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袁晨鋒帶來的消息,聽了果真使人意外。之前孫武與身邊衆人商議,得出結論,就是武滄瀾的利益與魔門未必衝突,儘管武滄瀾毀了梁山泊,但天魔不一定會爲此與武滄瀾敵對,雙方還大有合作的模糊空間,如今看來,這個推論果然不錯,梁山泊一被破壞,武滄瀾便動作頻頻,邀陸雲樵、天魔到帝都共商大計,這個會議肯定沒安什麼好心,還沒開始,就被人們認定九成五會破局,不過誰也不能否認,這會議不論成與敗,都將對天下大勢影響重大。
「奇怪……」提出質疑的是虛江子,「雖說域外接收中土的情報較慢,但如此大事,一經公佈,必在最短時間內傳遍中土,算算時間,也早該傳到域外,爲何我迄今仍未接到這消息?」
「阿古布拉陛下果然高明。」袁晨鋒稱讚道:「這消息之所以尚未傳到域外,是因爲它根本沒有機會傳遍中土,武滄瀾確實命令軍部通告天下,但這個傳告還沒能夠離開軍部,就已經被廢掉了,若非本會的情報人員傳回消息,我們也不會知道。」
這是一個已經作廢的情報?衆人的目光集中在袁晨鋒身上,不明他說這件事有何意義?他千辛萬苦跑到域外來,難道是特別來炫耀同盟會情報靈通的?
「各位別誤會,我正要說武滄瀾取消這通告的理由。」袁晨鋒道:「這個通告之所以沒能發出去,是因爲僅僅一夜之隔。它就已經失去意義,本來武滄瀾的命令傳至軍部,是預備隔日發佈的,但在隔天一早。一封書信搶先送進皇宮……一封戰書。」
袁晨鋒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衆人望向他,質疑他爲何故意吊人胃口,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衆人不由得大爲驚奇,難道同盟會如此神通廣大,居然取得了那封發給武滄瀾的戰書?腦筋比較靈活的。則開始猜會否武滄瀾將那封信轉送給了同盟會?就只有小殤,眉頭微皺,似乎想到了什麼。
「這封戰書,是在同一個早上送到同盟會。送到我手上的,相信與武滄瀾拆信的時間相差不遠。」袁晨鋒苦笑道:「說來慚愧,有關武滄瀾那篇作廢通告的情報,我是在收到這封戰書後片刻才接到,跟着才拼湊出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簡短的一句話。已令現場聽得懂話的人臉色大變。一夜之間的變化,卻代表一場涉及多方勢力的情報戰,同盟會還未把軍部通告一事回傳,卻已有另一方搶先偵知。並且做出反應,發出那封戰書來當響應。當袁晨鋒一早起來,先後接到戰書與報告書時。同盟會已在情報戰上頭敗了一仗,也就難怪袁晨鋒要苦笑。
孫武在這方面反應算慢,自然聯想不出這些關鍵,全靠小殤的解釋才明白過來,驚訝之餘,他更是不解,中土有哪個組織,情報能力更在同盟會、朝廷之上?兩大聖宗嗎?但以自己的瞭解,似乎……
驀地,孫武不說話了,他腦中浮現答案,難怪在場的人臉色都那麼難看,有這種本事的除了魔門,更還有何門何派?魔門正是以此召示各方勢力,展露實力,表示沉寂已久的魔門,依舊能夠掌握江湖。
那麼,這封戰書……
「各位請看。」袁晨鋒將信取出,孫武、任徜徉毫不避嫌,搶上去觀看,看清信上內容的剎那,腦裡都是轟的一聲巨響。
誠如袁晨鋒所言,這確實是一封戰書,發信者是天魔,除了正式宣告復出,更直接約陸雲樵一戰,地點就在大武皇宮,時間正是武滄瀾約集一會的日子。
這封挑戰書,無疑是狠狠打了武滄瀾一巴掌,令他邀集三方會談的打算,還未開始就破碎,難怪那封通告胎死腹中,沒有發出,但天魔所採取的這個行動,對武滄瀾卻未必不利,因爲天魔直接約戰陸雲樵,無論勝敗,武滄瀾都是既得利益者,只是……事情會有那麼簡單嗎?
