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記得香菱曾經說過,任徜徉是現個江湖上的頭號淫賤,換句話說,他應該非常重視自己在女性面前的形象,現在當衆出醜,不用猜也能想像他會何等憤怒。
“啊,這個男生……他長得和畫像上的人好像。”
“真的耶!我記得這個人是目前朝廷緝拿的頭號欽犯,好像叫什麼……孫什麼的……”
“孫武啊!我還聽說他雖然姓孫,但其實是當今天子之後!”
麻煩一個又一個,少掉了遮臉的帽子,孫武的臉立刻被在場羣衆認出,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孫武纔要拉着香菱速速離開,一些垂涎於緝拿賞金的江湖人已經圍上來,虎視耽耽的目光,眼看就是一場戰鬥,半空中突然響起一聲怒喝。
“所有王八蛋通通滾開,不要擋着礙事!”
怒喝聲中,任徜徉從天而降,落地之前兩道掌風分左右橫掃出去,把兩名想要搶攻向孫武的江湖人打得滾飛出去,自己則順勢傲落在孫武身前。
孫武本以爲任徜徉一落地就會動手,不過,情形與預期中似乎有所不同,任徜徉站定後不發一語,只是與少年雙目對視,眼神中一絲戰意都沒有,反而像是一副心癢難耐、熱切期盼的樣子,還有那個站的姿勢也很古怪,好像是本來想要跪下,覺得不妥,才緊急變動成站姿。
“小兄弟,不,小英雄……你……你使的這是無孔不入掌?”
“是、是啊。你想怎麼樣?”
“我想和你變成好兄弟。”
一句話說得沒頭沒腦,任徜徉還是一個超級行動派,一句話才說完,馬上勾住孫武的肩膀。用一副多年好友的親暱模樣,朗聲向四周發話。
“我任徜徉在這裡宣佈,這個小矮子……不對,小英雄……唔,你貴姓啊?我記不得了。”
“孫。”
“這位孫少俠從今天起,就是我任徜徉的好兄弟,任何人膽敢對他不敬,搶他的妞泡。或是讓他吃飯要付錢的,我任徜徉就與他誓不兩立!聽到了沒有!”
孫武記得任徜徉好像很討厭男人,這種人會突然對自己親熱,聽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但是要和這種怪人變成兄弟,自己可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所以不假思索便推開他放在肩頭的手。
“我吃飯從來都沒有不付錢的,還有,你這麼怪。我也不想當你兄弟。”
以任徜徉的狂傲個性,孫武這句話說出口,本以爲他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任徜徉一臉詫異,很吃驚地凝視過來,顫聲道:“以我這麼優秀的人品與人才。你居然捨得拒絕我?你不當我兄弟,難……難道真要我拜你爲師,才肯教我無孔不入掌?”
匪夷所思的狀況,反而把孫武給嚇到了。“你……你神經病啊,就爲了學一套脫人衣服的掌法。隨隨便便拜人爲師,你把你師父當成什麼了?這樣很欺師滅祖耶。”
wWW ▲Tтká n ▲¢O
“當師父啊。師者,傳道授業,我交了學費,他就教我東西,不就是這樣的關係?說起來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他給我方便,我也給他面子,不用搞得那麼嚴肅嘛。”
雙方的觀念南轅北轍,孫武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想法,好像在任徜徉的眼中,教他一身武功,更把鎮派絕學如來神掌相授的苦茶大師,就與普通的棋藝老師、茶藝老師毫無分別。
(好奇怪的人,唔,香菱這麼討厭他,一定有什麼理由,無孔不入掌可不能傳給他……唉,我也不會無孔不入掌,教什麼教?)在兩人抖糾不清的當口,圍過來的人羣越來越多,任徜徉止住了口,目光往周圍看去,只見有不少江湖人摩拳擦掌,雖然望向任徜徉的目光充滿忌憚,卻沒有止住步伐,似乎是打着羣毆的主意。
“嘖,這裡好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吧。”
任徜徉勾着孫武的肩膀想離開,孫武雖然很在意他半裸的健壯軀體,卻更在乎那些想要一擁而上的江湖人。
“任、任先生……”
“安啦!只要是在這裡,你就隨便橫行吧。”
任徜徉話聲方了,兩人身前出現一個高壯大漢,頂上光光,是個禿頭,但卻生了一臉的紅鬍子,看來滿身煞氣,不怒自威。這個人孫武見過,路飛揚來此地便是投奔於他,說他是本鎮的鎮長、地下頭目,連那把很俗氣的九環刀都是他所贈。
紅鬍子大漢比任徜徉高了一個頭,低頭望向兩人,那眼神確實充滿威嚴,而且不是尋常的江湖味,反倒像是一名戰場上的剽悍武將,讓孫武有幾分失神,更料想不到這麼威武的一個人,會突然露出親切如老農的微笑。
“很久沒回來了,這次會住上幾天嗎?”
