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春亮把屠夫三叫來時,已經圍了很多村民對着佛招指指點點。雪瑤被推在地上,手捂着肚子,臉色有些發青。屠夫三先不問青紅皁白,當着衆人的面,狠狠地抽了佛招一個耳光。佛招羞愧至極,捂着被打得通紅的臉蛋,卻不敢吱一聲,悻悻而歸。
春亮與屠夫三把雪瑤送到醫院,經過檢查,發現胎兒已經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醫生建議孕婦進行引產,否則生下來的孩子將是畸形兒。春亮立即打了個電話給二狗子,正在鄰村做泥水的他擔心腹中胎兒,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醫院。是引還是生,展現在二狗子面前的是艱難的抉擇。若引產,畢竟是七個來月的骨肉,棄之何忍?雖然已經有了個兒子,但畢竟是野的,跟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引產後,會不會影響到下一次的懷孕還是個問題。若生下來,則是畸形兒,養育何等之難?雪瑤也懊悔不已,深恨當初如此意氣用事,竟惹下如此後果!經過一番斟酌之後,二狗子用顫抖的右手在引產手術書上揮淚署上自己的名字。手術完之後,二狗子獲知胎兒是個帶把的,小小生命就這般命喪黃泉,心存憐惜而不禁老淚衆橫。雖然屠夫三通情達理,付清了醫院的所有費用,但是再多的錢也挽回不了生命。二狗子敢怒不敢言,一肚子苦水憋在肚裡。奈何屠夫三長得虎背熊腰,脾氣烈火轟雷,並且家族龐大,人多勢衆。至此,二狗子家與屠夫三家不合。
屠夫三回到家,發現大門緊閉,一把鎖鎖在裡頭。看來那個瘋婆娘定是萬念俱灰,心如槁木,一時難以想開而自尋短見了。他二話不說,用腳猛踹着大門。住在附近的村民看到他這個架勢,不狠狠地修理婆娘一頓是不會罷休的,便紛紛趕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以平息他的怒氣。屠夫三不予理會,反而再次憋足了全身力氣猛得一踹,“啪”的一聲,裡面的鎖掉在了地上。走進屋裡一看,佛招已經口吐白沫,昏厥倒地。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鼻子還能呼出微弱的氣流。村民甲提議道:“快點撥打120呀!”村民乙說道:“叫醫生來不及了,必須先讓她把肚裡的東西吐出來!”村民丙提議道:“試下用手戳進她喉嚨裡去!”屠夫三試了下,效果不大。村民丁又提議道:“抓緊到茅廁裡取點糞便來!”村民甲說道:“這個方法土是土了點,管用!”屠夫三用瓢子取來糞汁灌在佛招的嘴裡,佛招狂吐不止。120救護車來了後,家屬們再用擔架把她擡向車裡……
“娘,沒想到你也會說謊啊?”回到家,春亮說道。
“你又不是頭一回看到她那撒潑的樣子!像她這種人我們躲還躲不及。”
“真是心裡變態,自己生不出兒子,還要讓別人嚐盡喪子之痛!”綰柳說道。
“噓!你瘋了,小聲點,隔牆有耳!”梅蘭低聲說道。
“壞事做多了遲早要遭天譴的!”春亮說道。
“你們看到沒,爬滿蛆蟲的糞便灌在她的嘴裡,真是報應吶!”綰柳說道。
“行了,別提那麼噁心的事了,我還要吃飯呢!”春亮說道。
自從引產之後,雪瑤氣血不足,面色無華萎黃而失眠多夢。二狗子彷彿脫胎換骨了似得,大小鉅細之活皆由自己挑起,對雪瑤照顧得體貼入微,弄來一些黑芝麻、大棗、蓮子、鯽魚、黃鱔等給她補養身子。休息月餘,身子漸漸康復,臉色也紅潤起來。儘管如此,雪瑤還是時常從夢中驚醒,悔恨一時的衝動而釀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春亮又像往常一樣在教室裡上晚自習。範婷婷舉手問道:“老師,景物描寫有幾種作用?”他耐心地解釋道:“一是交代故事發生的背景或環境。以《蘆花蕩》這篇課文第一段爲例,交代了蘆花蕩裡故事發生的背景。二是襯托人物心情。第三十八段‘半夜以後的葦塘,有些颯颯的風響’襯托出老艄公由於過於自信和自尊,而導致大女孩子負了傷的極度失落之情。三是渲染氣氛。第五十五段‘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非常悶熱。一輪紅日當天,水面上浮着一層煙氣’側面渲染出老艄公愛國抗日場面出現前恐怖緊張的氣氛。四是推動情節發展。第十三段‘雁在她們的頭頂往南飛去,不久又向北飛來’使得文章裡情節緊張之餘,又透露出悠閒,一張一弛。”
分發完茶葉蛋和牛奶後,忙碌了一天的任課教師總算可以去休息了。芷欣摸着癟癟的肚子,纔想起還沒去吃難以下嚥的晚餐。翻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愣是沒找到半點可以吃的東西。她暗自嘆道:“誰叫自己那麼嘴饞!沒兩天就把一個星期的零食給吃完了。要是誰能在這個時候拿出美味的食物來犒勞自己,我一定會感激不盡!”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春亮提着一籃子的桑葚走了進來。
“既能填報肚子,又能滋陰補血,你就鉚勁吃吧!”