袁晨鋒道:「不瞞各位,這些年來,爲了各種目的想挑戰家師的人,每天都有,其中大部分是希望藉此成名,敝會聘有專職人員負責扔掉那些挑戰書,根本不需要送到家師手裡,但……這次不一樣了。」
魔門消失江湖多年,年輕一輩的江湖人甚至不知道天魔是誰,聽見天魔挑戰陸雲樵一事,九成以上的人都覺得可笑,即使有人對他們解釋,天魔是魔門的首腦,而魔門是曾經在江湖上有顯赫勢力,卻已低調與潛伏達數十年之久,這些年輕人也只會將之理解爲「一個過氣的魔頭要出來挑戰陸雲樵,自擡身價」。
袁晨鋒執掌同盟會大權多年,見識當然不會那麼膚淺,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因此他才苦笑,而衆人也聯想到,袁晨鋒之所以在遇襲之後,沒有立刻迴歸中土,反而持續深入域外,很有可能就是找不到陸雲樵,這纔不得不來到龜茲王城,看看能否連絡得上。
一個組織的領導人,居然是如此行蹤不定,愛搞神秘主義的人物,每次有事都聯絡不上,在這種人手底下做事,實在很辛苦,只要想到這一點,孫武就很同情袁晨鋒。
只是,縱使來到龜茲王城,陸雲樵似乎也已經不在,袁晨鋒想要聯絡其師的打算再次泡湯,而他也沒有閒工夫在龜茲耗時間,簡單與虛江子會談,議定今後的合作方式後,留下隨行人馬負責首次的能量結晶運輸,自己又急匆匆地要一個人趕回中土。
袁晨鋒要回中土,這點本來沒什麼問題,然而,考慮到他的安全,虛江子就開始頭痛了,如今雙方結盟,袁晨鋒就是龜茲盟友,萬一袁晨鋒在回程時遇刺。死在半路,龜茲不但痛失重要盟友,還會惹上大麻煩,可是。龜茲如今百廢待舉,原有的主戰力非死即傷,不可能組織高手團或精兵護送,總不好由他自己親身上場,送袁晨鋒回中土吧?
最後,順水推舟,孫武自告奮勇,和小殤一起陪同袁晨鋒趕路回去。雖說人數少,但卻是絕對的精英戰力,比什麼軍隊護送都要值得信賴。
整個安排就此定案,在出發之前。孫武特別問了袁晨鋒,表示妃憐袖也正在龜茲,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袁晨鋒考慮片刻,最後還是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動作立即遭到小殤的嘲弄。「好無情啊,聽說人家還與你訂過親,差點就成夫妻了,現在有難。你連見也不見一面?」這些話孫武也想說,只是不敢出口。就這麼被小殤搶先說了。
「不,如果我的探視。能夠對她有幫助,不管怎樣我都會去看的,但……目前我這邊正是是非之源,去看她或許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
袁晨鋒向兩人解釋,虛河子命喪龜茲一事,已經漸漸在中土傳開,之所以還沒有掀起軒然大波,只是因爲河洛劍派尚未出面肯定這個消息,但人既已喪命,紙早晚會包不住火。
虛河子並不是孤身來到域外發展,而是把河洛劍派的精華戰力帶走,造成中土這邊的弱體化,當掌門身亡的消息傳回,河洛劍派之內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掩蓋事實真相,把一切混過去,甚至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比如說虛河子造訪域外,意外遇害,這樣還可以把兇手矛頭直指龜茲;一是選擇公開事實,還原虛河子野心家的身分,以否定虛河子爲出發點,向全天下自承罪過,當然,這將令河洛劍派元氣大傷,多年清譽毀於一旦,幾十年內都回復不過來。
孫武道:「這個……像河洛劍派這種大門派,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應該會選擇第二種吧,那和妃小姐又有什麼關係?」
一語說出,就看到小殤瞪了過來,袁晨鋒也表情尷尬,孫武知道自己又說錯,卻完全不明白錯在何處,這些爭權奪利的事,實在是複雜。
袁晨鋒道:「普通情形下,第二種確實是必然的選擇,不過這次的情形有點特別,虛河子雖然身死,但他帶往域外的同門、弟子卻未全滅,這些人在當前情勢下,無意於域外爭雄,急於趕回中土,說得明白一點,也正是爲了空出來的掌門之位。這批人,在戰力上佔有優勢,若是大家談不攏,動起手來,目前留守不周山的那一派勢力,就屈於下風,所以……」
說穿了仍是權力鬥爭那一套,目前留守不周山的那一派,自忖武鬥佔不到上風,就只能另謀他法,訴諸外界輿論,把虛河子幹過的壞事都抖出來,將他打成最邪惡的大魔頭,凡是與他沾邊的,全都十惡不赦,如此一來,一直聽命於虛河子的域外一派,當然就無權來爭掌門,甚至還會變成江湖公敵,人人喊打,性命堪憂。
