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之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沒有才幹、沒有能力的失敗者,落荒逃回來的下場,不是都只有死路一條嗎?」
納蘭元蝶昂首回答,而她所說的東西,雖非軍部的成文規定,卻是「皇室子孫」的生存鐵則,凡是流着天子之血的龍種,在生存競爭的過程中,都必須接受這樣的考驗。
像自己這樣的「私生龍種」,其實爲數不少,許多也都被安排在朝廷的各部門,擔任軍職或政務,於一己的崗位上力求表現。據自己的瞭解,這些私生龍種的監視、考覈、處理工作,都是由銀劫在負責,儘管銀劫幾乎不在這些人面前現身,但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共通體驗……總覺得,在背後有雙冷冷的眼睛盯着。
這種感覺,一點也不會誇張,因爲注視着這些龍子、龍女的眼睛,絕對冰冷,從不帶着半點熱度,用最嚴厲的標準在考覈每個人,只要有什麼表現不理想的地方,就會被無情地刷掉。
不曉得是有意殺雞儆猴,或是有什麼其他目的,自己也曾負責幾件刷掉人的無情工作。儘管彼此不認識,但卻知道對方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在動手結束他們生命的時候,那種感覺……很複雜。
當時,自己並不以爲意,能夠很單純地將他們看成鬥爭失敗的無能者,理所當然應該死而無怨,不過,現在的自己卻已經找不到那種心境,想起流着同一血緣的人,必須這麼互相殘殺,覺得很可悲。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爲那天在樹林中,孫武說出的一句話。
『那是一個扭曲你一生,玩弄你生命的人,爲什麼你還願意繼續服從他,讓他以驅使你爲樂,滿足他變態的樂趣呢?』
假如只有這麼普通的一句話,自己只會嗤之以鼻,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打從認識孫武以來,這個年紀還比自己小上一截的少年,卻是身體力行,不向朝廷屈服、不向武滄瀾屈服,努力地反抗着,並且以實例證明,只要肯做,努力確實有可能換來奇蹟。
明明大家都是相同的處境,這個少年卻有辦法一路走在陽光下,相形之下,自己這些人就顯得如此陰鬱、醜陋。凝視着這樣的他,自己不可能不受到影響,然而,又沒有辦法去恨他,因爲他在陽光下走的並非坦途,那種道路之崎嶇辛酸,讓自己實在無法對他產生恨意。
於是,在無法宣泄的情形下,這股自出生以來便存在的怨與怒,開始轉了方向,朝一個本來想都不可以想的方向奔流。
這種想法,絕對致命,所以只能想,不可以說出來,就連表情都不可以做出來,否則立刻就是殺身之禍。這點最起碼的理智,自己還有,但是當接到銀劫的召見命令,心裡做好即將被處決的覺悟後,那塊應該要緊緊穩上的大石,便開始鬆動了,再一被刺激,所有的言語就像火山爆發般衝了出去,當自己察覺到不妥時,已經沒有悔過的機會了……
「唔……所以,你認爲,擺在你眼前的道路,只剩下死路一條嗎?」
銀劫淡淡地說話,聽起來給納蘭元蝶的感覺,是充滿了威嚇性,但卻不能肯定這是由於自己的膽怯,抑或是銀劫有意爲之。
整個表情被隱藏在面具下,無法看見銀劫的面孔。即使看見也沒有用,銀劫的真身正在水槽中,這個影像只是虛擬而成,雖然有很強的擬真性,但真要拿來看出些什麼,那是絕對不夠的。
「如果這樣的話,我現在是否該賜你一死呢?難得有人這麼期待,如果我不照做的話,是不是會讓人好失望啊?」
揶揄的語調,彷佛貓捉老鼠,讓納蘭元蝶一身冷汗,發現自己真是開啓了一個不該打開的禁忌之箱。
踏進這個房門之前,自己明明已經抱持着必死的覺悟,但當真面對死亡威脅,先前所做的那些決心都不曉得飛到哪去了,難道自己就真的那麼差勁?面對真正的高手,自己就只能像條蟲子一樣膽顫心驚?爲什麼流着相同的血,孫武就能在這些壓力之前屹立不搖,他小小年紀,爲何能有這樣的膽量?
