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魔君在鐵鏈組成的籠子邊兒左晃一圈兒,右晃一圈兒,似乎格外享受困禁旁人的感覺,尤其是困禁梅神的感覺。將一個強悍的神仙幹掉,比殺了千千萬萬只小嘍囉要妙得多。
“如何,梅神,出的來麼?”黎山魔君笑逐顏開,“這可不是鍾赤水那沒用的小籠子,而是本尊鑽研的玄秘之籠!就算是我師父被囚於此,也出不去!哈哈哈哈!!!”
笑聲響遍山洞,又觸了洞壁折返回來,左衝右突之後,整兒山洞裡全是他的笑,簡直比勝遇帝姬那一身彩毛還要浮誇。
“你有膽子囚住越疆,卻囚不了。難道你忘了……”九明媚笑得欠扁,“越疆和十萬魔兵,全被我丟進弱水,殺了個透透兒的。”
黑影一頓,笑聲頓止,黎山魔君終於擺出了魔君該有的冷酷範兒:“所以,我不殺你,本尊要讓你腹中的孩兒,償命。”
說罷,黎山魔君拍了拍爪子,籠上鐵鏈倏而藍光流竄,齊齊刺向中央的九明媚。
白狸和勝遇將她護在中央,用身子爲她擋住藍光,雙雙一抖索,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兒。噫,一個白沫兒朝左冒,一個白沫兒朝右冒,還挺有夫妻相。
九明媚面上帶笑,勾了勾指頭,將那藍光引入指尖,輕輕揉了揉,團成幾團。一張嘴,丟進口中,嚼了幾嚼:“唔,挺脆楞,再來點兒。”
“很好,很好!”黎山魔君昂首大笑兩聲,“你以爲,你這般硬氣,便可安然無恙?你夠聰慧、夠強悍,可本尊,絕對在你之上!想必你還不知,本尊已經在這黎山上下佈滿了玄秘之籠和驚雄火陣,不管你從哪個方向、哪個入口進來,必然會掉進玄秘之籠的陷阱。”
“敢情這陣不是爲天兵天將準備,而是專爲了我。”九明媚笑道,“榮幸之至。”
“其實,你也頂可憐吶!”黎山魔君俯下身來,黑乎乎的臉盯住籠中困梅,“天界的棄子。你入魔之時,多麼自在強大,多麼隨心所欲,多麼美豔絕倫。何必爲了辱沒你、利用你又要拋棄你的那些臭神仙做事?如果你肯入魔,站在本尊這邊,本尊保證,將欺辱你的臭神仙全炸了!”
“炸神仙有何難處?想炸,本神自個兒會炸,不勞魔君費心。”
“是嗎?”黎山魔君怪異地咯咯笑着,“咱們且候着,看你需不需本尊費心。”
說罷,黎山魔君一個轉身,黑影屁股甩得十分銷魂。他仰天長笑,肩膀都笑得亂顫起來,帶領手下離去。
老烏看了看籠中的梅神,又看了看自家尊主,頓時汗顏:同樣是笑,尊主咋就不能矜持點兒?真的,一點點就好。
玄秘籠中,九明媚拈了個訣,丟在白狸和勝遇身上。不多時,倆人兒抹了抹脣角白沫兒,迷迷糊糊地醒了來。
“梅神大人,您怎麼樣?孩兒怎麼樣?”白狸唬得厲害,上躥下跳地盯着她的肚皮瞧,生怕孩兒出了一絲一毫的問題。
“放心,黎山魔君不會殺我和孩兒。”九明媚道,“就算他想殺,也不會親自動手。而是……”
“爲何?”勝遇眨了眨鳥眼,不明所以。
九明媚嘆了口氣,要同這一禽一獸解釋完,估摸着自個兒還沒被黎山魔君炸飛,就口燥而亡了。她忽然十分想念風千霽,想念同他一道作戰的日子。她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他便懂得了所有。
————想念小分割————魔君不矜持————
風揚澗,東風小築。
桃花樹下,大眼瞪小眼,掌心對劍刃。
很不幸的,小眼被大眼瞪眯了,劍刃被掌心戳斷了。
“東君,你究竟是何居心?!”蒼玉氣鼓鼓地丟了劍,“你不是天界敬仰的太陽神嗎,你是不是在天君面前特別有權威嗎,你不是答應師父護老媚周全嗎?天君天后讓老媚出戰,你怎麼連句‘不行’也沒有?我知道自個兒如今本領不行,可我至少敢爲老媚赴死,你不敢便罷了,憑什麼不准我走?!”
蒼玉的無禮言行並未激怒東君,好似再難聽的話到了東君這兒,不過是往心湖裡砸了塊石頭。石頭還沒落湖裡呢,就被碾成齏粉,消散如煙。
東君面色淡然如舊,兀自俯身將那斷成兩截的劍拾起來,施了個訣,劍身重又合攏,恢復如初,彷彿從未斷過。
“過來。”東君執劍而坐,朝蒼玉招了招手,“有話問你,關於梅神的。”
聽到“梅神”二字,蒼玉方纔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不痛快地道:“說什麼?”
“倘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如何保護她?”
“以命護命!”
東君搖了搖頭,脣角竟出奇地微微勾起:“她怎麼捨得讓你們爲她捨命?更何況,她本就悍極,你卻不及她的萬分之一,以你命護她命,豈不貽笑大方?到時,反而要她爲你分心,這是護她,還是害她?”
蒼玉憋得小臉兒通紅,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口。老媚正是因爲他如今太弱,纔不肯帶他前往黎山。憋了半晌,猛一跪地:“求東君助我!”
東君沉吟一聲,道:“吾可助你,但,事成之後,你須得聽吾安排,不得違抗。”
暖風乍起,捲了一地亂花,飛飛揚揚,襲上枝頭花梢。風揚澗的日頭本事柔柔暖暖,並不十分灼亮,此時突地明亮萬分,炙烤大地。
光、熱、花、風,亂悠悠地纏綿在一處,將蒼玉小小的身影捲入其中。
蒼玉只覺內腹燙得厲害,像是被澆了一層油、點了一把火,燒得兇猛極了。汗珠兒剛從皮膚下頭烤出來,又被那火燒成了氣兒,蒸發無蹤。他睜不開眼、動不了手、邁不開腿,唯有神識十分亮堂。
神識之中,東君一襲白衣,踏着輕緩卻堅定的步調,朝他緩緩走來。可是,有哪裡不同了?
蒼玉用神識探索一輪,赫然發現東君額邊的黑髮變了色,好似挑染了一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