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趕着圓寂投胎嗎?阿里巴巴大師來了!”
任徜徉大笑着走入正殿後,外頭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孫武以爲發生了什麼變故,剛想要探頭出去窺看,就發現外頭譁聲大作,幾乎是羣情激憤地鼓譟起來。
之前妃憐袖出場的時候,慈航靜殿羣僧雖覺有異,但卻只是小聲議論,而後苦茶方丈舌辯朝廷官員,羣僧不時從旁幫腔,也是妙語如珠,蘊諷刺於詼諧當中,不失禪門高僧的體面,然而,任徜徉似乎是一個極度不受歡迎的人物,才一現身,認出他身份的官員與番僧還未開口,被激起新仇舊恨的慈航靜殿羣僧就譁然雷動,交相斥責起來。
“什麼阿里巴巴!任徜徉,你還有臉回慈航靜殿來!”
“你行止不端,是師門的恥辱,出來作什麼?快快退下!”
“任徜徉,你上個月在外闖的幾個禍還沒了,苦主追上門來,你別想又逃跑出去,來人啊,將這逆徒送去戒律院,等侯審判。”
你一言,我一語,堂堂大雄寶殿倒鬧得好似菜市場一般,不僅孫武看得傻眼,就連那些官員與番僧都瞠目結舌,看着那些比自己更殺氣騰騰的僧侶,搞不請楚到底是誰要進行比武,直到苦茶方丈輕咳一聲,察覺到自己失態的祥僧才面紅耳赤,口稱“罪過”
地退回兩旁站好。
“禪門修行,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總歸一句,就是他媽的要不拘形象啦,名字不過是表相之一。我昨天叫任徜徉,今天叫阿里巴巴,明天又叫任徜徉,不可以嗎?變化無常。萬法唯空,諸位師叔伯連這也看不透,修行多年未免……嘿嘿嘿。”
任徜徉長聲大笑,竟似全然不將這些師叔伯放在眼裡,但當他轉身面對苦茶方丈時,卻全然換了一副表情,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
“師父,您老人家好。”
“阿彌陀佛。你小朋友也平平安安,福壽雙全。”
師徒兩人的對話,全然聽不出輩分尊卑的感覺,孫武聽得一楞,隱約有點明白出身慈航靜殿的任徜徉,爲何會是今天這副浪蕩樣子,但心裡又有股暖意,好像看見過去老爹與自己、小殤的相處情景。
短暫的師徒敘話結束,任徜徉一躍而起。轉身面對敵人。呼倫法王此次不遠萬里而來,雄心勃勃,對中土武林的成名人物早巳調查詳細,任徜徉是年輕一輩中的風雲人物,鋒頭之健直追袁晨鋒,衆番僧對他的資料耳熟能詳。一見對手換成是他,表情慎重,雙掌一拍,口中唸唸有詞,整個人竟然平空漂浮了起來。
除了萬紫樓的鳳娉翱翔。普天之下還沒有其他武技能讓人飄身飛行,這番僧雖然只是浮空,還做不到飛行,卻己是最難能可貴的第一步突破,滿殿羣僧均是大爲詫異,訝然於域外武術之奇。但已經從小殤口中得知究竟的孫武,卻明白其中古怪。
(剛剛是手,現在就是腳了吧?嗯,用法寶本來就能飛,如果把小殤的磁航浮板裝在身體裡,能飛的比這高多了,他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嘛。)孫武知悉真相,並沒有被這種特效給嚇倒,但看在慈航靜殿羣僧的眼中,這卻完全是另一回事,而且浮空起來只是第一步,跟着想必就是猛招臨頭,慈航靜殿中有數門不爲人知的腿法,威力奇大,追本溯源,想必域外也有類似絕學,念及此處,沒有人敢存半點輕視之心。
不過,正當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番僧吸引,一聲滿不在乎的輕笑,卻打破了這樣的氣氛。
