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苻堅看了一眼慕容蘭,繼續說道:“對了,慕容蘭這回還是立了大功的,不過荊州前線也吃緊,孤看這樣吧,你現在率軍回荊州與桓衝對陣,慕容蘭隨你同行,這壽春前線嘛,就暫時不勞你費心了。”
慕容垂心中一聲暗歎,苻堅顯然是信了苻融的話,要把自己趕走了,眼看多年的計劃將要付之東流,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居然會出這樣的事,他幾乎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慕容蘭看了一眼懊惱到居然忘了謝恩的慕容垂,突然一咬牙,拱手正色道:“天王,卑職願意今夜侍寢,卑職的清白,由天王親自檢驗!”
慕容蘭的這一句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就讓舉帳譁然,不少人在叫嚷着:“這小妮子好不要臉,居然這樣公然獻身!”
“天王,千萬不要上當,只怕她想借機行刺啊。”
“就是,一個慕容家訓練出來的探子,居然想爬上天王的牀,好不要臉啊!”
“你以爲你想色誘天王,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你這是做夢!”
苻融的眉頭緊皺,看着慕容蘭:“慕容姑娘,你還沒嫁人,公然地說這種話,以後不怕讓你整個家族成爲笑話嗎?”
慕容蘭的神色平靜,從外表上看不出半點憂傷,苻融的發聲,讓四處的議論聲漸漸地平息下來,苻堅一直沒有說話,臉色陰沉地看着慕容蘭,似乎是很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陽平公,我慕容蘭只不過是慕容家世代的部曲而已,從我正式成爲殺手的那一刻起,我的性命就不再屬於我自己。而我主公的主公,也是我必須要服侍的對象。現在我家將軍爲大秦效力,而我慕容蘭自然就是大秦的密探,爲了大秦,我的命都可以不要,別的自不在話下!”
苻融冷冷地說道:“現在沒人要你的命,也沒人要奪你的貞操,你的情報並不一定準確,即使你沒有說謊,也有可能會給晉軍騙了,或者說,也許晉軍,還有那個劉裕,就是利用跟你同袍多年的關係,反過來想要欺詐你,此事我們會進一步地探查,天王已經下了令,你和你的主公回荊州前線就是,那裡更需要你們。”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他已經從剛纔巨大的懊惱與憂傷中反應了過來,對着苻堅鄭重地行了個禮:“多謝天王的厚恩,卑職馬上動身出發。慕容蘭自幼被作爲密探訓練,不識朝廷禮數,出言無狀,冒犯了天王,還請您念在她年幼無知,又一心爲國的份上,饒過她這回吧。”
苻堅點了點頭,正要開口,慕容蘭卻堅定地說道:“將軍,卑職這回是深思熟慮的,並不是一時衝動,更非年幼無知。”
慕容垂轉身怒視着慕容蘭,厲聲道:“荒唐!這裡是戰時行營,如同朝堂,在這裡的全是秦國的大將重臣,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快退下!”
慕容蘭朗聲道:“漢人有句話,叫做匹夫不可奪志,位卑也未敢忘憂國,卑職在東晉臥底多年,對晉國和北府軍的情況的熟悉,不作第二人想,不可能有人能騙得過我的眼睛,如果有人硬是要拿我跟劉裕的關係說事,進而否定我的情報,那纔會誤了軍國大事!我慕容蘭不惜女兒身的清白也要證明我的情報準確,並不爲我自己,而是爲了大秦!爲了百萬將士和天王的勝利!”
苻堅微微一笑:“慕容蘭,且不說你剛纔的這句話有多魯莽,孤只想問你一句,難道我們再去探查情報,覈實你說的話,就不可以嗎?非要現在信了你的情報,纔是正確的選擇?”
慕容蘭堅定地點了點頭:“正是,因爲戰機稍縱即逝,以卑職在晉營中探聽的情況,現在晉軍高層的意見不一,謝石桓伊等人統領的右軍想立即撤退,謝琰爲帥的左軍想要冒險出戰,而謝玄的態度搖擺不定,所以晉軍上層暫時議而不絕,中下層的將士也是無所適從,這纔會有朱尚書所說的那種軍紀混亂,鬥毆盛行的情況。”
苻堅驚訝地看向了朱序:“朱尚書,慕容蘭說的可否屬實?”
朱序的眉頭一皺:“當時臣與謝玄等人見面時,他們沒怎麼說話,只是詰問了半天微臣爲何不在襄陽死節,最後也只是收下戰書,說當會出營應戰,就讓微臣回來了。至於慕容姑娘所說的這些,臣還真不知道呢。”
苻融冷笑道:“慕容蘭,連朱序這位老臣,大使都沒看到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你還敢說自己的情報準確?!”
慕容蘭搖了搖頭,正色道:“朱尚書作爲正使,面對的是謝玄,謝琰,桓伊這些晉軍高層,這些人老謀深算,即使有天大的分歧,在敵人面前也會表現得滴水不漏,可是我不同,我接觸的是晉軍的中下層軍士,他們的態度,纔會是最直接的反應。”
權翼哈哈一笑:“慕容蘭,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在壽春就背叛了晉國,這回是作爲敵營來使去的晉營,你還指望那些昔日的同袍,還把你當自己人嗎?他們沒要了你的命都算客氣了!”
慕容蘭微微一笑:“權僕射,要觀察晉軍的動向,需要的是眼睛,而不是言語,我在晉營之中四處閒逛,他們的一舉一動,瞞不過我的眼睛,左軍在厲兵秣馬,排練陣勢,右軍在收拾行裝,準備輜車,營地也有拔營的跡象,而中軍和老虎部隊則是焦躁難安,朱尚書見到的什麼鬥毆打架,也是在中軍,這不正好就證明了我的判斷嗎?現在晉軍內部意見不和,三軍各行其事,我們突然出使,他們來不及作準備來掩飾,所以這些都是實情,裝不出來的。”
苻堅的心中一動,連忙說道:“那你的意思,晉軍現在陷入了混亂,是我們可以出擊的時候了?”
慕容蘭搖了搖頭:“不,天王,以卑職的判斷,謝玄最後會作出一個折衷的方案,他不會跟我們決戰,但也不會真的就這樣縮回去,朱尚書說的,虛張聲勢,以退爲進,纔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