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嘆了口氣:“下次平定嶺南和西蜀,看來還得我親自走一趟才行。”
王妙音正色道:“裕哥哥,萬萬不可,現在不同以往了,你是掌權者,第一人,不再是以前的北府大將,如非北伐這種大事,不宜再親自出徵了。京城,纔是你最大的戰場。”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我現在常駐京口,並不在建康,就是不想跟世家高門牽扯太多,打仗纔是我的專長,北伐纔是我的平生所願,要我牽涉到這些爭權奪利,並非我的本心。”
王妙音一動不動地看着劉裕:“裕哥哥,你已經走到了這個位置上,不可能再回頭了。自古以來,掌握天下之權的人,一旦失去權力,那會萬劫不復。就算你肯讓權,你的對手也不會因爲你的放棄而對你寬容,他們會對你趕盡殺絕的,你掌權是爲了北伐,但在掌權的過程中,必然會大大地得罪那些原來高高在上的食利階層,如果一旦失去權力,他們會對你瘋狂報復,不但你的北伐大業不能實現,就是你和你親人的性命,也難保全了。”
王妙音的表情異常嚴肅,聲音也是字字鏗鏘,與平時的那種嬌柔溫婉的嗓音,完全不同,劉裕微微一笑:“好了,妙音,我是一時感慨罷了,在進京的第一天我就知道,這裡是我的戰場,兇險不下於那些九死一生的死地絕境,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爲了我,也爲了那些相信我,追隨我的人。之前駐節京口,是爲了避免過份刺激世家高門,也爲了劉希樂安心,不然他會以爲我會趁他出徵在外的時候掌控京城。現在我要避免跟他的直接爭奪,但不意味着我會在根本問題上讓步。打不打得贏仗是他的本事,可是,決定誰去打仗,與誰打仗,卻是我說了算,你明白嗎?”
王妙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這纔是你應該做的事,看來我的裕哥哥在大是大非上不含糊啊。”
劉裕正色道:“就在我來見你之前,我收到了兩個消息,一個是嶺南的盧循,自號鎮南將軍,他抓住了廣州刺史吳隱之,始興相阮腆之,以及流放到廣州的王誕,讓王誕上表,說是爲朝廷討伐了逆賊桓玄所署的僞廣州刺史,願意爲朝廷鎮守嶺南,上交貢賦。還給我個人送了禮品呢。”
王妙音笑道:“送你禮品?你們這種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他能送你什麼?”
劉裕嘆了口氣:“送我嶺南特產,益智糉,據說是用五仁,核桃等東西包在棕子裡,撒上白糖,我昨天吃了一個,味道不錯,你想不想要?”
王妙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會看不出他這是嘲笑你沒腦子,需要補補智力吧。”
劉裕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啊,不過就象當年諸葛亮給司馬懿送女人衣服,嘲笑他是女人,不敢出戰,而司馬懿就真的當着使者的面穿上這女人衣服,讓諸葛亮的激將法落了空。我吃這個糉子,就是對盧循最好的回覆。當然,我也給他備了份厚禮送回去。”
王妙音輕輕地“哦”了一聲:“你送他什麼?不會是我們建康的什麼烤鴨燒鵝之類,警告他插翅難逃吧。”
劉裕搖了搖頭:“我送他的,是我們京口特產,續命縷。”
王妙音的眉頭微微一皺:“居然是這個。”她的秀目流轉,不自覺地看向了劉裕的右臂,可是當年定情的那一縷紅線,卻早已經消失不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低頭不語。
劉裕上前輕輕地握住了王妙音的手:“過去的事就過去吧,也許我確實需要多吃點核桃,益智糉,不然我實在想不出,如何正式回擊妖賊的這種挑釁。我準了他們的請求,允許盧循繼續接任廣州刺史,徐道覆任始興相。續命縷就是警告他們,老老實實的,可以多活幾年,要是再與朝廷,與天下百姓爲敵,那這命,就別想再續上了。”
王妙音微微一笑,看着劉裕:“這東西很好,能充分地表明你的態度和立場,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何況,我們現在雖然肩膀上沒有這一絲紅線,但我們的心,不仍然是在一起的麼?”
劉裕深情地看着王妙音的眼睛:“這輩子,我負你太多,不過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一定會盡我一切的力量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我現在有了權力,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事了。”
他舉頭看向了天上的月亮,換了個話題:“不過,我這回要他們送回吳隱之和阮腆之,還有王誕,嶺南地廣人稀,又有瘴癘,並非用兵之地,當年我趕天師道下海時,本意是希望他們能北上渡海,攻取遼東作爲自己的新家,卻沒想到他們選擇了南下,這回天師道攻打廣州城時,又是縱火焚城,燒死三萬多無辜百姓,可見他們仍然是以前的死性不改,爲達目的,根本不在乎人命。這樣的邪惡組織,我早晚一定要消滅,不能讓他們繼續爲害蒼生。”
王妙音看向了劉裕:“但現在不是時候,荊州的平定還需要時間,就算打敗桓振,如果不能將之擊斃,桓氏一族只要逃到後秦或者是北魏,都會持續不斷地回荊州惹事,劉毅和何無忌都不願意久留荊州,你需要一員大將坐鎮那裡。”
劉裕正色道:“這是我現在非常頭疼的一件事,我們的陛下看起來繼承了司馬氏家族的光榮傳統,又想讓宗室出鎮各大州郡,奪取將士們浴血奮戰而來的江山。荊州刺史,他們準備給司馬休之,收復益州,又準備用司馬榮期,這個問題,你怎麼看?夫人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