“慢慢慢,別急着搶投胎,想死也不用怕沒鬼作。你這黑炭團雖然夠黑,但到底遠來是客,動手之前,我有幾個不好的劣習要先讓你知道。”
任徜徉雙手環抱,瀟灑笑道:“第一,我和女孩子在一起所混,從來不給錢,當然……也從來沒有女孩子會要我付錢。”
雖然是俗家弟子,但好歹也是慈航靜殿門下,任徜徉公然說着嫖妓宿娼的話題,等若是將火把丟到油堆裡,總算在座的僧侶羣深自剋制,這纔沒有大罵出聲來。
“第二,職業無貴戲,男兒當自強,老子別的好惡沒有,就是一看到當官的便火冒三丈,想要狠狠地踢他們屁股,特別是那些當和尚當到一半,就拿假髮蓋光頭,換上官服扮禽獸的狗東西。”
如果說剛纔那些話,是恰好刺激到在場的羣僧,那麼現在這段話就是明着譏諷所有現場的御前侍衛。參與此行的御前侍衛與武官,本就經過特別挑選,九成九都是出身慈航靜殿,現在被任徜徉指着鼻子罵,自然是人人光火,特別是想到任徜徉自己也被朝廷封予爵位、賜有官銜,是最沒資格這麼說話的人。
慈航靜殿的諸位高僧,爲了本身的體面,並不願在大庭廣衆下失態,但御前侍衛們卻沒有這等顧忌,惱火起來,扯開喉嚨便罵,把任徜徉祖宗十八代都問侯遍了,而任倘佯卻一臉滿不在乎,對着番僧點頭說話。
“前兩樣習慣不好,沒有關係,因爲再怎麼不好,也不會死人,但第三點你就要仔細聽好,因爲一個處理不好,這習慣隨時都會玩死人……”
任徜徉笑道:“那個習慣就是……我和別人動手的時候,最喜歡一見面就放大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有年紀最輕的孫武與小殤,一聽就明白這個專門術語,曉得所謂的放大絕,就是使用大絕招的意思。而小殤更是用力一拍孫武,要他把握機會,好好觀摩記住任徜徉的動作。
只見任徜徉大笑聲中,左掌推出。凌空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剎時間滿室光華大成,桑然奪目。
慈航靜殿掌門神功。如來神掌!
柔和的雪亮白光,似緩實疾地遍照八方,所經之處,人人都感到一陣心境平和,暴躁之氣消減,而白光綻放到後來。轉化爲七彩琉璃佛光,在萬道彩光當中,一隻手掌水平推出,伴着無堅不摧的巨大威力,轟向半空中的那名番僧。
番僧連聲虎吼,腳下雙足閃動,更發出紫色的氣芒,似乎要施展什麼極厲害的絕學,但是在浩然輝耀的佛光之前。他的動作迅速變得呆滯遲緩,像是被一座大山正面壓住,動作維艱,呼吸不順,到了後來甚至連踢出去的腿影都給壓回,腿上縈繞的紫光也熄滅。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 ̄ ̄ ̄ ̄”番僧的吼聲變成了痛苦慘嚎。在他整個人被佛光所吞噬的同時,淒厲的哀嚎聲響徹在場衆人的耳中,任誰聽了都是一陣膽顫心驚。但是片刻之後,當佛光消散退去,衆人回覆視力。卻看見任徜徉仍站在原地,那番僧也好端端地站着,兩個人一動不動,好像在對峙着,而剛剛發生過的一切卻彷彿是場幻覺,從不存在。
這一戰……該不會又是作和論吧?
許多人心頭都有着同樣的疑問。但一陣清脆的爆裂聲響,卻引起了人們的注意,轉頭望去,只見那番僧雖是一動不動,可是渾身上下卻連連傳出清脆的骨骼爆裂聲響,彷彿放鞭炮似的繞着全身爆過一遭後,番僧驟然矮了大半截,跟着就癱倒在地上,不僅僅是昏死過去,而且全身各處的骨絡關節都巳被掌力粉碎,像是一具被打爛的木偶,手腳多方向扭曲,口吐白沫地暈死在地。
“任、任徜徉,你好毒辣啊!”
