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何柏成,走得近?這小子唱的是那一齣戲,由於龔高飛的事,本來就與周錦輝產生了隔膜,同時自己忙着學習函授課程,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和周錦輝聊過天,當然,周錦輝不找自己,自己也懶得去找他,那裡知道什麼內幕。
不過這小子剛給榮兵耍了,自己調侃一下他也無妨,反正老闆又沒有來。
“柏成,你這小子要內幕消息是嗎?好,告訴你,”我四周打量了一下,故意湊近一臉期待的何柏成,神秘的說道,“聽說對面鴻輝廠新來了幾個美女,你可要先下手爲強哦。”
我這個動作,大家當然知道是逍遙何柏成,不由得鬨堂大笑。
正笑着,周錦輝挺着啤酒肚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周廠長。
“呵呵,氣氛不錯哦,大家在侃些什麼話題?”周錦輝走過何柏成身邊時,按了一下他肩膀,“何柏成,新聞人物是不是你?”
“那有,周老闆你可別聽他們亂編。”大何柏成苦着臉爲自己辯解。
周錦輝笑笑,走到正中央位置坐了下來,掃了一眼我們幾個,說道:“大家安靜一下,開會了。”
於是,會議室靜了下來。
周錦輝說道:“我先說說現在的形勢,據保守統計,東莞現在有紙品廠1856家,還有增長的勢頭,所以說現在市場是競爭激烈。當然,商場如戰場,也有不少紙品廠由於各方面原因倒閉,直接給市場淘汰。而原紙也從上個的蕊紙每噸2850元,這個月已經漲到3150元,直接漲了300元,面紙更不用說。我想,這方面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
“原料漲價,可我們的單價卻沒有漲上去,這就說明了一個道理,生意比以前越來越難做……”
我一聽這開場白,心裡頓時有種不祥之感,今天開會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記得上次會議也是如此開頭的,無非…。
周錦輝掃了一眼我們幾個,繼續說道:“所以,根據現在艱難形勢,結合我廠的實際情況,爲了讓我廠保持穩定發展,厂部暫時決定,業務員提成降低零點五個百分點,車間提成減少一個百分點。”
降低百分之零點五?
我差點暈沌得摔在地上,原來是百分之三,上次降了一個點,現在又降零點五,那剩下來就是原來的一半提成?
我疑惑的望着周錦輝,真希望自己耳朵聽錯。
“周老闆,不會吧,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要降我們百分之零點五提成?”榮兵率先提出質疑。
周錦輝望了一眼榮兵,正色道:“沒錯,這是厂部暫時決定的,到時視環境再作提高。我知道這樣做不妥,但bi於目前蕭條商場環境,只好委屈一下在座各位,對不起,首先請大家原諒……如果有什麼意見的,可以提出來。”
周錦輝話音一停,會議室裡馬上跟着一片死寂,就象那黎明前的黑暗。
“周老闆,降低零點五,那就是說我一個月就不見了差不多一萬提成,那我請客戶吃飯咋辦?是不是厂部報銷?”沉默過後,何柏成開始大聲提異議。
“周老闆,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說降就降,這什麼意思?”榮兵脾氣暴噪是出了名的,馬上跟着鬧起槓來。
華高廠的訂單本來就是業務員去跑回來的,業務員自然有牛B的資本,另外幾個業務員也跟着大聲提出異議,會議室頓時嘈雜聲一片。
我看着榮兵他們幾個和周錦輝辯論,也跟着提了兩句後,看到周錦輝眼裡的堅定,就坐在那裡默不出聲,也不管什麼會議室禁菸規定,拿出根菸點燃抽了起來。
業務員降提成,最少的都有成萬塊錢,而周錦輝爲了顯示公平,拉了個車間同降出來,這其中的區別,是萬與百的差距,在精明的業務員眼裡是顯而異見的,周錦輝這招夠絕的。
什麼環境蕭條,什麼生意難做,還不是找個理由出來哄人,把業務員當個傻子看待,這其中的利潤,隨便計算一下就一清二楚。
我心裡嘆了口氣,望向正在向榮兵他們解釋的周錦輝,原來那個和藹近人的老闆,此時變得陌生起來。
生意人最注重利益,一旦觸動了利益這根底線,爲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損,一切都是免談,一切都可以拒絕,甚至是與你*戈相向,或者是陰招使詐,這就是商場規則。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不由得想起了金城紙品廠的盧老闆,那個戴着副眼鏡笑*的學者老闆,與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老闆,還不是同出一轍。
“楊爽,你怎麼不出聲和老闆說兩句,這可關係到我們的收入呀。”旁邊的何柏成捅了我一下,小聲埋怨道,“如果真降了,你工資可是減得最多的一個。”
“有用嗎?你見過那次不是他說了算。”我側頭望着何柏成。
“說的也是,他是老闆,我們是打工仔,當然是他說了算。”何柏成頭腦短路了一下,神情沮喪而又無奈的說道。
“明白了就好,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在老闆眼裡,我們打工仔利益算什麼,什麼都不是,所以,何必和他爭辯,拿他的錯來懲罰自己,讓自己的雄激素飆升,影響肝功能失調,不如以平常心對待,抽自己的煙來得舒服。”我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從口鼻中緩緩吹出來。
何柏成側轉身,和榮兵小聲嘀咕起來,榮兵的目光不時的朝我瞥過來,估計討論的是剛纔我和何柏成的話,我也懶得理會,繼續自己的吞雲吐霧。
自己辛辛苦苦的東奔西跑,最後的結果,卻是給老闆宰了一刀,肉沒有了,留下的是骨頭,這就是打工仔的結局。
爲什麼老闆就不會稍微讓步,減少一點自己的利潤?
