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羅什這下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了,一躍而起,順便把自己面前的小榻直接掀翻,瓜果與茶湯灑得滿地都是。他的聲音,連同直指鬥蓬客的手指都在發抖:“你,你居然用女色引誘我的弟子,毀他們的修行,你,你還是人嗎?”
鬥蓬客微微一笑:“爲了你的欺世盜名的騙術,就讓你的萬千弟子們斷絕七情六慾,不享人間情愛,我覺得要論騙子,我比你還是差了一大截啊。這麼多年下來,你身邊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居士伺候着,安知你的徒弟們看了是啥想法呢?之前壓着忍着是因爲他們有事做,成天有譯不完的經,念不完的咒,可現在無事可做了,我不送他們一點美女,只怕很多人呆上幾個月,就會還俗了吧。”
鳩摩羅什無力地癱軟到了地上,喃喃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就是上天派來給我增加的業報!”
鬥蓬客伸了一個懶腰,就在鳩摩羅什的對面盤膝坐下:“其實呢,我只是提些小小的建議,最後下令的,還是姚興,和尚啊和尚,你還是沒根本上弄明白,你真正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這個後秦皇帝,人世間所有的統治者都會不允許有別人的名望在他之上,無論是和尚,還是道士,或者是山中的隱逸。你熟讀天下經史之書,知歷代興亡更替,怎麼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呢?”
鳩摩羅什長嘆一聲:“我能有什麼辦法?寺中有這麼多僧衆要養,秦國撥的錢,太平盛世時尚且不足,這種亂世之中,軍費優先,更是會時常縮減,反過來,爲了亂避戰亂和苛捐雜稅,而落髮遁入空門的百姓也越來越多,我不靠這些香火錢,難道還要全寺僧衆餓死嗎?我爲百姓消災除業,有些人真的從此轉了運,即使是沒有什麼改變,起碼也知道我是盡力爲他們祈福,感恩回報,這就是做好事,得善果。姚興這些帝王只想着自己的霸業,卻不顧百姓死活,這還是我的錯嗎?”
鬥蓬客微微一笑:“上次咱們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不必再說,你反正不用負擔百姓的安全保證,也不用組織他們生產,強制他們勞作,只要動動嘴皮子搖搖法器,就能得到他們的感激,這點跟帝王將相們比,本就不公平。任何賢君名王,都不可能在這方面比你更能得百姓之心。”
說到這裡,鬥蓬客嘆了口氣:“有些道理,我也是最近跟你聊聊,加上有人提醒,纔有所領悟的。和尚,現在說別的都沒用了,你想要繼續譯經,想要你的那些經文流傳下去,就知道應該做什麼了吧。”
鳩摩羅什咬了咬牙:“哼,現在情況變化了,你現在用美色誘我弟子,就算這回我出去了,只怕他們也不會安心去翻譯佛經,我一個人出去又有何用?反正是大業無法繼續,那我不如就呆這裡好了。”
鬥蓬客的眉頭一皺:“又不是我的錯,是姚興自己想出來的辦法,他恨極了你,也看破了你的這套故作清高,所以不僅要戳破你的僞裝,也要揭下全寺僧衆的面具。”
鳩摩羅什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你說我虛僞也好,做作也罷,這些佛經都是我,還有成千上萬的僧衆一生的心血,不少經文只譯到了一半左右,就此罷休,是天下的巨大損失,你也是才華滿腹的文人出身,就算你不認可佛家的這些理念,起碼,把這些典籍流傳後世,讓後人去辨其要義,也是一樁功德。就算你想着兵馬權謀,君臨天下,起碼有這些可以讓你的子民在苦難之餘得到一些內心的寧靜,也不是壞事吧。”
鬥蓬客點了點頭:“你這話我倒是認同,就算我看起來是騙人的東西,但那些草民也信哪,起碼信了有來世,有地獄,也會有所敬畏,做惡行兇的情況會少很多。所以,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並不想動你的這些經書。”
鳩摩羅什冷笑道:“不管你本意如何,現在的情況就是我的這些經書給姚興封禁了,我和我的弟子們也給軟禁,不得譯經,甚至用了這些下流的手段來引誘我們破戒。我這裡破就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可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弟子呢?他們很多都沒碰過女人,一旦破戒,以後只怕心也不可能定下來了,這些弟子,很多是從嬰兒時就在寺中寄養長大的,一個個都象是我的孩子,你竟然就這樣毀了他們,還要指望我跟你合作?”
鬥蓬客默然半晌,說道:“並不是我有意要做這個的,真的是姚興所爲,你如果想要姚興撤回這個成命,那就得放低姿態,向他服軟,這樣我才能想辦法,畢竟我現在的身份只是個太監總管罷了,抽空說幾句話還行,根本不可能左右姚興的想法。”
鳩摩羅什冷冷地說道:“原來的賈福呢?”
鬥蓬客勾了勾嘴角:“我要扮成他,自然不能在這個世上再留他,現在我把他囚禁在一處秘密地方,事成之後,就讓他往生極樂!”
鳩摩羅什嘆道:“你這種人,就是視人命如草芥,根本不知道生命的可貴,利用完他後,他對你就沒有威脅了,爲何還要取人性命?”
鬥蓬客冷笑道:“難道放他回姚興身邊,告訴他這些天他給人綁架劫持了?讓姚興知道是有人故意設局在引他?那恐怕連你都會受懷疑和牽連了。”
鳩摩羅什咬了咬牙:“你答應我兩件事,我就按你說的辦。”
鬥蓬客的雙眼一亮:“你說,休說是兩件,就是二十件我也答應。”
鳩摩羅什閉上了眼:“第一,你不能殺賈福,事成之後,你可以安排他失蹤或者是假死,然後你把賈福帶回晉國,這樣他不會威脅到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讓我知道有人爲我無辜而死,我這輩子不會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