“大概沒這麼好的福氣,赤魃叔,那些傢伙就拜託了,有夠吵。”
“會讓他們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這句話彷彿是個暗號,話聲方落,那羣江湖人的背後突然無聲無息出現另一羣人,看衣服都是普通的鎮上居民,商販、樵夫、扛藥箱的大夫……外表極爲平常,但出手如風,迅捷無價,一人料理一個,瞬間就把那羣江湖人全都放倒,一一拖走,在場的其餘人就像司空見慣,一點驚訝的反應也沒有,只有孫武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詭異事,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徜徉笑了笑,拍拍孫武的肩膀,“孫兄弟,聽說你是初入江湖,這種事情以前沒遇過嗎?久了就習慣了。”
“這種事……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習慣。”
任徜徉把孫武等人帶到一間旅社,那恰好也就是路飛揚安置孫武等人的所在。並非碰巧,只是因爲鎮上僅有這一間旅社而已。
進入房間坐下後,任徜徉清了靖喉嚨,表明來意。原來是苦茶方丈密令他找到孫武,帶回慈航靜殿一見。
“方丈大師要見我家少爺?此話當真?剛纔方丈大師還配合官府拿人,如果我家少爺上慈航靜殿,豈不是自投羅網?”
代表孫武說話,香菱首先質疑對方的誠意,但任徜徉卻表示,在大雄寶殿之上苦茶方丈己經暗助一把,阻住衆高僧出手。讓他們只是在旁作勢,實則僅有御前侍衛在圍捕,若非如此,單憑香菱一個人,如何能夠在衆高僧包圍下殺進殺出,還護着兩個人突圍。
“孫兄弟幫本派抵禦外敵,又救了我們幾位師兄弟,敝派上下甚是感激,不過。
你那一掌把大家都嚇到了,所以……嘿嘿,師父派我來找你,作個確認。“
任徜徉朗聲道:i但現在已經確認完畢了,孫兄弟會西門大俠的獨門絕技,就是他的隔世傳人。西門大俠是我的偶像,我偶像的傳人怎麼會是壞人呢?如果是壞人,那豈不是說我眼光太差,拜錯偶像?這種事絕無可能,所以孫兄弟肯定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這一串言語,邏輯聽似有理,卻是全無道理,孫武心想哪有這種類比理論,但能夠這樣子暫時解決糾紛,那也是好事。省得再與任徜徉動手衝突。
接着,任徜徉就表示,希望能接孫武往慈航靜殿走一趟,面見苦茶方丈,雙方就他的武藝師承一談。
“其實我已經找了你們幾天,想不到你們這麼識貨,居然躲到這裡來,這邊龍蛇混雜,普通的慈航靜殿子弟被禁止過來,你們有赤魃叔照料,官府也找不到你們,躲在這邊不怕有人騷擾,嘿嘿,不是我剛好過來光顧,還真找你不到。”
簡短交代,任徜徉好像想到什麼,問起孫武上慈航靜殿的目的。
“拜師學藝的話就省了,我師父已經不再收徒,剩下的人嘛……與其拜他們,不如拜我算了;想去偷秘笈的話更省事,不用偷,你看看想學什麼,拿無孔不入掌來換,我教你吧;如果是想要遁入空門……兄弟,這人生何等綺麗,你還年輕,不用急着挖墳給自己跳吧?”
