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平聽東門慶勸自己歸下寨,作色道:“王兄弟!你這是人話麼!大伯雖然不是我的親伯父,但他也是看着我長大的人,對我有知遇提拔的恩情!而且現在上寨滿寨的孤兒寡婦,當初都是敬我愛我的,我也不能拋下她們不管!我吳平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也不是見利忘義的小人!”
說着就要走,東門慶忙攔住道:“等等!”
吳平道:“等什麼!既然你是來給許棟當說客,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東門慶道:“我們當初結識的時候,吳兄弟和我說過你和林寨主的事情麼?”
吳平呆了呆道:“沒有,那時候我還沒和他結親,只是鄉親而已,怎麼會和你說。”
東門慶又道:“那麼你和上寨婦孺的情誼,可曾和我說過?”
吳平一聽又冷靜了幾分,道:“沒有。”
“這不就是了!”東門慶道:“你沒和我說這些,我怎麼知道你和上寨有多深的感情?我在下寨無職無權,許棟又不信任我,我憑什麼給他做說客?不過是見局勢對上寨不妙,所以依形勢勸你一勸罷了。林寨主對你有知遇提拔的恩情,滿上寨的人敬你愛你,可對我來說,他們都只是陌生人,換作是你在我的位置上,若不知道其中的詳情,難道不會和我有同樣的想法?我和他們之間又還沒有情義,又怎麼說得上見利忘義呢?”
吳平聽到這裡才消了怒氣,道:“是我魯莽了。不過大伯他真是一位義人!這一點王兄弟不必懷疑。”
東門慶又道:“我不認識林國顯,他是不是義人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吳兄弟你的態度。若你是全心全意爲了上寨,那麼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
吳平聞言大悅,說道:“現在上寨雖然情況不妙,但我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與上寨共存亡!”
東門慶道:“若是這樣,那我就是把性命都丟了,也要幫吳兄弟保住上寨!”
吳平聽了這句話滿腔的感激,抓緊了東門慶的手道:“王兄弟,我真的沒看錯人!你果然也是一位義人!”
當下兩人又談了如何接頭,如何合作,將彼此的情況都說了,吳平聽說東門慶認得許朝光,就請他幫忙說幾句話,東門慶卻認爲這等事情不動則已,一動就要確保成功,他在許朝光面前說服力還不夠,說了等於沒說!
兩人談了有小半個時辰,吳平才告別離去。他走後沈偉陳百夫周大富溜了進來,東門慶便將自己要幫林國顯的決定說了,沈、陳、週三人兩兩對望後,周大富忍不住道:“王公子,你這樣做雖然義氣,不過未免太……太不顧大局了!現在什麼局勢啊!南澳分明是許棟佔上風,林國顯這艘船隨時都會沉,我們要還湊過去,恐怕救不了他反而要被他拖下去!”
東門慶也不辯駁,反問道:“我問你,咱們若是跟隨許棟滅了林國顯,能立多大的功勞?”
周大富想了想說:“咱們在下寨只是小蝦米,要立大功,恐怕輪不到我們。”
東門慶又道:“就算我們立下大功,你認爲許棟會因此信任我們麼?”
周大富又呆了呆,搖頭道:“難,難……”
東門慶又道:“就算我們能得到他的信任,你願意呆在許棟這樣的人身邊麼?”
三人想起許棟喜怒無常的脾氣,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陳百夫道:“算了算了,就算讓我做司庫、財副,但要是得呆在他身邊的話,我還不如去打魚!”
“這就是了!”東門慶道:“現在許棟雖然得勢,但這幾天你們也看到了,他並不得人心,南澳和我們一樣想法的,恐怕大有人在,就是下寨,怕也有很多人願意跟林國顯多過許棟!有了這一層關係,林國顯要翻盤就大有可爲。而且現在林國顯處於弱勢,若我們能幫他這個大忙,那我們進入上寨時就不是小蝦米而是大功臣!但我們若繼續留在下寨,一來許棟對我們本來就不信任,二來上面有太多人壓着,我們永遠出不了頭的!”
三人聽了都稱是,東門慶又道:“所謂富貴險中求!若不冒一冒險,成不了大事!不過大家放心吧,這件事情若不到十拿九穩的時候,我不會動手的!”
看看說的差不多了,張月娥過來道:“說完了沒有?還洗不洗澡啊!”
陳百夫等聽了笑道:“說完了,我們馬上走,別耽誤了嫂子洗澡!”
周大富道:“嫂子你放心洗,我們在外面給你把風!”