“這些是從哪兒來的?”
“我家種的,沒有打過農藥的,原生態純綠色食品。”
此時此刻,她不再顧忌淑女形象,狼吞虎嚥起來。
“你家簡直就是開心農牧場,風吹草低見牛羊,雨淋菜畦飄果香。”
“怎麼,你也想來偷菜呀?”
“沒錯,我正有此意!”
“行,那假日來我家摘枇杷與李子吧。”
“好啊。還記不記得去年摘枇杷時,你從樹上摔下來,特像大笨狗熊,當時真是嚇死我了!”芷欣捂着嘴笑道。
“這回不用爬樹了。梯子、鐵絲鉤子、竹竿、耙子樣樣齊全。”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芷欣回到家,挽着黃琴一起逛街買衣服。輾轉了好幾條街,試了好幾套衣服,
芷欣與黃琴分別選中了雪紡泡泡袖百搭白色打底衫和蕾絲拼接印花短袖純棉T恤。隨後兩人又來到七杯茶奶茶店歇足。
“你覺得春亮這個人怎麼樣?”
“怎麼好端端地問這個問題?難道你開始考慮接受他了?”
“別耍嘴貧,你就回答嘛!”芷欣臉上泛着微微的紅暈說道。
“挺會照顧人的。人也還好吧!”
“就沒了?你就不會說詳細點?”
“關鍵是我跟他的接觸也不是很多嘛!”
“那你覺得我嫁給他會幸福麼?”
“俗話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善於僞裝自己。因此,如果真正想了解一個人的人品,你不妨可以聽聽街坊鄰居對他的評價,畢竟他們朝夕相處了二十幾年。”
“說的有道理。明天正好去他家摘枇杷,要不你也去?”
“老讓我當電燈泡,有意思麼?”
“你就當一起去玩嘛!還說什麼你是我最好的閨蜜,純屬扯淡!”
“行,我去還不行嗎?”
第二天,芷欣與黃琴來到春亮家的院子裡。它用圍牆與外界隔開,中間橫了一道柵欄,分爲左右兩院。左院爲菜畦,種滿了平時吃的瓜果蔬菜。右院左上角爲一口池塘,養了近百尾鯉魚、鯽魚、草魚等。左下角搭了一個葡萄架。葡萄藤在架子上蔓延纏繞,佈滿了手掌形的葉子,掛着一串串米粒大小的青豆豆,像一顆顆碧玉似的翡翠。右側種了許多果樹,如枇杷、桑葚、李子、桃樹、板栗等。樹下面飼養了一羣雞,正用利爪在鋪滿腐葉的地面上刨土抓蟲吃。
春亮站在人字梯上,左手拿着鐵絲鉤子,右手拿着一把枝剪,把黃得發紅的枇杷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掛在樹杈中間的袋子裡。芷欣與黃琴兩人早已忍不住它那黃澄澄外表的誘惑,輕輕地剝開薄薄的表皮,露出飽滿多汁的果肉,嚼上幾口,甜中帶着微酸,再吐出幾個光溜溜的核。過癮地吃完枇杷後,三人來到桑樹邊,摘取大把烏黑晶亮的桑葚往嘴裡塞,一股甜滋滋酸溜溜的味道。春亮舀來一勺透心涼的井水,讓她們擦洗沾有深紫色汁液的嘴脣和手指。三人又來到枝繁葉茂的李子樹下,儘管牙齒有些發酸,還是摘下幾顆半黃半紅的李子,咬一口,口感特別輕脆。
吃飽了,也喝足了。春亮幫母親安頓午餐,而芷欣與黃琴則來到不遠的河邊,坐在河中間一塊光滑的石頭上,脫掉鞋襪,把腳丫浸在清涼的河水中,低着頭,望着流水,一羣游魚逆流而上,快樂地搖擺着尾巴。河底碧綠的水藻,隨水流而舞動。河中凸出的石頭上,長了一些小草,小草開着潔白的小花。
“要不你去問問那位阿姨吧!”黃琴指着正在河中揉洗衣服的佛招說道。
“阿姨,你在洗衣服啊。”芷欣走了過去,溫文爾雅地問道。
“是啊。你看起來好面生,怕不是本村人吧?”
“我們是春亮的朋友,來他家做客的。”佛招一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阿姨,你認識春亮嗎?”
“怎麼會不認識呢?”她強顏笑道。
“阿姨,我能和你聊下天嗎?”
“嗯。”雖然佛招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畢竟她顯出一副和顏悅色的神情,不便斷然拒絕她。
“阿姨,你看着春亮長大的嗎?”
“是的。”
“在你的眼中,他是怎樣一個人?”
佛招暗思忖道:“他們年齡相仿,難不成是戀人?前些日子那賊小子與騷貨聯合起來欺負我,今日我若棒打鴛鴦,也算報了前仇舊恨。”她便把春亮盜取玲玲骨灰盒裡的瘞錢和逼冬梅服毒自殺的事情有聲有色地描繪出來。芷欣與黃琴覺得這是天方夜譚,覺得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佛招又把公安局查案時發現春亮家的鋤頭作爲證據進行補充,還聲稱此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村裡無人不知曉。疑信參半的她們兩隨後又詢問了在河中正在搓洗花生的林秀,沒想到與佛招敘述的口吻基本一致。兩人這才消除了疑慮,渾身感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