洋洋灑灑說了一大串,直到發現孫武表情錯愕,任徜徉這才改爲猜測其他理由。
孫武最初想要直接明言求寶,但到底要求什麼寶物,卻連自己不清楚,所以就含糊說是求醫,橫豎自己的身體有問題,而求取寶物的用意也是替老爹治病,講說是求醫並不爲過。
“求醫啊……這個……”
聽到是求醫,任徜徉的臉上明顯出現難色,不過他並沒有拒絕,僅是讓孫武作一下準備,等到機會來臨,便隨他上山面見苦茶方丈。
“其實,我家的和尚師父很想早點見到你,不過現在沒有辦法,山上全部都是官兵,到處在搜查找人,方圓五百里內,再沒有比這個三不管地帶更安全的地方,你們就先在這裡等幾天吧……不過,如果孫兄弟你改變主意,要留我下來教我無孔不入掌,我是不介意也在這裡待幾天,保護你們……嗯?真的不留我?你們真沒人情味。”
自討沒趣的任徜徉揮揮手,很瀟灑地離去,臨走時卻不忘加問一句,“袁晨鋒剛剛對和尚師父說,你是被什麼和平老人養育成人的,是真的嗎?”
這個謊話如今已經沒得更改,孫武點了點頭,任徜徉離去,路飛揚卻在這時走了進來,旁邊還跟了一個人。
“小殤!”
孫武又驚又喜,一下就衝到小殤面前,將小女孩給抱住。
“小殤,妳到哪裡去了?”
“吵死了,我在後頭屋子睡覺啦,你也不先找一下屋裡,就衝出去找人,腦袋裡頭裝的都是奶油嗎?”
或許是因爲起牀氣地影響,小殤的口氣很差,表情看來異常兇狠,孫武仔細端詳,卻怎麼看都不覺得小殤面有病容。
“小殤,妳……妳沒事吧?”
“當然沒事了,會有什麼事?你很想看到我有事嗎?”
這項罪名真是好大,孫武爲之語塞,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蠻不講理的小暴君,而她面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看起來哪裡像是個病人?就算有病,相信也是精神疾病,倘若自己再被她玩鬧下去,連自己都要神經病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但基於自己的責任,少年還是作出確認,問同伴是否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千萬不要強撐。
“不舒服?強撐?你怎麼會覺得我……哦,你是說這些動作嗎?”
小殤突然開始動起來,手足搖擺,還像個陀螺一樣的轉圈,不時這邊碰一下,那邊碰一下,古怪動作像是一具喝醉的傀儡娃娃。
“這些是我新編出來的舞步啦,鄉巴佬少見多怪,看到新舞步都以爲是生病,有夠土的。”
小殤說着,臉上浮現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低呼一聲,踉蹌着往後跌去,倒在後頭的路飛揚身上。
“怎麼了?小殤,妳沒有怎麼樣吧?”