面對一衆侍衛的指責,本來一直笑嘻嘻的任徜徉勃然大怒。
“毒?哪個傢伙敢說我毒?我連踩死一隻螞蟻都要分八次踩,天底下哪裡找個人比我更心慈手軟?這和尚就那麼點微末本事,也敢闖上別人家裡耀武揚威,現在我還讓他會呼吸,會睜眼,身體也沒有給大卸八塊,他已經該酬神謝佛了,你們要替他出頭是不是?好,全都上來,我一人一掌,逼逼超渡,剛好這裡就是和尚廟,唸經免費,收屍另算!”
無論是其餘的番僧,或者是御前侍衛,碰上這無禮又蠻橫的浪蕩子,都是又驚又怒,同時卻又心下駭然。
如來神掌,威震天下,果然是名不虛傳,僅僅是起手式“佛光初現”,便已經有此驚世威力,看那番僧渾身骨節粉碎的慘狀,好像被一座高山大嶽重砸在身上似的,如來神掌的浩瀚之威,令人思之不寒而慄。
不過,在殿上的所有人當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對這一幕感到恐懼、憤怒,也有人是以極爲驚喜興奮的心情,在注視這一幕的。
“小殤……那一掌就是如來神掌嗎?我覺得……那好像不難學耶!”
任徜徉一式驚天動地的如來神掌,輕易大敗域外番僧,大大出了鋒頭,一衆御前侍衛雖然被氣跳腳,卻誰也不敢上來挑釁,怕被他同樣一掌打在腦門,白白送一場喪葬法事給慈航靜殿做業績。
可是看在孫武眼中,任徜徉的狂傲姿態卻有幾分虛張聲勢,因爲發這一掌的代價絕對不輕,任徜徉雖然沒有氣喘吁吁,可是在小殤的四神鏡特寫下,他身後的衣衫整個溼透,連頭髮都溼得像是剛剛洗完澡一樣,明顯虛耗不少。
剛剛那名番僧,看似無能無用,但應該是很有本事的,所以任徜徉爲了不增添無謂風險,便決定不給他機會,一照面便耗損元氣,用最強的武功一招敗敵,看似風光,卻有着不得不爲地無奈。
不過,孫武覺得很興奮,因爲從知道任徜徉要使用絕學的那刻起,他就目不轉睛地盯着直看,不只看任徜徉的出手,也分神去看四神鏡中的畫面,因爲四神鏡有過濾強光的功能,能讓畫面看來更爲清晰,可惜如來神掌的威力太強,能量激盪之下,最後四神鏡仍是失去畫面,讓孫武沒看到佛光初現的後半段。
雖然僅有前半段,卻已讓孫武獲益良多。事實上,任徜徉的如來神掌,孫武雖是首次見到,但卻覺得非常熟悉,好像自己也曾修練過同樣的東西,這種感覺很不可思議,卻又是那麼強烈,強烈到彷彿只看任徜徉使了半式,就隱約把握到這掌法的行功口訣了。
從道理上說,這絕對不合理,但孫武卻很想找機會試試,看看那些感覺是否正確,而這機會很快就送到面前。
正殿上連鬥兩場,呼倫法王座下的護法高手先後敗倒,一死一殘,而且都是甫一動手便被敵人秒殺,敗得難看至極,不僅番僧大失面子,就連御前侍衛都感到面上無光。
本來三戰兩勝,事情應該到此結束,但妃憐袖的首戰被算是和局,現在孫武必須出戰第三場,與那些番僧一較高低。
“第三戰,阿尼佬麻請出場。”
聽見外頭的呼喚,孫武硬着頭皮走了出去。很正常的一點是,僧侶羣中沒中人認得這個臉黑黑的面生小沙彌是誰,不過有了妃憐袖的例子在前,苦茶方丈又沒有反對,全寺僧侶也都閉口不言,當作全無異狀。
而孫武所面對的敵人,長得又高又壯,直挺挺地站在孫武面前,像是一棵高大的樹木般,身體所形成的陰影覆蓋住孫武,彷彿烏雲罩頂般的不祥。
(哇……這個黑人好高啊,快要和北宮羅漢他們一樣了,是吃了什麼東西或裝了什麼東西,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嗎?)吃什麼東西,這點沒人知道。但如果說是裝了什麼東西,孫武卻相信這絕對可能。之前的兩名番僧,一個是手、一個是腿,都在身體裡頭埋藏法寶,這個黑黑的大塊頭相貌古怪,頭大如鬥,肯定是有些古怪的。
(該不會……是頭吧?)孫武心中存疑,照着比武應有的禮儀,彎腰下拜,腦裡思索着敵人可能的破綻,哪知道還沒來得及擡起頭,那番僧就大吼一聲,嘴巴一張,竟然是一道熊熊烈火疾噴了過來。
“啊?真的是頭?”
