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力萬低下了頭,擺弄起自己的衣角,嘆道:“我跟他應該沒有可能的。這人恨極胡人,成天就說漢胡不兩立。而且這回我害得他很慘,他應該想殺了我纔是,又怎麼可能對我有意呢?”
慕容垂嘆了口氣:“好了,你記得自己的身份就好,我們是慕容家的人,個人的情感要放在家族利益之下。你走吧,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平靜一下,最好忘了那個男人。不過這次的事情,你不適合,我會另想辦法。”
吉力萬睜大了眼睛,擡起頭,正色道:“不,阿兄,當年小妹就發過誓,爲了慕容家族,一切都可以…………”
慕容垂擺了擺手:“感情的事情,不是靠理智和誓言能強行維持的。阿蘭,你需要時間,而且,也許劉裕對我們家族有用。”
吉力萬本還想再說,但慕容垂卻開口道:“好了,你出去了這麼久,也累了,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情,我需要靜下心來想一想,你先退下吧。”
吉力萬的秀眉微微一蹙,行禮而退,秘室的鐵門一開一合,只餘下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氣縈繞室間。
慕容垂輕輕地嘆了口氣,牆壁之上發出一陣響動,一道暗門翻轉,走進來一位年約三十,滿頭小辮的絕色婦人,她穿着上好的貂皮襖子,眉目如畫,可是看着慕容垂的眼神之中,卻是充滿了同情之色。
慕容垂閉上了眼睛,靠坐在胡牀的椅背之上,喃喃地自語道:“這樣也好,我實在是捨不得把阿蘭送進氐賊的後宮之中。她的性格還是剛烈,做不到衝兒和清河那樣隱忍,也不適合做這種事。”
這位絕色婦人,正是慕容垂的夫人小段氏。當年慕容垂身爲吳王,意氣風發,迎娶了鮮卑大族段氏的女兒,史稱大段氏,一時間英雄美人,不知羨煞多少人,但也引來了太傅慕容評和皇后可足渾氏的嫉妒。
於是二人合謀,借巫蠱厭勝之事誣陷大段氏,將之下獄,嚴刑拷打,想逼其拉慕容垂下水,說其謀反,而大段氏爲保夫君清白,不惜在獄中自盡,這也讓本來猶豫不決的慕容垂狠心逃亡秦國,以嚮慕容評和可足渾氏復仇。
而大段氏的妹妹段秀容,姿儀不下其姐,其家遭禍之時,因爲年紀尚幼而逃過一劫,慕容垂逃亡之時帶着她一起走,後來續絃之時也迎娶了段秀容,稱爲小段氏,多年來夫妻二人同甘共苦,風雨同舟,今天這樣重大的秘室決議,慕容垂也讓小段氏在一邊偷聽,現在,則是商議結果的時候了。
段秀容輕輕地嘆了口氣:“阿蘭一向心高氣傲,能入她眼裡的男子,想必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漢了。想不到南方的漢人文弱,竟然也有此等人物啊。”
說到這裡,她突然雅然一笑:“但這個世上不會有比我夫君更好的男子了,這點妾身確信無疑!”
慕容垂卻是笑不出來,他突然看着段秀容那張姣好的臉,眼中淚光閃閃:“夫人,咱們還是和離吧!”
段秀容的臉色大變,訝道:“爲什麼?夫君何出此言?!”
慕容垂長嘆一聲:“我慕容家即將大禍臨頭,這回王猛老賊是處心積慮想要置我們全族於死地,衝兒已經給趕出皇宮,再不會有人爲我們求情,接下來只怕我勾結苻洛苻重謀反之事也會暴露,到時候就算氐賊再假仁假義,也不可能容得下我了。”
“我當年在大燕功高震主,以至受到猜忌,害死了你姐姐,這回我不可能再害你。復興大燕是我們慕容家的事,而你是段家的人,不應該牽涉其中。”
說到這裡,慕容垂站起身,扶住了段秀容的香肩,凝視着她的眼眸:“我已經害死了你的姐姐,不能再害你了。農兒和隆兒是慕容家的兒子,他們必須和慕容家共存亡,但是你,我還是可以保得住的。咱們明天就找人和離吧,這樣起碼罪不及你!”
段秀容的眼中淚光閃閃:“難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慕容垂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又怎麼會把小妹給送上?我慕容家是何等的高貴,怎麼能讓族中貴女去侍奉死敵?只可惜,她現在對別人動了情,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想不到我訓練她十幾年,真要用她時,卻碰到這樣的事。”
段秀容輕輕地擡起了頭,眼中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她撩了撩自己頰邊的小辮,突然媚態畢現:“夫君,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慕容垂的身子突然發起了抖,他猛地把段秀容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大吼道:“不,不可以,我絕不可以把你給送出去?”
段秀容慘然一笑,一滴珠淚從眼角滑落:“除了這樣,還能有別的辦法嗎?阿蘭畢竟****,她性子烈,也不可能侍奉死敵的,就算沒這回事,她也不是合適人選。而我,纔是最該入宮的那一個!”
“夫君,我既入慕容家門,就不再是段氏之女,慕容家的存亡,就是我的存亡,若你遭難,我又豈能獨活?這就當是我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慕容垂的腦袋搭在段秀容的肩頭,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其實這早就是他的算計,段秀容姿儀名滿天下,苻堅也曾半開玩笑地說自己有個好夫人,以其好色天性,只怕早有計較了,與其等自己身死族滅後老婆作爲罪屬沒入後宮,不如現在主動交出去,也許能死中求生。
小妹畢竟****,只怕是伺候不好苻堅,而這段氏卻是天生尤物,牀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讓自己都愛不釋手。只是其性子剛烈,若不是布此局,又豈能讓她主動獻身?
想到這裡,慕容垂的心中一陣憤怒與屈辱,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裡怒吼着:慕容垂,你自命英雄蓋世,到頭來還要靠獻妻求生,還是個男人嗎?!這讓他的雙眼變得血紅,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摟着段秀容的雙臂如同一道鐵環,變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