“少、少爺……我中掌了……”
路飛揚眼中的錯愕一閃而過,跟着就像想到了什麼,開始作出反應,呼天搶地。
“啊,爲什麼妳會中掌的?一定是那該死的淫賤……嗚嗚嗚……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妳……”
對話說得莫名其妙,但孫武和香菱都心裡有數,眼前所上演的,正是剛纔與任徜徉戰鬥,香菱險遭誤傷的誇示版本。雖然不曉得小殤是怎樣知道此事,但她裝得還真是像,一下子就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看來彷彿隨時都會斷氣,而路飛揚的應變也真是高水準,儘管眼中無淚,但悲傷的表情和語調,好像真的有那麼回事。
“少爺……香菱以後不能再伺侯你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小小的手,悄悄摸上了男子漢的臉頰,無力地作着看似最後的撫摸。
“香菱,沒有了妳,我的人生變成黑白,從此再也沒有意義。”
在稱呼改變的同時,男子漢的臉上滑過第一滴淚水。
“少爺……可不可以……聽聽香菱最後的請求……”
“妳說……妳說吧,無論是什麼事,我一定都會答應妳的。”
情深款款的誓言,着實令人感動,現場僅有的兩名觀衆同受影響,尤其是那名少年,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彷彿巳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其實……香菱一直偷偷喜歡着少爺,只是我們的身分相差太多,香菱沒法把這份感情說出口……”
“啊?爲什麼妳不早說?其、其實我也一直……一直對妳……”
這次輪到香菱的臉色陣青陣白,之前從沒發現小殤有這樣維妙維肖的發聲技巧,她現在說話的聲音,就與自己口中發出的幾無分別,聽在耳裡,除了尷尬窘迫,更有一種難言的不祥預感,好像這一幕臨終情景日後真的會發生。
“少爺,香菱……好累,眼睛快睜不開了,你能不能……給香菱……一個吻?”
在生死訣別的臨終之際索吻,這應該是很動人的狗血劇情,無奈現場的觀衆承受不住,怒喝以對。
“你們兩個太過分了啦!我不理你們了!”
孫武怒叫一聲,掉頭就跑,一下子衝到旅店後堂去。追之不及的香菱頗有感慨。
這個小少爺平日總表現得老成穩重,很少見到他有像同齡少年一樣的言行,本以爲是心性成熟的緣故,現在看來。是因爲他只願把那一面暴露在少數人眼中吧,小殤與路飛揚無疑都在名單之內,而自己……
“啪!”
清脆的巴掌聲,讓香菱清醒過來,回頭一看,只見兩名演員之間正發生着小小的騷動。
“你變態啊!真的給我親下去!”
“是妳自己要我親啊,照妳說的作,妳也生氣。還真是難伺候,難怪不討人喜歡,叔叔又不是沒親過,妳小時侯叔叔帶帶這樣親妳的啊。J”你……你戀肥也就算了,看到我這樣也親得下去,你是戀童的變態大色魔嗎?“
“啊!小殤妳這麼說,實在是太傷叔叔的心了,好,叔叔要多吻幾下。舔到妳臉上都是口水爲止。”
“嗚哇哇啊啊啊啊啊——”世上的生物鏈就是如此奇妙,一物剋一物,香菱很訝異小殤被路飛揚這麼壓得死死的,不過,回想到從慈航靜殿殺出時的種種,香菱又覺得有些困惑。那時候的小殤……不像是在裝啊。
爲了要等待任徜徉,孫武一行人暫且在這個連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鎮住下,主要目的固然是爲了拜見苦茶方丈,但另一方面,孫武也想勸說路飛揚。讓他放棄在這邊盜取經書。
相形之下,妃憐袖被牽扯進這件事就純屬意外了,本來她僅是陪孫武上山求醫,莫名其妙涉入戰鬥,事情也被耽擱,最初她好像不是很願意在此逗留。只是話到嘴邊,好像又想起了什麼,改變了態度,用力點了點頭。
爲了表示尊重,孫武特別拜託赤魃鎮長,爲妃憐袖找一個鎮上最乾淨、最不受打擾的地方棲身,但妃憐袖卻客氣地婉拒了,就與孫武、香菱一樣,隨便選了間旅店客房入住。
“不用對我特別,大家能適應的東西,我也可以。”
任誰也看得出來,妃憐袖正是那種自小在好環境下生長,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她肌膚的白哲幼嫩,在夜色中彷彿被一層晶瑩別透的光華籠罩,態擬神仙,如果不是長時間被呵護、細心保養,單單天生麗廈絕對養不出這樣的冰肌雪膚。
可是,妃憐袖對不良環境的適應性卻很高,帶着黴味的陳舊被褥、微刺的茅草牀,她照樣能臥榻酣睡,讓衆人嘖嘖稱奇,孫武更是佩服不已。
“好奇怪啊,讓妃小姐改變主意的理由是什麼呢?”