孫武連忙逃竄,但火臨已經纏身而來,僧袍着火,燒得他極爲狼狽,總算他金鐘罩修爲紮實,在烈臨焚身時鼓起六關金鐘勁,周身索繞起黃金光芒,硬生生將火焰驅離體外三寸。
在場羣僧看到對方張口吐火,均是相顧愕然,覺得這事未免匪夷所思,但又聽說域外有一脈奇特武術。門人擅長吹蕭驅蛇、吞劍、吐火,這番僧或許就是修練那種奇術也不一定,不能太大驚小怪;而當他們看見孫武的金鐘罩,那是再正宗也不過的慈航靜殿武學。羣僧紛紛喝起採來,但沒多久這些喝采又變成驚愕,每個人都存着同一個問題。
這少年看來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居然已將金鐘罩練上第六關,這雖非史無前例,但卻委實驚人之至。而且,金鐘罩第六關以上的秘笈從不外傳,他能把金鐘罩練上第六關。那就是本寺弟子無疑,可是,爲何又如此面生了?
無數詫異眼光,集中在孫武身上,他卻忙得沒時間理睬,全力運着金鐘罩,嘗試在火焰中突擊,可是當熊熊烈火終於出現空隙,他一記重拳打在敵人腰側。如鋼鐵般堅硬的身軀,卻反震得他手骨痠麻。
(好厲害的護身硬功啊!第一次碰到這種功夫,搞不好比金鐘罩更硬,像打在真的鋼板上一樣……咦?)孫武一陣錯愕,爲着那有些怪異的手感而不解。比這更堅固難破的護體神功,自己不是沒有遇過。可是像這樣子硬梆梆,異常接近金屬觸感,一點血肉之軀的柔軟都感覺不到,這還真是第一次。
一擊失利,孫武想使用幻影身法繞到敵人身後。不過那番僧的動作卻非常奇怪,上半身不動、腰不轉,逕自揮拳向孫武擊來,本來絕無可能命中的一拳,卻因爲手臂陡然變長,一拳打在孫武背上。
(嗚……是小殤的章魚拳。)平時小殤痛毆孫武。出拳時手臂柔若無骨,總能由不可思議的方位擊來,看來很像是手臂突然延伸了長度,只是這理應別無分號的獨門拳法,竟然會從外人手中使出,對孫武而言實在很具意外性。不過,真正嚇到他的東西,卻是在他看清楚那番僧手臂的一刻。
“哇哇哇哇哇!手真的變長了!”
不是開玩笑,也不是錯覺,那個番僧的右臂陡長一尺,以一種不可能的身形比例與姿勢,猛朝孫武揮擊過來。猝不及防,孫武連捱了幾下重擊,雖然靠金鐘罩硬擋下來,卻着實疼痛,幾次想要反擊,可是對方一隻右手比一杆長槍還長,佔盡距離上的優勢,橫臂掃出,根本沒有空隙衝刺進去。
(胸口又開始痛了,再打下去,內傷就會發作……嗯,把一切賭在金鐘罩上頭,拼着挨他幾下,衝過去發大禁佛心刺吧!)孫武拿定主意,咬牙連捱了兩記重拳,想要飛躍掠去,但腳纔剛剛離地,那番僧大吼一聲,雙眼竟然射出兩道炫目之至的雪白光線,命中孫武胸口。
雖然只是兩道細細的光線,但從那耀眼燦爛的程度,就說明了內中蘊合着多強的能量,這一下命中,威力絕不遜於那記重拳的一擊,金鐘罩雖然沒有被擊破,孫武卻被打得在半空中滾了幾個筋斗,重重摔落在地上。
番僧一下得手,更不饒人,高速飆衝過來,一雙鐵拳猶如兩把開山大斧,連環交錯往少年身上砸去,看那狠惡聲勢,大有要持他活活打成肉泥的意思,不少僧侶轉頭不看,生怕一睜眼已看到少車被打成內臟外流,血肉模糊的慘狀。
但其他較有見識的高僧卻大聲斥責,覺得這番僧怪模怪樣,像是機械多過人體,這場比武實在是很怪異。在衆多的斥罵聲中,又以任徜徉的反應最爲激烈。
“喂,這臺東西也算是人類嗚?講好是雙方門下弟子出來切磋,你們弄一臺機械出來比武,呼倫法王座下已經沒人了嗎?”
