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師之後,東門慶召開慶華祥內部的軍事會議,會議室中間擺放着世鬼政時打探後繪出的道路圖。
慶華祥麾下本有擅長繪製地圖的人,東門慶對此亦頗重視,不但給予這些人豐厚的待遇,還安排他們向佛朗機人中擅長繪製地圖的航海員學習,戴天籌加入以後,慶華祥的地圖海圖制繪技藝更有了不小的提升,此時已是合東西方之長,爲東海諸家之首了。再次來到日本後,東門慶特撥了兩個擅長繪製地圖的人加入世鬼政時的隊伍,因此此時展現在衆頭領面前的薩摩道路圖,雖屬粗製,卻堪實用。
衆首領一邊看圖,一邊參議。
吳平對東門慶道:“日本的那些豪族,除了龍造寺家,其他人根本沒用,勝利了會一哄而上,如果敗了就會如鳥獸散,不能依靠的。島津家若也有一萬大軍,那我們這次只怕就懸了。”
“一萬大軍?”唐秀吉道:“一兩萬農兵也許能湊起來,但精銳最多也就一兩千人。咱們火器比他們犀利,若以精銳對精銳,說不定還強勝他們。只是他們有地利的優勢,若是隻守不攻,就有可能會使我們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吳平道:“說到我們的優勢,火器是一方面,水軍又是另外一方面,所以這次我們最好打海戰!”
衆將聽了,都道有理。他們想島津家就算再頑固,在海戰上也不可能是慶華祥、徐元亮以及李光頭三家聯合武裝力量的對手,若是能在海上打決戰,那就算島津家真的徵調了幾萬農兵上陣,慶華祥也有取勝的把握。
參加會議的頭領中,徐海資歷最淺,最後才輪到他說話,但他說的卻與衆人截然不同:“這次我作爲副使,見到過島津貴久,覺得這人不但不蠢而且很精明,我覺得他之所以會挑明瞭和我們對着幹,恐怕不是因爲掉進了我們的陷阱,而是因爲他自己也想打這一仗,而且認爲他能打贏。既然他是個聰明人,我想他就應該會知道自己水軍沒有優勢,應該不會蠢到在海上和我們決戰!我若是他,一定會先想辦法讓對手的水師失去用武之地,逼我們登陸,然後再在地面上一決勝負。”
無論是誰,在自己的意見忽然被一個階級比自己低得多的人反駁總會不高興的,吳平眉頭微皺,道:“他們如何讓我們的水師失去用武之地?”
徐海道:“他們只要不應戰,龜縮在水寨裡就行了。咱們如果要強行攻寨,代價會很大的。而且就算能夠攻下,那怕也得花不少時間,攻下坊津之後再進軍島津家的居城,中間又有老大的一段距離,我怕我們的士氣熬不到那時,說不定還沒到薩摩主城,那些沒什麼耐性的薩摩豪族就會自己生亂了。”
東門慶頷首道:“徐海所言有理。”
吳平卻冷笑道:“道理人人會說,問題是你能出什麼主意來解決問題!”
徐海道:“我料島津家在西北線上一定防範嚴密,就算我們能登陸,登陸後所遇到的困難也一定很多——說不定從沿海到薩摩主城處處都會有埋伏。我們不如繞過坊津,用一支奇兵進入鹿兒島灣,從鹿兒島登陸,深入薩摩,直襲島津家的主城。”
陳阿金、周大富、卡瓦拉等一聽都叫道:“胡鬧!胡鬧!”周大富道:“鹿兒島在海灣深處,夾在大隅、薩摩之間,肝付家和島津家本是聯姻,如今又是同盟,若是派人從那裡登陸,他們兩家一起出手,就如一隻鉗子一般,輕輕一夾,就能將派去的奇兵夾碎。”
吳平輕輕一聲冷笑,亦甚不以爲然,唐秀吉卻不作一聲。
徐海卻不退縮,繼續道:“如果肝付家和島津家聯盟,那麼我們乾脆就別打島津家,先打肝付家,這叫出其不意!”