「……所以,人與人之間,確實是有差別的。就算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但憑着一股勇氣,眼睛死盯着目標,怎樣都不轉開,這種事沒幾個人能做到,連我也不行,因此……他才被當成是唯一的繼承人。」
銀劫的聲音緩緩傳來,聽在納蘭元蝶耳中,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聽起來,銀劫似乎沒有打算殺人,也不是在玩什麼貓捉老鼠,但想歸想,納蘭元蝶並不敢把希望賭在這一點上,畢竟……普天之下,有誰敢誇稱能夠看準銀劫的心思?
既然摸不準,最聰明的策略,應該就是簡單應命而去,倘若召喚自己前來,真是爲了交代任務,不是處刑,那麼單純以公事角度應付,該是最聰明的方法。
「……也對,該讓你有個基礎的瞭解,不然到了域外,你非但執行不了任務,還有可能比孫武殿下他們死得更早。」
銀劫的立體影像把手一擺,一疊文件檔案無聲出現在桌面上,朝納蘭元蝶滑動過去。
「這些檔案記載着域外的情報,你好好讀過一遍,就會了解朝廷在域外的部署,還有你可用的資源,不過……真正重要的事情,你只要記住一樣:伽利拉斯。」
「……我聽過這個人,好像是……域外的大俠士,俠名遠播,是反我大武王朝的激進派,受到域外民衆的支持,軍部幾次組織刺客團萬里狙擊,都以失敗告終。」
「如果那麼簡單可以料理掉他,我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伽利拉斯……這傢伙是朝廷秘密佈在域外的棋子中,最麻煩的一顆,當年就知道他會不受控制,不過,他反噬的速度還是比我們預期中快得太多,現在因爲他的關係,朝廷在域外布的線幾乎全部斷絕,命令不通,我也因此……有幾名得力助手客死異鄉。」
銀劫道:「把資料看完,到域外之後,一切由你便宜行事,從當地調度資源,朝廷不會再給你什麼援助。能不能洗刷之前的污點,獲得樓蘭一族的情報與技術,就看你的能力了。」
伽利拉斯,聽起來似乎是一個能在比鬥心機、手段上與銀劫相抗衡的人,甚至還讓銀劫吃了大虧,此事肯定是在臺面下發生,中土這邊居然絲毫沒傳開,否則這個域外大俠的名聲肯定會轟傳江湖。
現在,自己這個不成氣候的小角色,要被派到域外去對付這種大頭目,情形就跟送死沒多少差別,原來所謂的懲處是以這種方式進行,那倒也可以理解了。
「明白了,我會完成任務的!」
收下了檔案,納蘭元蝶預備告辭離去,但銀劫似乎還有話要說。
「……慈航靜殿一戰,你與孫武殿下有接觸,我不曉得他對你說過什麼,但你似乎受到影響,有了些改變。這種改變,對你不是一件好事,因爲你現在所置身的地方,不需要這樣的變化,而以一個軍人來說,你過去問的問題太多,如今有更多的趨勢,這絕對是一件會要命的事。」
銀劫道:「不過,或許是因爲以後再見到你的機會不高,今天的我,很有些興趣說點閒話……你可知道,陛下目前的私生子女共計有一百二十三名?其中往軍政方面發展的,有九十六人,當然……這些都是經過競爭而留下的倖存者。」
納蘭元蝶對這話題反感,很想問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但考慮到回嘴不宜,只有沉默聽着。
「陛下的每一名子女,都會理所當然地受到監控,但你們的志願選擇,卻是由你們自己決定。好比你,是你自己決定投身軍伍,沒有人勉強你或鼓勵你什麼,如果當初你願意,也可以當個藝術家、音樂家,或是選擇當個平民百姓,終此一生。」
「……下屬愚魯,不瞭解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若你像那些平庸的兄弟姐妹一樣,選擇了平凡之道,今天你可以像他們一樣平淡度日,不會有人打擾你。但你選擇了不平凡的道路,在這條路上的道理,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敗,沒什麼可抱怨的。是啊!你們都認爲你們的一生都在被人操縱,但你們又可曾想過,這是出自你們的選擇,一開始,沒有人逼你們走這條路的。」
銀劫淡淡說來,卻在納蘭元蝶的耳中、心中,連響霹靂,這是她過去從未想到的事。以前總認爲,自己是強者之後,天生就註定不能平凡,就只能踐踏着別人來往上爬,但現在……難道真是自己一開始就選擇錯誤了?
