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平靜地看着劉裕:“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劉裕啊劉裕,你英雄一世,甚至跟我夫妻這麼多年,卻也拗不過這可笑的漢胡之分。現在的南燕是什麼情況?還是那個雄霸北方,帶甲數十萬,隨時可以南下滅晉的大國嗎?就算我小哥佔了青徐之地,就算他這回建國自立跟你們東晉起了一點衝突,可他現在北方面臨北魏的巨大壓力,又怎麼可能跟你們東晉成爲死敵?這人質一說,更是無從談起,我是興弟的母親,是你的妻子,怎麼會不顧孩子的死活?”
劉裕冷笑道:“興弟現在在建康城,羨之在保護她,也時不時地回到京口,跟我們劉家人在一起,放着自己的奶奶,叔叔不一起生活,去那虎狼之邦,你真的以爲這是對她好?”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京口也好,建康也罷,不僅有你的家人,更是有黑手黨,你對南燕沒有什麼威脅,就算要起衝突,也是多年後的事了,但是在東晉內部,想要對你不利的人,卻不要太多!無論是黑手黨,還是天師道,甚至是桓玄,都想着控制你的家人,要挾你就範。剛纔你還說,妖賊們向北而行,就是想先取京口,控制北府軍將士的家屬,以前京口在江南,不用太擔心北方胡人軍隊南下的問題,可是現在,你們東晉內亂不斷,早已經不再安全,你娘和你的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二弟,可沒有辦法護我家興弟的周全!”
劉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家裡,你在的時候,興弟纔會安全,可是這些年你一直在東奔西走,女兒甚至都不怎麼認識你,現在你回來,居然是要帶他去南燕,我真的不敢相信,這話是你說的!”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沉聲道:“興弟不止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劉裕,你還可以跟很多女人,生很多的子嗣,可是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唯一,現在我不想讓她繼續呆在這裡了,因爲興弟會越來越不安全。”
劉裕沉聲道:“爲什麼你以前從來不說這話?你明明知道,這麼多年來,興弟寄養在謝家,實際上就是處於黑手黨的控制之下,可那又如何,我們還不是殺出了一條血路,黑手黨的那些曾經不可一世,想要控制天下的幕後大佬,從郗超到王凝之,一個個現出原形,身敗名裂,他們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樣害人了,爲什麼到了現在,你反而要說興弟不安全了?你這樣的話說服得了你自己嗎?”
慕容蘭抹乾淨了眼淚,神色變得堅毅,大聲道:“因爲以前黑手黨還可能想跟你合作,但是那些人的下場讓他們已經漸漸地放棄了這個想法,隨着你的地位越來越高,越來越重要,眼紅你,嫉妒你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整個大晉,要與你爲敵的可不止黑手黨了,還有天師道,還有桓玄,甚至還有你北府軍的這些兄弟,你真的以爲,你還能象以前的那個小兵劉裕一樣,只管自己,不顧家人嗎?”
劉裕咬了咬牙:“我的地位越來越高,保護他們的能力就越來越強,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專門去保護我的家人,就象你保護燕國一樣。”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你也知道我始終姓慕容,不管我怎麼改名叫臧愛親,我身上的慕容氏的血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如果大哥活着,燕國強大,我自然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但現在大燕崩潰,朝不保夕,我又怎麼能安心跟你在一起?你說得不錯,興弟只有跟我這個娘在一起,她纔可能安全。她不是兒子,要挾不到你什麼,這只是一個母親想要跟唯一的女兒的請求,希望她的父親能答應。”
說到這裡,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情真意切,看着劉裕,真情流露,這個剛強的女子,這會兒突然顯得那麼地無助,那麼地孤獨,幾乎隨時隨地,這眼淚就要流下。
劉裕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妻子,如此地無助與可憐,與他印象之中的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強人,幾乎是判若兩人,他連忙一把擁她入懷,這一瞬間,慕容蘭的兩隻玉臂,緊緊地環在了他的虎腰之上,而她的螓首,則深深地埋進劉裕的胸膛,在他那胸前濃密的毛叢之中,晶晶瑩瑩地,卻是慕容蘭的淚水,也許,只有在自己心愛的夫君懷中,才能讓她這樣忘情地哭泣,展示自己作爲女子那柔弱的一面吧。
劉裕輕輕地撫着她那秀麗的長髮,這一次的慕容蘭,沒有象鮮卑女子那樣把頭髮辮成小辮,而是烏雲般的秀瀑直垂下來,別有一番漢家女兒的嬌婿,那馬蘭花的香氣,從她的發鞘傳來,可以把任何男人的鋼鐵雄心,直接融化掉,劉裕柔聲道:“愛親,你若是放不下你的族人,放不下你的小哥,等大晉的事情結束,我可以去幫他,只要他肯歸順大晉,我一定會全力保他富貴,保你族人周全。”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有擡頭:“你想要的,是南燕向你們東晉稱臣,作爲東晉的藩屬國,是嗎?”
劉裕點了點頭:“大概,這是唯一能保全我們兩家的辦法了,慕容氏以前在遼東的時候,就是大晉的臣子,現在的實力還不如當年,我想自去帝號,向大晉稱臣,求得保護,大概是唯一的選擇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如果你小哥還堅持着帝王之號,那最後會被北魏和大晉聯手消滅的。他到現在爲止,一直沒有正式稱帝,我想,是個明智之舉,這恐怕也是有你的勸諫吧。”
慕容蘭擡起了頭,看着劉裕,眼中光芒閃閃:“我小哥沒有後代,即使他稱帝,也是後繼無人,我跟你說實話吧,這回回南燕,我準備接替我小哥,將來成爲燕國女主,如果到了這步,南燕的大事可以由我說了算,那我就會同意你所說的,舉國向東晉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