這種抗議早在對方意料之中,馬上就有人出來解釋,表示這個“阿密汗一號”是呼倫法王的作品,集最尖端技術於一身的法寶人,既然是呼倫法王親手製作,那就與親自授業的弟子沒有兩樣,當然算得上是門下。
域外的法寶技術本就遠較中土爲優,衆僧雖然隱約聽過有內建法寶於體內的技術,但是否真能做到,卻是誰也沒親眼見過,至於憑空造出一個“法寶人”,那更是作夢都不曾想過的事,現在聽對方這麼解釋。衆僧彼此相顧,俱是深以爲憂,覺得這種法寶人要是能夠大量生產,那麼對中土可能又是一場浩劫。
任徜徉怒道:“笑話。親手拼一臺爛機械就算是弟子,那呼倫法王親自找條狗唸一遍經文,那條狗也算是徒弟囉?你們怎麼不派條狗出來算了?啊,剛剛那兩條被擡出去的算不算?”
這句話的刺激性太強,不僅是番僧與御前侍衛爲之色變,大聲回罵,就連慈航靜殿羣僧也覺得不妥,苦茶方丈出言制止。卻仍看得出任徜徉一副躍躍欲戰的表情,如果不是雙方明言一對一戰鬥,他早就跳下去接替孫武了。
“碰!碰!碰!碰!!”
一輪震耳欲聾地敲擊聲響後,法寶人似乎因爲機件過熱,必須要暫停攻擊,稍稍冷卻,但當法寶人往後退開,那抹綻放在衆人眼前的金色光芒,卻讓慈航靜殿羣僧又驚又喜。以剛剛法寶人瘋狂捶砸的瘋狂大力。就算是花崗巨巖也被砸成了碎石粉,更何況是血肉之軀,但這少年年紀雖小,金鐘罩修爲卻是紮實得令人難以置信,捱上這樣的連續重擊,竟然毫髮無傷。
(好、好險啊。如果不是因爲和北宮羅漢、狂僧他們打過,金鐘罩稍有提升,我一定挨不過這一輪的。)法寶人攻擊的威力雖強,畢竟還無法與北宮羅漢、狂僧那級數的高手比肩,孫武小小年紀。近日卻累積了與當世高手對戰的經驗,金鐘罩無形中也提升了抗擊力,這一輪轟砸居然硬生生抵受了下來。
(……要是這機械怪物再多打幾下,或是一面打一面眼睛射光,金鐘罩一定承受不住的。唉,現在該怎麼辦?)趁着敵人冷卻機件的空檔。孫武努力平復紊亂的真氣,腦裡也想着破敵方略,如果要憑現有的武技去戰鬥,基本上是不可能地,那個法寶人眼睛會噴激光,防禦速度與全面性比北宮羅漢更勝一籌,自己根本沒有搶到近處的機會,即使有,大禁佛心刺多半也攻不破它的合金軀體。
要嘛,就是現在宣佈棄權投降;要嘛,就是像妃憐袖、任徜徉那樣進行遠距離攻擊。這兩個方法,一個自己不願意,一個自己做不到,都是爲難得很,換句話說,除非自己能發揮超越現有的實力,否則就是全無勝算。
超越現有的實力……
如果能使出當日擊飛狂僧的一拳,引風動雲,天地都爲之變色,要解決眼前這法寶人肯定不成問題,遺憾的是,那一擊天子龍拳純屬偶然,到底是怎麼打出去的,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事後幾次想要偷偷練習,真氣才一提運,胸口就劇痛難當,大半天吸不進一口氣,更別說出拳了。
天子龍拳這條路不通,幸好眼前還出現了另一條路可走,在見過任徜徉的神掌之威後,孫武就多出一個新希望,想試着賭賭看,或許可以改變現有局面。
(就和他拼了,賭上一賭,看看如來神掌是不是能夠打爛這臺機械。)只要能發揮出如來神掌的真正威力,像任徜徉那樣的佛光初現,要擊毀這個法寶人絕對不成問題,不過,自己究竟能夠發揮出多少威力,卻是連孫武自己也預料不到的事。