然而,如果和虛河子有關的人、事、物,都要被打成十惡不赦,首當其衝的妃憐袖就很危險了。公開來說,她是虛河子的關門弟子,隱藏多年的秘密武器;私底下來說,她更是虛河子的親生女兒,更懷璧其罪,是河圖的持有人,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妃憐袖的處境就很危險了,一個不小心,隨時有可能成爲與袁晨鋒爭奪刺殺榜首的熱門人物。
說到這裡,孫武就能體會袁晨鋒的爲難,別的不講,光是讓人知道他在域外見過妃憐袖,就能惹出無數麻煩,萬一讓人誤會這是同盟會想支持妃憐袖,奪取河洛掌門之位,藉以操控河洛劍派,袁晨鋒絕對百口莫辯,若要澄清此事,搞不好還會被人逼問交代妃憐袖的下落,安全起見,還是乾脆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不見面爲妙。
孫武搖頭道:「你們這些當領導人的,真是麻煩……」
「所以纔會誕生像武滄瀾那樣的人啊,人人都說他是狂人,我覺得他只是選擇了和我們不同的路,凡是敢逼他、爲難他、設計他的,全部殺光,省掉麻煩,比我們輕鬆多了。」袁晨鋒聳聳肩。道:「不過,領導人註定是要累的,要是個個都像那位大武皇帝般輕鬆,領導不久就要出事啦。所以,我寧願累一些……呵,這些都是家師的教誨,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記住了。」
孫武聽着這些話,突然有一種感覺,以陸雲樵這種幾乎厭棄世俗的作風,即使將來真的推翻了大武王朝,大概也不會自己坐上皇帝位置。那麼,屆時成爲天下之主的,說不定就是眼前這個儒雅青年了,只要他能一直維持今日的心性。即使日後就天子位,應該不會變成武滄瀾那樣的暴君吧?
不過,自始至終,袁晨鋒說的話都有點奇怪,對於域外的動亂、虛河子的事。他像是知道得很多,但重點地方又不是很清楚,讓人無法確定他究竟知道多少,這些……他是怎麼曉得的?同盟會的情報機構有這麼高明?
想歸想。孫武終究沒有把這問題說出口,只是整理好東西。預備與袁晨鋒一同離開。
孫武要離開龜茲的消息,並沒有高調宣佈。否則他肯定無法離開,光是熱情的民衆擋道,就足以令他寸步難行了,儘管如此,與親友們的道別,仍顯得離情依依。
胡燕徒、李慕白贈與一本小冊子,上頭寫滿武功秘訣,這是他們兩人聯合整理的心得筆記,內容集兩大聖宗上乘武技於大成,從前的孫武就算看了這些也沒用,但經過這一番歷練,他已經能吸收這些內容了。
穿着輕紗女裝的拓拔小月,遲疑了半天沒有說話,當孫武來到面前,她突然有動作,在少年的臉頰上飛速親了一下,掉頭就跑,大膽的奇襲行動,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孫武更是一陣腦袋發暈,說不出話來。
小殤輕笑道:「怎麼樣?過癮吧?是不是覺得骨頭都酥了?」
「哪有這種可能啊!妳完全捉錯感覺了吧?差點嚇得尿褲子,這還比較貼切。」
孫武簡單回答,而姍拉朵卻在此時靠了過來,「小子,回到中土,如果見到你姊姊,可不可以替我帶件東西回來?」
「喔,好啊,反正我就算不答應,妳也會偷偷在我身上下毒,逼我拿東西回來換解藥吧?更差勁一點,搞不好還會下在虛江子前輩或小月公主身上來威脅我咧!不過,妳要什麼?」
「賊小子!眼睛啥時候那麼利了?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啦,就是……替我帶件內褲回來。」
姍拉朵刻意壓低了聲音,本以爲孫武聽了定會嚇一跳,哪知少年面不改色,只是皺起眉頭,道:「妳不是已經有了嗎?那天要拿姊姊的信,結果拿錯,那時候妳拿出來的不就是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
姍拉朵踉蹌後退,撞在一根柱子上,臉色蒼白,詭異的表情,倒是讓孫武成就感十足。
小殤再次貼耳輕笑道:「怎麼樣?過癮吧?是不是覺得骨頭都要酥了?」
「妳又捉錯感覺了啦,這哪可能骨頭酥?爽到差點尿褲子還比較貼切。」
低聲說完,三人啓程離開,正式離開了龜茲王城,邁向迴歸中土之路。
袁晨鋒在中土是騎馬,雖然是經過基因改造的變種生物,不過基本上還算是馬沒錯,進入域外之後,則是改乘駱駝,但如今,一輛新式的磁浮跑車解決了所有問題,無懼烈日強風,穿越沙丘如履平地,全速朝着月牙關前進。
