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顏的耳朵裡,不停地灌進那淒厲的風聲,鬼哭狼嚎一般,在現在的他聽來,這不是風聲,而是剛纔戰死的手下們的哀號,他甚至能聽到賽巴達在哭喊着:“大酋長,救我,救我!”
都顏的心煩意亂,手中的大刀開始胡亂揮舞起來,彷彿在砍那些不停地纏着他的冤魂厲鬼:“滾開,都給老子滾開,離老子遠點!”
“啊”地一聲慘叫,都顏的心中一動,卻是在他身邊緊跟着的一個親衛,給他這一刀砍中,頓時身子成了兩截,五臟六腑嘩啦啦地從軀體上流出,染得整個馬背都是,而那已經驚魂半天的馬兒,終於支撐不住,口吐白沫,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再也無法起身。
現在跟着都顏逃跑的還有二十多個親隨,從那大營潰逃時,最開始有百餘騎,可是跑着跑着就有人掉隊,也有人尋思着跟着大將逃跑目標太大,乾脆偷偷地溜號,只有這二十餘個一直跟着他的,纔是最忠心的部曲,但是都顏這一刀直接殺了跟着他最緊的一個傢伙,餘者全都大驚失色,哪還顧得了其他,紛紛四散而逃,這一片空地之上,居然就只剩下都顏一個人了。
都顏氣得大吼道:“回來,都給老子回來!”可是沒一個人回頭,他抄起馬鞍上的弓箭,對着一個逃兵就是一箭射去,那小兵一聲慘叫,給這一箭從後背穿到前胸,直接從馬上栽倒下來,而其他人則紛紛伏在了馬背之上,轉眼之間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都顏長嘆一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身大將的鎧甲,尤其是那被五彩六色的羽毛所裝飾的那個象徵了部落頭人尊貴身份的頭盔,有點太拉風顯眼了,在草原仇殺的時候,他是不會穿成這樣的,今天若不是認定了這一戰毫無難度,他又怎麼會擺出如此拉風的造型呢,而現在,逃亡路上,這身拉風打扮反而成了最要命的東西了。
都顏咬了咬牙,跳下馬來,向一邊的草叢中跑去,在這個時候,只有先換了裝,才談得上安全!
可是都顏剛剛脫下自己的頭盔時,就聽到一聲淒厲的破空之聲,從自己的身後響起,他的臉色一變,剛要準備伏身,腦袋卻是一涼,感覺後腦殼給狠狠地砸了一傢伙,緊接着,就是兩眼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八十步外,兩騎飛速而至,檀憑之躍馬揮弓,弓弦還在微微地震動着,他哈哈一笑,指着草叢邊上倒在一邊的都顏的屍體,笑道:“寄奴哥,又射死了一個,太爽了,這是第九個啦!”
在他身邊的劉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你這一箭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叫你停下,難道你沒發現,這個人就是都顏嗎?”
檀憑之剛纔沒看到都顏手裡拿着的頭盔,直接就是一箭發出了,這會兒聽到劉裕的話,才臉色一變,連忙策馬上前,看着倒在地上的都顏的屍體,左手之上,那個羽毛頭盔已經浸泡在了白色腦漿和紅色血水混合着的液體之中,他恨恨一拍馬鞍:“奶奶的,果然是都顏這小子啊。虧了,虧大發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何無忌,魏詠之等人也紛紛騎馬而來,何無忌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都顏屍體,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射殺敵軍大將,沒讓他跑了,是都顏本人,不是什麼替身吧。”
劉裕搖了搖頭:“都顏太狂妄了,連替身都不帶,從頭到尾我都在盯着他,只有他一個人穿成這樣,剛纔他下馬大概是想換裝,這纔給瓶子一箭放翻。可惜了,沒有生擒,要不然也許可以問出一些秦軍的軍情呢。”
何無忌笑着跑下了戰馬,一刀砍下了都顏的首級,遞給了檀憑之:“瓶子,這是你應得的,可得收好了!”
而何無忌身後的幾個跟班則笑着下馬,去脫起都顏身上的盔甲,與那些只着皮甲,甚至乾脆裹了些獸皮的普通匈奴士兵相比,這個大酋長身上的裝備,可要值錢許多了。
劉裕環視四周,不停地有飛箭破空時的那種呼嘯聲響起,間或有一兩聲慘叫,那是分散追擊的晉軍騎兵們,在格殺那些落單逃跑的匈奴潰兵,劉裕點了點頭,對何無忌說道:“好了,敵將已被斬殺,敵軍基本上被全殲,餘者潰散,我們今天大獲全勝,也可以收兵回營了。”
魏詠之的三片兔脣翻了翻:“不再殺一會兒嗎?還能再射殺幾十人吧。”
劉裕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了,就讓那些個逃兵,把這失敗的慘狀傳回去吧,讓恐懼象瘟疫一樣,在敵軍的軍營裡傳播,動搖他們的軍心,打擊他們的士氣,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回去休整一下,飽餐一頓,然後馬不停蹄地繼續進攻!”
半個時辰之後,三阿空營,劉毅睜大了眼睛,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什麼,繼續進攻?寄奴你瘋了嗎?我們就一千多人,僥倖伏擊消滅了敵軍這五千騎兵,已經是大勝了,就靠我們這點人,如何能繼續攻擊敵軍的大隊人馬?”
劉裕微微一笑:“可是敵軍知道我們只有一千多人嗎?那些逃回去,僥倖不死的敵軍潰兵,一定會說我們大營裡有千軍萬馬,而他們是苦戰不敵,將軍纔會命令他們突圍的。連都顏都戰死,你覺得敵將會覺得我們有多少人?”
劉毅咬了咬牙:“不可能每個敵軍逃兵都會這麼說的。”
劉裕點了點頭:“以秦軍軍制,主將戰死,逃跑的士兵是要受到軍法處置的,想要逃過軍法,只有誇大敵軍的力量,再說了,有哪個秦軍士兵看到我們的人數的?他們只知道自己全軍覆沒了。而作爲敵軍主帥,在前軍盡墨的情況下,決不會再發動攻擊,這時候一有點風吹草動,一定會沒命地逃跑!”
何無忌歎服地點了點頭:“寄奴所說的,深合兵法,這時候確實是乘勝掩殺的好機會,只是劉將軍說了,要我們打完這仗後等他的大軍來援,我們這時候私自出兵,是不是有違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