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個牌九賭局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連陳百夫、沈偉等都入局了,吆喝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東門慶想:“鬧得這麼熱鬧,可別出了事情。”就把吳平、於不辭、崔光南、楊致忠叫來說道:“我想定個新規矩,過了今晚,在航行途中,無論什麼情況,代舶主不能參與賭博,不能酗酒,你們以爲如何?”
幾個人對望了一眼,說道:“應該如此。”
東門慶說道:“那好,現在你們各自挑選人手,吳平和光南到各條船上巡視去,不辭與楊叔叔在小島各處戒備,以防有亂。手下們盡興時,我們可得多擔待着些。”
四人便各自領人去了,唐秀吉雖然也好賭,但他心眼比較多,遠遠望見東門慶叫了幾個人過去說什麼話,便忍住賭興,過來問訊,東門慶將剛纔的決定說了,唐秀吉有些不悅道:“總舶主你怎麼不叫上我?”
東門慶笑道:“我也就問問他們的意見,決定與否,得明天和大夥兒商量了再行。又見你正賭得起興,所以沒打擾你。”
唐秀吉哦了一聲,道:“那我也帶幾個人去巡巡。”他便去拉了布拉帕和七八個水手巡船,布拉帕手氣正好,不住地埋怨道:“總舶主也太小心了,巡什麼船。這會子能有什麼事情!”
唐秀吉道:“咱們都是剛入夥的人,又不像周大富李榮久他們那樣,和總舶主有什麼新交舊情,做什麼事最好熱心些,寧可多做事,不要沒事做!要不然若是哪天被人撂在一邊無人理會,那時候再哭就遲了!”
兩句話的功夫已到岸邊,布拉帕正要答話,忽然發現了什麼,叫道:“這岸邊的小船好像少了兩艘!不會是被海Lang沖走了吧?”
唐秀吉一聽,警惕起來說:“若是被海Lang沖走,那反而沒什麼!不!也許出事了!快上船!”派了一個人去和東門慶說知,便帶了其他水手跳上小船。
布拉帕問:“去哪裡?”
唐秀吉望了一下,說:“吳平先去巡他的福衝,崔光南先去巡他的福致隆,我們就先去慶華祥,那南蠻番鬼就禁在那裡,丟了別的船不要緊,慶華祥丟不得!”
他還沒說完,幾個水手已經向慶祥號劃去。到了慶祥號旁邊,布拉帕指着船尾隱蔽處說:“秀吉你看!那艘丟了的小船在那裡!”
唐秀吉拔了刀,嗯了一聲說:“一定有古怪!”帶了人攀上船去,留守的水手見他們忽然出現,便問出了什麼事情。唐秀吉道:“總舶主讓我們來巡船。你們可有發現什麼異常沒?”
那水手說:“沒有。”
留守慶華祥的共有十二個水手,加上秀吉帶來的人共二十二個,其中兩個負責守衛在監禁加斯帕的船艙,這時沒有來會合。唐秀吉想了一下,便分派人手,三個去看好錨,三個去看好舵,四個去巡艙看食物和水有無問題,其他人都跟自己去看監禁拉索的艙門。
他們悄悄行動,進了船艙,來到監禁加斯帕的船艙外,便聽一些鑰匙的響動。布拉帕就要動手,卻被唐秀吉示意止住。只聽艙內一人說:“快走!等我們開走這艘大船,再趁他們不被把其它幾艘大船鑿沉了,把他們活活困死在這裡!”
唐秀吉一聽心道:“這些人好狠!只是胃口不免太大!”
跟着裡面又是幾聲不甚準確的佛郎機語,想必是哪個懂得佛郎機話的人在和加斯帕說話。跟着果然是加斯帕的聲音,因有些含糊,唐秀吉的佛朗機話也是半吊子水,聽不大清楚他在說什麼,再跟着纔是一些比較清晰的中國話:“現在他們船上好像十來個人,我們只有七個。剛纔只放倒了兩個,要想開走這船,還得偷襲才行。”
原來那次海戰以後,除了加斯帕以外,還有幾個佛朗機海盜的幫兇被關押了起來,此外還有十幾個有嫌疑的人受到周大富、陳百夫等的一對一的監視。這天晚上衆水手在島上論功行賞,喝酒賭錢,監視稍鬆,其中幾個人竟偷偷潛入慶祥號,意圖放了加斯帕,奪船逃跑。
唐秀吉聽到這裡心裡暗暗吃驚:“他們怎麼上船的?是從船尾上來?哼!守船都是一羣蠢蛋,被人摸上來了也不知道!”其實主要還是慶華祥太大,十二個人無法看住每個角落,何況這晚大家精神又都鬆懈,所以才讓人有機可乘。
唐秀吉打了個手勢,和一個水手一左一右埋伏在門的兩旁,舉刀待敵,布拉帕和另外一個水手拿了手弩對準了門。過了一會,門輕輕呀一聲打開了,兩個身影閃了出來,他們出來後,才發現情況不對,布拉帕和他旁邊的水手手弩齊發,一個正中咽喉,另外一個卻只是傷了肩膀,滾在一邊。
這兩人受傷之時,門內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又走出來兩個,被伏在門邊的唐秀吉二人揮刀砍倒在地,這時已經有幾個水手將那個肩膀受傷的人按到,已經出門的四個人裡並沒有加斯帕在,想必那個佛朗機海盜還在裡面。門內三人驚呼起來,一個叫道:“什麼……什麼人!”
