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站在山頂,看着下面不遠處的宛城,心裡平靜無比。
在袁紹手下的時候,自己雖然也獨領一軍,可是卻並不受重用,對於自己,顏良文丑等人總是擺出一副老資歷的樣子。
被李默然俘回漢中,自己本以爲要麼被殺,要麼做個階下囚,最好的結果,不過是當個平民,苟延殘喘罷了。
可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領軍出戰。
在漢中,沒有虛僞的客套,沒有無用的寒暄,看對眼就是看對眼,自己何時過得如此舒心過?
最近一段時間,漢中的各營各軍有些懈怠,這些事,張郃全都看在眼裡。
對此,張郃沒有說出來,自己不過是個新降之人,他和高覽在朝議上幾乎從不發言,只是默默敦促自己麾下士兵。
對於甘寧黃忠這樣的老臣,張郃和他們的關係談不上多好,倒是和一向謹言慎行的高順走得很近,大概是同病相憐。
不過,前幾天甘寧遇伏的時候,自己還是出兵牽制了一下宛城的兵力。
最近,他又接到主公的信報,讓自己佯攻宛城。
一旦宛城出兵追擊,立時返回隘口。
所以,他挑在了晚上,今晚無星無月,正適合突襲。
隨着號令的下達,宛城西面很快響起了陣陣喊殺聲···
“奉孝先生,張郃領兩千士卒猛攻西門,是不是讓末將出去砍了這些雜碎?”夏侯淵大聲問道。
郭嘉卻是不急不緩的說道:“不急,這不過是佯攻罷了,不必理會。”
“那,那···”夏侯淵還想說什麼,卻被夏侯惇一個爆慄給趕跑了。
“先生,不用搭理他,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就行了!”夏侯惇頗爲狗腿的說道。
郭嘉拿起身邊的葫蘆,喝了一口,說道:“元讓,附耳過來!”
夏侯惇連忙湊了過去,郭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之後,夏侯惇黝黑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屁顛屁顛的出去了。
郭嘉見狀,啞然失笑,不過隨即,有沉吟起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遺漏了。
想來想去沒有收穫,郭嘉索性也不想了,專心看起手中的兵書了。
果然,張郃那邊不過是佯攻而已,攻打了一個時辰就收兵了,只留下百十具屍體。
而夏侯惇也乘着夜色,帶着一對對精悍的騎兵悄然出城。
夏侯惇帶着虎豹騎一路東行,行了半個時辰,就見到遠方隱隱火光,蜿蜒如龍。夏侯惇連忙加派斥候,幾波斥候陸續回來,都說前方是漢中軍隊,頭前一杆大旗,上面一個斗大的黃字,應該是黃忠無疑。
夏侯惇心中竊喜,暗暗讚歎郭嘉神機妙算,當下大喊道:“兒郎們,隨我出擊!”
兩千騎兵猶如重坦克一樣,一路轟鳴着衝了過去,黃忠部隊看到突然衝出來的虎豹騎一時間似乎是慌了手腳,竟然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連連敗退。
夏侯惇殺的興起,一路追過去,一直到天光初亮。
看着前方所剩無幾的部隊,夏侯惇問身邊的親兵道:“此處是何地?”
親兵看了看,說道:“將軍,我們已經到了鵲尾坡!”
“距離新野還有多遠?”
“回將軍,不足二百里!”
“好,吩咐下去,全軍加把勁,攻下新野,再行休整!”
“喏!”
夏侯惇提起大刀,繼續開始追擊前面的殘兵。
可惜,就在虎豹騎大部隊堪堪進入鵲尾坡的時候,一邊的高地之上突然響起鼓聲,隨即,大批火箭傾瀉而下!
夏侯惇大叫一聲:“不好,有埋伏!”連忙通知傳令兵,後隊變前隊,就要撤出鵲尾坡,可是早有準備的李默然哪裡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說起鵲尾坡,這裡還真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這裡的草木茂盛,而且李默然特意看過,還多是些依然的蒿草。
一側的山坡上草木最是茂盛,適合埋伏。
早在知道曹軍隨軍軍師是郭嘉的時候,李默然就和龐統商議,如何騙過郭嘉。
李默然曾經和郭嘉打過交道,彼此算不上知根知底,卻也算老相識了,本來,以郭嘉的謹慎,這樣淺薄的計策是沒可能騙過他的。
可是壞事就壞在彼此熟知上面了。
郭嘉自認爲李默然行事一向謹慎,想要拿下宛城,必然會步步蠶食,穩紮穩打,李默然掌管青泥隘口,又佔據新野,必定會派人去攻打古城,形成三面包圍之勢,如此一來,郭嘉便是有天大的神通,也只得撤軍。
這樣,他纔派人去往古城放心,試試看能不能半路截到李默然。
而李默然在和龐統商議後,都覺得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只要虎豹騎覆滅,就無憂矣!
因此,他們一開始就打算在新野火燒虎豹騎。
反正豬哥也燒過新野,這就證明新野確實是個吃燒烤的好地方,當然,派出去的那一隊士兵倒是讓李默然有點心疼,不過,兩千騎兵換兩千虎豹騎,這個買賣自己還是賺大發了!”
