍俘虜,那爲何不允許別人跟你競價呢?不管他們現在的身份如何,至少以前是劉裕的部下,劉裕出手買下他們,然後還他們自由,又有何不可?”
謝琰獰笑道:“妙音,你剛纔沒聽到我的話嗎?這些人傷了我的部下,我要爲我的部下報仇,買下之後,必須要嚴懲一番,以解我部下的心頭之恨。至於懲罰完之後,是放還是留,那看我的心情了。”
劉裕朗聲道:“左帥,不用多說了,我想妙音已經把道理說的很清楚,而今天在場的各位,也能看得清楚了,這是非曲直究竟在哪邊。妙音,你不要參與此事,退出吧,我不想讓你爲難。”
王妙音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裕哥哥,我剛纔已經當着大晉世家的面,說明了我是你的女人,以後的行動都會以你馬首是瞻,而且我認爲這件事的道理在你這一邊,不要說今天是琰舅舅與你對立,就算是相公大人,還有妙音的親生父母在,我也一樣會支持你的。我這點錢幫不了什麼忙,但這是我能拿出的所有錢財,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而謝琰則氣得鼻子都要歪了,雙眼圓睜,全無一點世家貴公子的氣度:“好,很好,我是見識到了我們謝家的女兒了。既然你一心向着劉裕,那就準備付出相應的代價吧。還有人要幫劉裕嗎?”
一個粗渾的聲音吼了起來:“寄奴哥,鐵牛在此。大家都來給你送錢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只見入口處黑壓壓地走過幾百號人,一個個都是彪形大漢,走在前面的,可不正是檀憑之,魏詠之和向靖三人?而孫處和虞丘進等人的身影也緊隨其後,幾乎整個飛豹幢裡,劉裕的熟人們都來了。
而毛球和孔靖的聲音,也從另一個入口方向響起:“寄奴哥,我們也來了。雖然我們不是飛豹幢的,但當時在鐵匠幢的恩情,今天咱們來報啦。”
謝琰睜大了眼睛,本來就人滿爲患的拍賣場,因爲這三四百名北府軍將士的加入,而變得無比地擁擠起來,三四百條勁裝在身的大漢,如同一堵圍牆,頓時就把臺下的這一圈空地圍得嚴嚴實實,連那些後排的世家公子小姐們的視線,也被擋住了。
劉裕又驚又喜,奇道:“你們怎麼來了?”
鐵牛哈哈一笑:“弟兄們本來是散在建康城裡各處玩耍的,可是聽說寄奴哥在這裡買部曲奴隸缺了錢,大家夥兒都來了,我們都知道,寄奴哥以後是要長留軍中的,跟我們這些可能會解甲歸田娶媳婦的不一樣,身邊少不了得力的幫手,錢乃是身外之物,我們這些人都欠你一條命,甚至是幾條命,現在,就是我們來幫你的時候了。”
謝琰身邊的一個壯漢部曲,名叫張猛的,也是條八尺多高的彪形大漢,高聲道:“你們這些人,聚衆前來,是想造反嗎?”
檀憑之高高地擡起了雙手,大聲道:“這位軍爺,看清楚了,兄弟們今天可是手無寸鐵地過來啊,周邊有上千北府弟兄,全副武裝地守着,難道還怕咱們過來圍觀一下嗎?這競拍大會可是面向所有大晉子民的,世家子弟們可以來,咱們北府軍漢就來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