“不用不用。”東門慶笑道:“你們都回去吧。讓你們在外面是防人撞破吳平的事情,我和你們嫂子鴛鴦浴,怕被誰撞見!”
張月娥啐了他一口,罵他不正經,但陳百夫等還是領了人回去了,張月娥道:“幹嘛趕他們走?”
東門慶笑道:“沒人在我們才洗得舒爽啊!免得被人聽見你打嗝!”
張月娥咬着嘴脣跑上來打他,沒兩下被東門慶脫得光溜溜的,一起滾進小池中,許久許久,方纔平靜,東門慶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見月光下妻子背部的肌膚光滑猶如綢緞,撫摸時又極溫軟,心道:“月娥要是臉上沒這胎記,也是個美人。”從她的後頸一直撫摸到她豐滿臀部,又見到腰部有一條紅印,道:“你身上胎記真多。”
張月娥道:“這不是胎記,是傷疤。”
“傷疤?”
“嗯。”張月娥道:“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小時候家裡遭強盜的事情麼?這道疤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
東門慶訝異道:“這麼長,而且留了這麼久,當時怕很深吧?”
“是啊。”張月娥道:“那時候我還小,不大記得了,不過大一點之後我叔叔我這個傷口差點要了我的命,當時他都以爲我活不了了。”
兩人絮絮叨叨,盡說些夫婦膩語,後來話也不說了,就抱在一起躺在池邊軟軟的沙面上,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個少女聲音道:“夫人,上游下游都看過了。”
又聽另外一個女子的聲音道:“讓他們看着,沒吩咐別讓靠近。”
“這個自然。”先前那少女道:“他們六個,兩個看上游,兩個看下游,兩個看住來路,都有一個婆子陪着。不得號令誰敢胡亂靠近,就挖了他們的眼睛!”
東門慶和張月娥聽得面面相覷,心道:“挖了眼睛?她們這是要幹嘛?”忍不住匍匐爬到竹子旁邊,透過竹子間的縫隙望了過去,月光下只見一個少女正在幫一個美婦人寬衣解帶,那婦人年紀已不輕了,但天生麗質,加上保養又好,無論皮膚還是身材都十分誘人,東門慶看得呆了,心道:“這要是在泉州也就算了,南澳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倒像富貴人家的夫人一般。”
那美婦脫了衣服後試了試水道:“好涼,這河裡的水,就是和打回去放在桶裡的不同!”舉手投足間都甚雍容,顯然是養尊處優慣了。
張月娥心中本來充滿了驚奇,忽聽丈夫喉嚨咯的一聲,似乎吞了一口口水,忙捂住他的眼睛道:“不許看!”
東門慶第一反應就是去拉開妻子的手,張月娥打了他兩拳道:“你還看!”
這兩下鬧得有些大聲了,那美婦似乎聽見,倏地從河中跳起,那婢女模樣的少女忙道:“夫人,怎麼了?”
那美婦道:“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快幫我穿衣服!”
“聲音?不會吧……”那婢女一邊幫她穿衣服一邊道:“會不會是鳥啊,魚啊,什麼的……”
“不!是人聲!一定是有人在說話!”那美婦穿好衣服後道:“你趕緊去把人叫來,把這一帶圍了!”
那婢女道:“這次我們才帶了九個人來,怎麼圍?”
那美婦道:“那就讓許棟派人來!”
東門慶夫婦聽那美婦張口就叫許棟,心裡一奇,那婢女也駭然道:“那……寨主最近心情不好……”
“那就叫光兒來!”那美婦道:“要是個男的,當場就給我挖眼去勢!”
東門慶聽他叫光兒,心中一動:“難道她竟然是許棟的老婆、許朝光的老媽?怎麼還這麼年輕?”再聽她說要挖眼去勢,心中一寒:“不好!這裡沒其它出路,這婆娘要說到做到,那我可就糟糕了!”
張月娥也有些發抖,湊在東門慶耳邊道:“這人好像是許棟的老婆,我曾遠遠望見過她。”
東門慶點了點頭,道:“要她和她老公一樣的脾氣,那我們可就……”
張月娥腦中閃過丈夫被挖眼去勢的慘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見那美婦還站在岸邊盯着,那婢女已跑出了兩步要去叫人,對東門慶道:“你別動!”便掙脫了他的懷抱,赤條條跑了出去,東門慶大吃一驚,卻已來不及阻止,只聽妻子叫道:“夫人,別!別!是奴家在洗澡!奴家不是故意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