途中,袁晨鋒問起孫武今後打算,此刻中土正是多事之秋,同盟會與朝廷打得不可開交,孫武此番義助同盟會,取得了重要的能量,有大功於同盟會,本身又是當今世上足以名列前十的有數高手,站在同盟會的立場,肯定想要孫武加盟,攜手共成大業,袁晨鋒表露誠意,提出了希望孫武加入同盟會的邀約,只要加入,便許以會中高位。
孫武爲難道:「袁兄,你俠骨英風,我一直都是很佩服的,但……我還沒有配服到想當你手下的地步啊。」
「哦?所以如果不是你當我手下,而是我當你手下的話,你就同意了?這個……有些強人所難了。」
「袁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嗯。雖然有難度,不過,不是沒得商量。」袁晨鋒正色道:「說認真的,如果你真有那個意思。這個問題可以商量的。」
袁晨鋒的表情很正經,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反而讓孫武嚇到了。如果是那種隨時都會完蛋的末日組織,那倒也罷了,同盟會如今聲勢如日中天,若是順利進行下去,推翻大武王朝,同盟會的領導人物就是新王朝開國元勳。尤其是像袁晨鋒這樣掌握實權的高階人物,說不定就是新王朝的繼承人,甚至直接登上王座,連這樣的位置都可以商量。孫武不是感到受寵若驚,而是懷疑對方腦子有沒有問題。
「別這樣看我啦,推翻大武王朝是我入同盟會那刻起,就被賦予的使命,我盡心盡力。必須要完成這份責任,但完成之後……我不見得還要繼續扛這份責任啊。」
「袁兄,話不是這麼說吧?也許推翻之前,一切都是責任。可是如果能夠推翻大武王朝,後頭你就算不是皇帝。早晚也會當皇帝,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那時就是你享受的時候啦!人家之前辛苦,不就是爲了後頭能享受?你辛苦了那麼久,怎麼享受階段你要跑?」
「享受嗎?但願我也能這麼相信吧,很可惜,我掌握重權已經很多年了,非常明白,如果要一直把榮華富貴牢握在手,就得時時刻刻,戰戰兢兢,絕沒有半分僥倖,否則隨時不得好死,這種生活……一點也不享受,武滄瀾或許就是被這種生活逼瘋的。」
袁晨鋒苦笑道:「如果我能無視一切,不管所有別人的死活,像武滄瀾那樣,或許榮華富貴也能很享受,可是,如果真要肆無忌憚到那種程度,我想我應該能找到比榮華富貴更享受的生活方式。」
袁晨鋒的這番話,語氣真摯,孫武不認爲他是隨便說說,聽在耳裡,倒是很同情他們這些在權力圈中打滾的人。自己入世以來,也算見過一些紈褲子弟,仗着手上有些權力,肆無忌憚,胡作非爲,但那些都是未有真正坐上權力大位的人,至於真正能久坐大位,歷經風浪不倒的人……誠如袁晨鋒所言,沒有一個是容易的。
從這些話聽來,袁晨鋒並不是那種淡泊名利的人,倒比較像……別人畢生追求的東西,他在很久以前就已得到,拿在手裡過了那麼多年,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雖然這世上大多數人久握權力,只會越來越不想放手,但袁晨鋒的想法顯然不同,或許,陸雲樵對他的影響很大吧? 「嗯,確實如此,家師的態度,對我影響不小,以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所謂同盟會的大權,不過是他厭棄了不要,強扔給我的東西。」袁晨鋒兩手一攤,無奈道:「別人不要,還硬塞過來的東西,這有什麼價值可言?有什麼好動人的?」
「哦?」小殤道:「那現在呢?經過多年,現在你終於發現權力的動人滋味了?」
「掌權的滋味是不錯,不過在我的生命中,還有別的樂趣高過這個。」袁晨鋒道:「而且隨着年歲增長,我從家師身上所領悟到的……就是某些工作,不管怎麼累、怎麼無奈,還是得要有人去做的,如果你不做、他也不做,最後又要誰來收拾爛攤子呢?」
「……聽起來,你對你師父有很多的不滿喔!」
「不敢,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心存怨恨這是萬萬不敢的。」
袁晨鋒慎重而堅決地表明瞭立場,孫武和小殤沒再多話,心裡卻把這問題打上了一個肯定的結論。
孫武遲疑了片刻,道:「其實我一直都想問,爲什麼……陸大俠對同盟會事務這麼冷漠?他不問世事,對於那些權力……好像根本就是厭惡了,他爲什麼會這樣啊?」
小殤搶着道:「誰知道?或許是遭到什麼打擊,心理變態了吧?」