香菱私下與孫武討論過這個問題,兩個人都覺得好奇。事實上,妃憐袖會與他們幾個人同行求醫,共闖慈航靜殿,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如果從背景來看,妃憐袖是兩大聖宗聯手調教出的秘密武器,其存在應該是秘中之秘,所以纔會被刻意掩藏了十幾年,始終不爲人知。但這麼一個應是絕對機密的高手,現在卻破例降臨塵世,甚至好像無所事事地跟着他們三人到處跑,這種事哪裡合理了?
“我想……妃小姐應該不是很想與我們同行,只是有某種理由,讓她必須與我們在一起。”
“唔,妳說得對。或許是當初妃小姐承諾,要平安帶我們上慈航靜殿求醫,可能她覺得責任未了,想帶我們再去找苦茶方丈澄清一次吧。”
孫武做出了這樣的推論,香菱覺得頗有道理,但又感覺應該不只如此,畢竟,妃憐袖這樣跟着跑,是要冒着相當風險的,如果秘密武器的機密性被破壞,多年來刻意栽培的意義就少了一半,而且,隨着幾次的出手,妃憐袖己經暴露很多要命的訊息出來了。
妃憐袖所用的瑤琴,明顯是一種奇異法寶,吸攝使用者的元氣。隨着指法化爲無形音劍,迅捷凌厲,極爲犀利。
除了瑤琴之外,五蘊龍珠更是一件不能忽視的強大法寶。與孫武體內的佛血舍利,拓拔斬月手中的祭刀一樣。都屬於最高等級的特異法寶,倘若五蘊龍珠盡數取得,歸併體內,那威力簡直無法估計。
(不曉得五顆之中她得手幾顆了,有兩大聖宗在爲她蒐集,若是她巳取得水火地四蘊珠,恐怕一動手就能把我射殺,唔……)香菱暗自估計。五蘊龍珠的威脅性遠比瑤琴來得大,幸好自己已經事先得知,否則猝不及防下,甫與妃憐袖交手就碰上五蘊龍珠,自己肯定要吃大虧。
想着這些問題,香菱拿着掃把,打掃旅店後方的院落,想把環境整理得好一些,讓必須在這住上幾天的同伴威覺清爽。不過。院落裡傳來的聲響,讓香菱生出好奇心,放輕腳步走去,循聲查看,卻見到孫武站在滿是落葉的地上,雙拳緊握。眼睛卻閉上,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香菱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孫武始終不動,香菱正覺得奇怪。一陣涼涼的衣風吹起,少年終於動了。
一腳踩地掃出,把地上的大片落葉全給掃起,飄揚空中,少年睜開的眼睛無比專注,彷彿看着前頭某個隱形的敵人。一拳揮出,接着就蹲低下來,如離弦之箭般撲衝出去,但衝到一半,又狼狽地滾倒在地上,側翻滾避,躲着那些肉眼看不見的攻擊。
跟隨孫武多時,香菱大敢明白他的動作,曉得他是在模擬與假想敵的對戰,所有進攻、閃躲的動作,都是針對那個假想敵而做。
(敵人的攻擊範圍似乎很廣,超出普逼兵器的範圍,可能是使用無形劍氣的高手。
囑,無形劍氣……是同盟會的五絕神劍?啊!是妃憐袖的無形音劍。)一認出這點,孫武的每個動作就可以清楚解折出來,香菱彷彿看到一頭動作敏捷的小白虎,在無形音劍的攻擊下,左撲右閃,不住嘗試朝中央逼近。
香菱見過妃憐袖的音劍後,深具戒心,也在構思破解之法,一見到孫武的動作便振奮起來,大有同仇敵愾的感覺,看着看着,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手。在模擬過程中,孫武甚至運起金鐘罩,一面閃躲,一面硬接無形音劍的射擊,有些時侯閃得極險,香菱的心情同受牽動,不自覺地掌心出汗,差一點就叫出聲來。
金鐘罩的護身效果絕佳,但卻相對阻礙了動作的靈活與速度,面對無形音劍的迅捷攻擊,孫武漸漸顯得左支右拙,應付維艱。看到這一幕的香菱,曉得少年所處的困境,卻也暗暗估計,若是換做自己下場,憑着萬紫樓的飄忽身法,不曉得能否與妃憐袖的音劍一競速度?