唐秀吉冷笑起來說:“你們這點伎倆,早被我們看透了,快點出來,乖乖投降。”
門內三個人十分恐慌,其中一個叫道:“別,別殺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個周安來開門,我們……我們本來不想走的。”
跟着是加斯帕的怒吼,艙內響起了打鬥的聲音,想必裡面的人意見起了分歧,艙內黑漆漆的,唐秀吉等一時也不敢進去,過了一會,艙內有人叫道:“我們按住這個番鬼了!我們其實都是被脅從的,我們沒想走,沒想走,別殺我們啊!”
唐秀吉說:“真的嗎?那先把那個姓周的交出來!”
屋內那人說:“他……他已經出去了。”
之前那個傷了肩膀的人在甲板上不斷掙扎,可惜他受了傷,又是被三個人按住,掙扎不開,這時聽見屋內的對話,破口罵道:“沒出息,孬種!”
屋內那人叫道:“對,就是他!”
便聽一個人說:“你倒是有出息得很啊,幫着番鬼來對付自己人!”
布拉帕等聽到這個聲音,都忍不住叫道:“總舶主,你來了!”
唐秀吉眼睛閃了閃,也陪笑道:“總舶主,你果然神機妙算!幸虧我們按照你的吩咐來巡船,要不這會都不知會出什麼事呢!”
東門慶哈哈一笑道:“我是神機妙算,你是辦事得力!這場功勞,咱們對半分。哈哈……”
東門慶來到後,布拉帕等都鬆了一口氣。東門慶目視周安,那個叛徒不敢看他,哼了一聲叫道:“你又不信任我們,跟着你沒好處!”
東門慶嘆了一口氣說:“有奶就是娘,嘿,這世界大部分人都這樣,我不怪你,可惜啊,你選錯了媽!”便命人將他綁了起來。艙內的兩個人在唐秀吉的威嚇下綁了加斯帕出來投降,加斯帕本來也頗爲驍勇,但困頓得久了,沒什麼力氣,纔會這麼輕易就被捆翻。
這時唐秀吉先前派出去看食水、帆舵的人回來稟報說水舵諸物都沒事,東門慶才放下了心,自己坐鎮慶祥號,等吳平他們來回報,其它幾條船卻都沒發生什麼意外。
唐秀吉問東門慶:“總舶主,這姓周的怎麼處置?”
東門慶道:“看好了,明天再說。”
經歷了這場變故,東門慶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就要坐等天明,誰知道沒一會就見小船匆匆劃近,阿銀跳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奔近。東門慶見她來得急,怕有什麼事情,站起來問:“岸上出什麼事情了?”
阿銀喘息了一會說:“周……周大富……他,他要自殺!”
東門慶吃了一驚,讓唐秀吉留下看好船,扯了阿銀就要上岸去,一邊問:“他幹嘛要自殺?出什麼事情了?”
阿銀說:“他連輸了二十七把,把身家都輸光了!”
東門慶本來是拉着阿銀急走,這時停了下來,失笑道:“原來是這事。誰贏他了?陳百夫?李成泰?還是馬回春?”
“不是,”阿銀道:“是榮久。”
“榮久?你說榮久?”
“是啊,是榮久。他不僅贏了周大富,連陳百夫、李成泰、卡瓦拉他們都輸了不少。大家都說今天的牌邪門。”
東門慶開始覺得難以置信,拉了阿銀近前,將頭湊近阿銀臉頰邊,阿銀被他這個突如其來舉措嚇着了,滿臉發熱問:“總……總舶主,你……你又要幹什麼?”
卻聽東門慶在耳邊問:“榮久剛纔是不是裝的?”
“啊?”阿銀這才放心了些,掙扎着推開了東門慶才問道:“裝什麼?”
“裝不會賭啊!”東門慶道:“你看他宰起人來多厲害!先放十七把給人贏,然後連贏二十七把,這可是大老千的手段!”
阿銀吐了吐舌頭說:“大老千?榮久他不會賭的,我從來沒見他賭過,連聽都沒聽過。”
“噢,是嗎?哈哈……”東門慶笑道:“那他可真是鴻運當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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