袁晨鋒道:「這怎麼可能?師父待我恩澤如海,這種話別說是說了,就算是想都不敢想啊。」
這句話的份量很重,孫武和小殤沒再多話,心裡卻再次把這問題打上一個肯定的結論。
三人一路乘車飛馳,完全就是不眠不休,不過在實際操作上,卻有一個比較尷尬的問題。這輛磁浮飛車,是小殤臨時拼湊組成的新品,袁晨鋒不懂得怎麼駕駛,孫武當然更沒有駕駛執照這種東西,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小殤坐在駕駛座上,一路狂飆。
對於這種狀況,孫武和袁晨鋒分別因爲各自不同的理由,感到不安,只是誰也沒有提出來,就這麼持續旅程,隨着時間過去,三人逐漸逼近月牙關,也距離那個詛咒之地越來越近……桑德族。
當日在這附近死了不少人,屍體到處都是,不過幾天的時間一過,附近當然也有人清理,屍體什麼的早被移去,血跡更是早被黃沙所覆蓋、掩沒,一眼望去,什麼特別痕跡都找不到,若非在龜茲看過相關報告,根本不會想到這裡曾經發生過如斯慘事。
袁晨鋒在路上就已聽孫武提過桑德族之事,對於三人爲何要來這裡的理由相當清楚,簡單看過棄屍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後,接着就是要實地進入桑德族,確認狀況。
桑德族的位置,對於外人自然是絕密,但孫武等人曾經造訪,要找出入口總是比旁人容易得多,雖然桑德族不時也會改變出入口,將曾經使用過的通道封閉,可是這類手段瞞得過旁人,卻又怎麼逃得出小殤的專業眼光,很快就被她確認方位,直接用法寶「如意金鋼圈」開出通道來,鑽穿進去。
進入桑德族所在的地下洞窟,一切盡如先前所料,這個自玄武一族覆滅之後,始終躲避與外界接觸,偷偷在地底下存續的部族,遭到一場徹底的血洗,整個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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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空間之內,到處都是死屍,而且和早先暴露在地表的那些一樣,幾乎找不到幾具完整的,無分男女老幼,各個都是被殘忍手段分屍屠戮。見着那麼大量的屍塊,亂灑在所經之路的每一處上,孫武的臉色非常難看,要不是因爲他也見慣大場面,可能早就吐出來了。
讓孫武臉色這麼難看的理由,除了殘忍的死狀,還有一個,那就是造成這遍地死屍的理由,正確來說,是殺人者所用的武學。
魔門絕學?修羅劫!
如果可以,孫武實在不想確認這一點,但先前與虛河子對戰多次,修羅劫的特徵與威力,自己是再清楚也不過,所以寥寥數眼望過,馬上就認了出來,兇手用以屠戮桑德族上下的武技,正是修羅劫。
「……從這些破壞的痕跡看來,應該是魔門的修羅劫……嗯,和典籍中的記載很像。」
袁晨鋒仔細觀察四面八方,沉吟道:「不過,出手者的修爲,似乎……尚未能真正掌握這門絕學,恐怕是竭盡全力,才勉強駕馭這絕學,換句話說……這應該不是魔門的絕頂高手所爲。」
孫武聞言,心中一凜,仔細端詳周圍破壞的痕跡,發現袁晨鋒所言果然不錯,無論冰火氣勁或刀罡,都不是駕馭得很好,完全是失控邊緣,與虛河子施展時全然兩樣,雖說能施展修羅劫的,肯定也是千中選一的高手,但此人尚未能駕馭修羅劫的威力,這也是事實。
(怪了,這樣子看的話,出手的肯定不是老爹,不過……那又會是誰呢?修羅劫是魔門絕學,但心眼宗也有人會……唉,是誰都一樣,反正用的是修羅劫,就算不是老爹出手,也是老爹傳的,這隻更證明桑德族覆滅的事與老爹脫不了干係。)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確認桑德族內最要命的那件事物,孫武帶着袁晨鋒、小殤,朝着記憶中的方位衝,由於地下洞窟黑暗,找錯了路,多花了點時間,不過當他們終於找對路徑,來到阿鼻血的存放處,孫武一見眼前景象,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石柱已毀,摧毀石柱的手法正是修羅劫,只是勁道雄渾,遠超前頭殺戮桑德族人時所展露的程度,絕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孫武心頭一震,喃喃道:「……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