這個想法纔剛冒出,孫武左腳一踏出,身形閃動不定,正是萬紫樓的幻影身法,但一步甫才邁出,分影殘像還不及完全變化,連續數發音劍卻破空而來,將少年的身影貫穿過去。
“啊!”
一聲驚呼,卻是出自兩個人的口中,儘管孫武沒受到任何實質傷害,但是在假想戰的世界裡,孫武已經被妃憐袖的音劍貫體重創,假如妃憐袖還搭配五蘊龍珠發音,這連環三音劍甚至已將孫武砍成四截,當場斃命。
“……失敗了啊。”
深深吸一口氣,孫武站在原地,表情有幾分遺憾,懊悔着自己剛纔的表現不佳,但眼中卻仍閃着躍躍欲試的神情。
“少爺,時間已經相當晚了,您的身體需要休息,而且晚上的衣風很涼,並不適合在這種時侯練功的。”
內傷未愈,孫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可是這一天以來發生的事,讓他只能藉着練功來排遣,況且,他也有一件想要儘快瞭解的事。
“香菱,妳覺得我的武功怎麼樣?”
“很好啊,少爺近日來連敗江湖高手,名聲鵲起,已經是新一代高手中的頭等人物了。”
“那如果我真刀真槍和寶姑娘較量呢?和袁兄、妃小姐決鬥呢?”
“當然是少爺你勝一籌了。御前侍衛的兩大統領,在以一敵二的狀況下,袁少主與妃小姐都未必能勝,更別說是一招之間就將他們挫敗,如果以這戰績來衡量實力,你勝過他們還不只一籌呢。”
“但香菱妳也知道,那次並不是我的真實力量,全都是佛血舍利的功效,我沒辦法再作第二次。所以,現在的我,如果和袁兄他們決鬥,會怎麼樣?”
“這個……”
稍微一想就知道,結果肯定是“穩死的”三個字,香菱一時間不曉得自己好不好這樣說,但已經從她眼神中讀出答案的孫武,卻看不出任何失意的樣子,反而精神奕奕地說話。
“他們都比我強很多,但我希望以後能夠追上他們。和他們相比,我少練了幾年功,又沒有比他們更聰明,就只有靠更多的修練來追了……”
只說到這裡,孫武接過香菱遞來的手絹,擦了擦臉,把手絹放回去,馬上又開始新一輪的練習。
香菱看着那敏捷竄動的身影,儘管在地上打滾的模樣很狼狽,可是那一次次撲倒又躍起,不棄不捨的堅持,卻讓她有一種很想大聲加油的衝動,爲這個如初生之犢的少年打氣喝采。
(真奇怪,什麼時侯有這種感覺的?平時,我很討厭看男人臭汗淋漓的樣子,爲什麼現在會這樣呢?)難解的問題,就連香菱也不清楚理由,側頭想了想,沒有解答,而另一個被暫時擱置的念頭,則在這時浮上心頭,那是早上與屬下對談時,所沒能說完的一句話。
……我想,照原定計劃,迷惑住他,讓他的眼光只追着我而動,變成屬於我的人。
這個計劃已經存在十多年,之前因爲連串意外接踵而來,自己沒有機會付諸實現,現在好不容易靜了下來,又有時間,看來該是認真實行的時侯了。
(不過就是一個毛頭孩子,要取得他的心,不用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