陳阿金、周大富等一聽,都道:“亂來,亂來!”
東門慶對徐海道:“你的主意太異想天開了!也不是說一定沒法成功,只是太過冒險,難以實行。現在咱們水軍佔優勢,還是先堂堂正正地進攻坊津,先下一城,士氣自然大漲!登陸之後再向薩摩主城推進,以炮火掃蕩過去,定能成功。”
徐海還要說什麼,吳平斥道:“徐海,你還嫩着呢!打仗的事情,你懂多少?今天能進這個會場的最小也是管帶,你不過是個副管帶,總舶主恩准你進來是要讓你多見識見識,多聽聽大管帶和管帶們如何打仗。”
徐海便不敢再說,東門慶便下令隊伍整軍出發,直指坊津。散會後聽背後腳步聲響,卻是唐秀吉跟了上來,問:“怎麼?”
唐秀吉看看左右無人,低聲道:“徐海的想法雖然大膽,但也不是不能考慮。”
東門慶一邊聽他說,一邊腳下不停,直往自己的總舶主艙去,進了艙門後命信安小三郎將門反關上,這纔對唐秀吉道:“他的主意是不錯,可惜還不成熟,而且說的場合也不對。”
唐秀吉喜道:“那總舶主你是打算採納了?”
東門慶道:“要想實行這個策略,必須有足夠的兵力分作兩路,一路明修棧道,一路暗度陳倉,若是沒法引開島津家的注意力,那麼我們就算將精銳兵力推到鹿兒島城下也是和對方硬碰硬,收不到奇襲之效。可是咱們能用的兵力十分有限!不能分散了。”
唐秀吉道:“明修棧道,可用客軍,暗度陳倉,則用自家人馬。”
“這隻怕不行!”東門慶道:“這條策略要施行,兩路人馬都必須能高度服從指揮,這樣才能保密。這次來幫忙的兵馬雖然不少,但都是沒法用的!只能作個擺設。”
“可那幾千客軍若不投入戰場,只是讓他們放在那裡做擺設,也太Lang費了。”唐秀吉說道:“其實我還有另外一條計策要獻給總舶主,是怎麼用上這客軍的。”
東門慶大喜道:“你有辦法讓那幾千廢物變成戰力?”
唐秀吉道:“可以效仿韓信攻打井陘的法子。”
東門慶若有所悟,道:“你是說,將他們置於死地?”
“總舶主英明!”唐秀吉道:“這些人都是來撿便宜的,只能調度,沒法指揮,既然如此,還不如就把他們放在一個不拼命就得完蛋的地方,讓他們爲了活下來各自爲戰!那樣的話還能幫我們拖住島津家的部分兵力!我的意思是:先將島津家的水師打掉,讓他們片板不敢下海,那樣海上就任由我們來去了,且讓他們摸不清我們在海上如何行動。跟着讓吳平節制李老大的人馬佯攻坊津,造成坊津的緊張,跟着我們再派船隻運送那些客軍登陸,表面上是讓他們從陸路夾擊坊津,實際上將他們放上岸後咱們就別管他們了,是死是活任他們折騰去!利用他們引開島津貴久的注意力後,我們的主力卻偷偷進入鹿兒島,奇襲島津家的居城!或者如徐海所說,先圍肝付家,若島津家不來援救,我們就將肝付家打掉,然後以大隅爲根據地進擊薩摩;若島津家來援救,我們就在中途設伏打援!”
東門慶一邊聽他說,一邊將之與自己的想法互相印證,大喜道:“好辦法,好辦法!若是如此,則我們水師的長處有了用武之地,客軍的力量亦得以發揮,咱們的精銳也將更加靈活——想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了!秀吉,就按這個謀劃,咱們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