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栩睜開眼睛,綺麗的曙光又一次灑落山林,但現下看來,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依依不捨地看着劉璃,頭枕在她膝上不願擡起來。
“沒事的,我們不是還在一起嗎?”劉璃輕拂他額前的亂髮,清婉一笑。
“璃姐姐,我們的天又黑了。”慕容栩嘆了口氣,低頭解下手腕上的紅玉鎖片,在腳邊挖了個小洞埋了:“她們會問我爲什麼不求救,我就說弄丟了,免得懷疑。”
“嗯。”劉璃輕應着,用絹帕擦拭他沾上泥土的手,而後摘下髻間玉釵,小心地爲他挑指甲縫中的泥屑,每挑完一個便輕輕地吹氣。
慕容栩看着劉璃,他知道自己爲何這般喜歡她,她給了自己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輕柔、溫婉、祥和,與他從前那黑暗冷漠的天地截然相反。然而,他現下還揮不散這片緊跟着自己的陰霾,只能憧憬地凝望着這清幽明媚的淨土:“璃姐姐,你真好。”
你給的就是最好的,即便所有人、甚至你都告訴我之後會有更好的,我也不要了。
“是太子嗎?”不遠處的樹叢走出一個男子,兩人忙鬆開了手,慕容栩試探道:“是我,你是誰?”
“卑職凌風,隨御衛隊前來尋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凌風低頭行禮,眼梢卻悄悄看了劉璃一眼。慕容栩即刻察覺到了,不由皺起眉頭:“走吧。”
凌風似乎揣度出慕容栩的心緒,沒有喊其他人過來,而是走在慕容栩的側前方帶路,劉璃跟在他們後面,三人都沉默無語。慕容栩感覺凌風一直在悄悄窺視他們,擔心他方纔是不是看到自己和劉璃親(密)的模樣,不會去同母後他們說吧?他心下想着,於是撇嘴問道:“幹嘛一直看,是覺得我們太狼狽了嗎?”
“啊?卑職不敢。”凌風連忙搖頭:“只是、擔心太子和太子妃可有受傷。”
“沒有,所以不用再看了。”慕容栩沉聲道:“還有之前的,不管你看未看見,都不得對任何人提及。”
“卑職遵命。”凌風回答得乾脆利落,並不否認。
慕容栩不由一怔,眸溢擔憂,看來,他確實看見了。劉璃自然也知曉,但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她輕輕看了凌風一眼:“殿下不用擔心,臣妾覺得,凌侍衛定是言而有信之人。”
“謝太子妃信任。”凌風作了一揖,聽見有腳步聲走近,徵得慕容栩同意之後,揮手喊了起來。
慕容栩和劉璃互望一眼,劉璃微微搖頭示意無妨,而後又默然退了兩步,讓徐皇后心腹們放心的疏離距離。
凌風看着慕容栩凝重的眉眼、劉璃秀逸清瘦的側顏,莫名覺得心堵,他不再打量二人,只在腦海中品味着方纔在樹叢中看到的畫面,兩人執手對望着,一個清麗、一個純澈,橘色曙光落在他們身上,說不出的靜謐美好……
“太子、太子!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孫侍衛(徐皇后派來的高手之一)帶人跑了過來。
“沒什麼。”慕容栩搖搖頭,擺出一副不想多提的神情,孫侍衛聽碧雲等人說過慕容栩的秉性,而且又知道他被鉞軍所劫,經歷定然十分糟糕,遂不敢冒然多問,連忙扶着他上馬。
“太子妃請上馬。”另一侍衛牽了匹馬給劉璃。慕容栩和劉璃見他們神色如常,看來並不知道在鉞軍那裡發生的事情,皆暗暗鬆了口氣。
一回到東宮,衆人就急急迎了上來,將慕容栩團團圍住,不住地噓寒問暖,徐皇后用手絹拭着淚。
“母后,別難過了,您看我什麼事都沒有。”慕容栩“突出重圍 ”,走到徐皇后跟前,意外地發現慕容傑竟也在旁邊,便行禮喊了聲:“父皇。”
“嗯,無恙就好。”慕容傑點點頭,深沉的臉色難得露出些許溫和(他的父愛,從來只給慕容櫟獨享)。
莫非因爲沒答應鉞國割城池換自己性命的要求,覺得有些歉疚?會麼,這念頭只在慕容栩的腦海中過了一過,對於慕容傑的冷漠,他早已木然,纔不會抱什麼期待和希望。他如今的願望,是能和心間女子地久天長,可惜,他想瞥一眼被衆人擠到角落的劉璃,都不能夠、
“璃姐姐呢,她不是一起回來的嗎?璃姐姐!”還是慕容櫟擠過人羣,將劉璃從角落裡牽了出來:“璃姐姐,你和皇兄都平安回來啦,太好了!但是你好像瘦了呢。”
“謝謝櫟櫟關心,璃姐姐沒事。”劉璃摸了摸慕容櫟的頭,上前給慕容傑和徐皇后行禮,雖知慕容傑那時是被(迷)藥所害,可看着他的身影,她心底還是泛起一股憎惡之感,好在那惡果已經消失了,但是、那位被仇恨支使的陰鬱皇子,還在她身後幽幽窺視。
慕容楓佇立在另一個角落裡,目光幽沉而複雜,劉璃和慕容栩被鉞軍所劫,實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之前雖聽聞山郊有些動盪,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慕容傑的無情他倒是不詫異,詫異的是徐皇后遣的高手竟然那麼弱,還是說鉞軍的武功太高、計謀太狠?),不知兩人流落山林的數天中,發生了什麼事,自己還能否按原計劃行事?爲何心裡有隱隱的憂慮和猶豫……
是的,慕容楓緩緩覺察到自己的動搖,其實上次宮宴的見面之後,他已接連數夜輾轉反側,一閉上眼睛,就是劉璃那悽愴失神的眸,柔弱而堅忍、不捨與央求,他那被仇恨之火灼燒的心,都能感受到的疼痛。現下,他看着劉璃清瘦雋麗的身影,宛若一樹素質冷香的梨花般,在風雨中哀哀等待,等着被自己這惡人折斷、
“栩表哥!”然而,更悽婉的聲音響了起來,邵杜若在侍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擔憂滿溢的美眸在慕容栩身上細細查看了一遍,確定他無恙之後,又連忙俯身向帝后行禮,實在是一位卓越的太子妃備選人。
徐綰婉心下來氣,特別是看出她那精緻細膩的西施妝(用珍珠香粉敷臉,使臉色美麗而蒼白,惹人疼惜的柔弱妝容),就知心機之深,偏偏這時候還不能巧言奚落,但斷不肯慣她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