虎豹騎本就笨重,短時間內衝鋒無人可擋,可是經過一夜的長途跋涉,如何敵得過早有埋伏的敵軍?
更何況,他們的盔甲笨重,李默然還很陰險的在地上擺了地釘,陷馬坑,沒了馬匹的虎豹騎徹底成了烤罐頭。
一時間,人仰馬嘶,熊熊火光沖天而起。
黃忠看着依舊在人羣中拼殺的夏侯惇,低聲問道:“主公,是不是讓老夫去取了他項上首級?”
李默然淡淡一笑,說道:“不必了,我殺了曹操兩千虎豹騎,曹操未必會動怒,可是我若殺了夏侯惇,曹操必定會和我拼命,如今還不是和曹操開戰的時候,放他回去!”
“喏!”
與此同時,宛城的郭嘉也一直覺得眼皮直跳,按理說夏侯惇這個時候應該回來了,可是一直到天亮,都沒有消息,郭嘉心裡隱隱知道,夏侯惇怕是有麻煩了。
不過,他也很肯定,夏侯惇必定還活着,因爲李默然必定也不想此時和曹軍大舉開戰。
正想着,外面突然騷亂了起來,郭嘉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走出了屋子。
剛一出屋,就看到遠處熊熊的火光,郭嘉一見之下,就大驚失色,良久,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語道:“完了,完了···”
確實完了,兩千虎豹騎回去的不足五百。
回到宛城,看到躺在牀上咳個不停的郭嘉,夏侯惇一個七尺大漢,頓時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嗚嗚嗚,先生,元讓有負重託,兩千虎豹騎,只回來了五百···”
郭嘉虛弱的說道:“元讓,莫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小看了李子魚,沒事,只要你回來了就好,你回來了就好···”說着頭一歪,暈了過去。
“先生,先生!”夏侯惇大驚失色,大喊道:“郎中呢?郎中呢?快找郎中來!”···
宛城亂了,因爲郭嘉的昏迷,整個曹軍都陷入了一種人心惶惶的狀態。
士氣如此低下,自然是打不了了,更何況還有張繡的部下在一旁看熱鬧,之前虎豹騎還在的時候,他們可是狠狠的羞辱了張繡部曲一番。
有鑑於此,夏侯惇只好帶軍回許昌。
曹軍一走,李默然頓時覺得壓力驟減,立即加大了進攻力度。
而此時高順嚴顏法正他們也都陸續趕了過來,還有高順新訓練的一千五百陷陣營,宛城一時間岌岌可危。
張繡看着城外嚴整的軍隊,無聲的嘆了口氣。
自己師從童淵,一手槍法極好,原本以爲可以出將入相,可惜他很快就知道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這是個吃人的世道。
自己百般鑽營,也不過蝸居宛城一地。
可是那些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傢伙,現在都已經成爲了一方諸侯。
憑什麼?憑什麼?自己不甘心啊!
自己先投劉表,再投曹操,如今曹操的虎豹騎在自己的地盤全軍覆沒,自己逃得開干係嗎?
得罪了李默然,有得罪了曹操,自己還能去哪?
罷了,罷了,千古艱難唯一死耳!
想到這,張繡握緊了手中的點鋼槍,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全軍出擊!”
既然無路可走,那就一死吧!只是,自己死之前也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也算一個人物!
隨着張繡的一聲令下,城中所剩無幾的人馬一股腦的衝出了城,看到來勢洶洶的張繡,李默然知道,他這是沒打算活過明天了,既然這樣,自己焉能不成全他?
當下,冷哼一聲,說道:“漢升,儁義,與我斬殺了張繡,若是拿不到張繡人頭,你們就提着自己的頭顱來見!”
早就摩拳擦掌的黃忠大笑一聲:“老夫的勁弓早就等候多時啦!小娃娃,你且在一旁觀戰,看老夫如何取他首級!”
張郃啞然一笑,沒說什麼,他早就知道這位老爺子極其好戰,當下跟在後面,準備在黃忠力竭之時幫把手。
黃忠飛馬而出,很快和張繡戰作一團,可惜張繡槍法極好,不多時,老爺子就見了下風。
張郃默默嘆了口氣,拍馬上前,以二打一。
張繡朗盛大笑:“還有幾個?儘管上來!”
黃忠氣得呀呀直叫。
張郃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一想到主公的將令,又只得硬着頭皮開打。
高覽看自家兄弟久攻不下,當下請示了李默然,李默然也有點急於收兵,當下也就應允了。
高覽上前,三人攻勢更猛,張繡卻依然凜然不懼,笑着與三人戰作一團,身後的披風像火焰一樣刺眼!
隱隱之中,李默然似乎看到了那個手持方天畫戟的絕世的背影!
默默嘆了口氣,這大概就是豪傑的下場吧!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項羽,呂布,張繡···
他們或許不是好的主公,好的君父,可是他們確是當之無愧的豪傑!
在張繡的大笑聲中,一代豪傑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