之前嘗試運用無孔不入掌的時侯,孫武對於捕捉氣息流動、歸納心法口訣有做過不少研究,後來無意中偷學到鐵中堂的鐵骨功,在那過程中更是隱有所悟,獲益良多,現在就憑着剛剛窺看任徜徉出掌時的些許心得,還有一股解釋不出的熟悉感,孫武想把這一股腦組合的大雜燴全力推出去。
屏氣、凝神。
孫武運轉真氣,雙目微閉,雙掌合十,身上的金光也漸漸斂去,在一派沉靜當中,有幾分寶相莊嚴的禪定氣勢;滿殿僧侶見他這副模樣,微感訝然,竊竊私語,不曉得這少年在弄什麼玄虛,但苦茶方丈與任徜徉卻有着明顯反應,一個微微皺眉,一個身軀劇震,都用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怔怔地望向孫武。
在衆人的注視下,雙掌合十的少年腳底微動,竟然住上輕飄了幾公分,儘管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距離,但看在知情的人眼中,卻已是鐵一般的確實證據,而當那熟悉的白光開始一縷一縷地釋放出來,不只慈航靜殿羣僧,就連御前侍衛們也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截至目前爲止,一切都還算是正常……
忽然之間,柔和的白光消失不見,微微飄浮離地的孫武重墜下來,臉上浮現痛楚表情,所有人都以爲他是走火入魔,還不及有動作,一道光芒又自他身上綻放出來。
不是金鐘罩的黃金氣芒,也不是神掌的佛光,而是一道道映得人臉上發紅的血光,同一時間,大殿內被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所覆蓋,從外頭遙遙看進來,整座大雄寶殿像是被浸在血池裡,彷彿地獄浮上人間一樣的詭異景象,卻勾起了年長僧侶一個早已遺忘,發誓永不再記起的恐怖夢魘。
“這……這沒可能……”
不曉得是誰發出了這聲囈語,但聽在每個人耳裡,卻都像自己心情一樣沉重,而這聲囈語也沒說完,因爲一聲震天破地的大笑,震得所有人耳內劇痛,眼中所見,就是強烈的血光暴熾,化作洶誦的血海浪濤,剎那間涌遍整座大雄寶殿,更向那個法寶人狂衝過去。
猛擡臨頭,法寶人的反應很大,揮舞雙臂,嘴裡集中能量噴出火焰,鋼鐵雙臂跟着橫揮過去,看那狠惡聲勢,沒有人懷疑他能將怒奔中的大公牛一擊震殺。
只是,這麼威風凜凜的反擊,在那鋪天襲地而來的浩瀚血光之前,就彷彿螳臂擋車般渺小,僅僅是兩秒鐘的接觸,法寶人就被血光所吞噬。
剛纔任徜徉的佛光籠罩住敵人時,那個番僧發出了極度痛楚的哀嚎,但這法寶人被血光吞噬後,竟然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剎時間,整座大雄寶殿只剩下滿天血光,逼得人們無法正視,直過了好一會兒後,血光消散,重新回覆視力的人們見到少年站在原地,雙掌仍是合十,臉上卻是一副大夢初醒,迷惘困惑的表情。
而在少年的身前,那個渾身機件的法寶人,已經不知去向,半點殘渣都沒有剩下來,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一掌之威,強悍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