如果換做自己,肯定會這樣做,書上不是專門就這問題,做了特別闡論,以目前經濟論,老闆與工人最好保持雙贏平衡狀態,一旦失去平衡,工人就會失去積極性,拖緩生產效率,就會造成經濟發展倒退狀態。
我憐憫的望了一眼周錦輝,怎麼這樣顯淺的道理,難道他都不懂。
如果換成自己————我心裡一激靈,一個念頭迅速在腦子裡咻的一下亮過,對,自己做老闆。
我給自己這念頭震
撼,腦海裡有些暈沌,彷彿又聽見自己第一次走出小山村的吶喊聲:“我楊爽一定會風光回來的。”
“楊爽,請注意一下,會議室不準抽菸。”我正驚詫着,忽然傳來周廠長威嚴的聲音。
我徙然一驚,自己思維跑到那裡去了?
打住!這個念頭等開完會再認真考慮,現在可是在開會。
我捻滅了煙,擡起頭,瞥了眼周錦輝和周廠長,笑了。
果如我所料,爲了自己的利益,儘管幾個業務員極爲反對,周錦輝依然將提成降了零點五個百分點。
“楊爽。”
我出了辦公室門口便向小車走去,突然給人叫住。
我擡頭一望,臉上露出尷尬,自己想問題太投入,以以致差點撞到大哥楊彬,看他拿着送貨單,應該是去辦公室交單的。
“大哥,回來了?”我笑着打招呼。
“嗯。”楊彬應了一聲,好奇的問道,“楊爽,看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
自己想的可是人生大事,我正想敷衍一下了事,心裡忽然一動,便說道:“大哥,你先把單交了,我們去外面吃飯,有點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楊彬毫不猶豫道:“好。等一下我就來。”
好運漁港包廂裡,我望着緊皺眉頭的楊彬,笑了笑,遞了根菸給劉羽,自己也點了根菸,說道:“大哥,你肯定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
剛纔在車上,楊彬就迫不及待的想問自己的,可能是怕打擾了自己思考,幾次都忍了下來。
“你說呢,明知大哥脾氣,還賣關子。”楊彬將煙點燃吸了一口,打趣的說道。
我正想說話,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大哥,我想自己開廠。”
我匆忙的說了一句,然後接通了電話:“海燕,什麼事?…哦,沒事。和大哥在外面吃飯,順便商量點事,你過來吧。…過來吧,真的。我過去車你。…噢,那你快點。”
我將手機放下來,望着還在瞪眼看我的楊彬,笑道:“大哥,我又不是恐龍,你不用這樣瞪着我吧。”
“楊爽,你剛纔說你要自己開廠?”楊彬終於愣過神來,熱灼的眼睛裡帶着希冀。
我肯定的點點頭,這個想法是開會時想到的,剛纔就是考慮這想法才走神的。
周錦輝在短短几個月,就將提成降了一半,那工資自然是跟着減半。
雖然說降提成的理由成立,但一看就知道,其中華高廠所賺的利潤,我們幾個業務員隨便一算就知道,總體說是賺少了,可並不像他說的那麼嚴重,這不過是他變相剋扣業務員工資,讓自己的利益不受丁點損失的一種理由而已。
在外面含辛勞苦的東奔西跑,費盡心機纔拿下訂單,可得到的待遇卻被暗中宰了一刀,有那個會甘心?
有付出就要有回報,這是打工的規律,那個打工仔不希望自己付出的汗水,能有等價的回報,勞動付出與工資收入不平衡,是業務員所不能接受的,最少我這樣認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