「王者無情,統治者不能像普通人一樣用私情來處事,但王者有王者的義理,陛下他渴望有個繼承人出現,可是他沒有要求你們每個人都和他一樣……這些話現在才說,可能是晚了,不過我本來就沒有義務告訴你什麼,因爲這就是生存遊戲的規則。」
「你說的沒有錯,軍部的規則一向嚴苛,這不是單獨針對你而已,所有大武王朝的軍人一體適用,我們只要最好的、最強的,凡是無能的失敗者都會被淘汰,這是軍部的鐵則,你也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不過……」
「什麼算是失敗?誰又算是無能者?這些都不是由你來判定的。這麼點小小挫折,難道你就認爲自己是個無能東西,應該被處決了嗎?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潛力也尚未見底,要論斷是不是個無能的失敗者……還太早了。」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納蘭元蝶絕不會相信,銀劫會這樣子說話。從他口中說出的東西……是鼓勵嗎?但……銀劫又怎麼會鼓勵人呢?這麼冷血、深沉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鼓勵人呢?
或者,這其實也是一種策略?銀劫故意說這些言語,用意是耍些什麼手段來影響自己?
這似乎是超越理性的問題,嘗試用理性去做判斷的納蘭元蝶,很快就陷於混亂,而這情形全落入銀劫的眼中。
「最後……如果就這麼讓你去域外,肯定是不用回來了。別說是伽利拉斯,你就連他的手下都打不過,這麼去是死定了,爲了要印證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無能者,你就帶着這個東西吧!」
說話結束,銀劫再次一揮手,一道藍光在桌上閃現,燦爛耀眼,納蘭元蝶一時間也看不清楚,不能確定那是什麼,然而,當藍光漸趨黯淡,那件東西的輪廓變得清晰時,納蘭元蝶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如果,這也是「心計」、「謀略」的一部份,那麼,銀劫的這個本未免下得太大了……
正朝域外前進的孫武一行人,路上的旅程也算不上平安。由於出行的理由是「學術交流」,聽起來就不像是有什麼金銀財寶,所以不至於引起盜匪覬覦,但嚴重的問題卻不在於盜匪,而在於這一行人的特殊身分。
呼倫法王等人進入中土時,是應大武王朝邀請而來,全程是由軍隊護送,宵小難近,不過回程時,變得已經與大武王朝決裂,翻了臉的武滄瀾老實不客氣地發下通緝令,說這批域外僧侶心存奸險,圖謀不軌,辜負天朝禮遇他們入中土宣揚佛法的美意,現在下令驅逐,凡是有志氣、有血性的中土男兒,都可以拔劍共誅之。
「共誅之?真不愧是當皇帝的,做什麼事情都不用自己跳下來,單純出張嘴就可以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孫武的第一想法就是如此。
「你以爲他不想跳下來嗎?他沒空啦,同盟會全面舉事,多條戰線都與朝廷打得如火如荼,他當皇帝老子的,要負責指揮作戰,暫時是沒空跳下來玩戰鬥遊戲了。」
小殤簡單的話卻點出了事態。對朝廷而言,目前最要緊的戰線,就是直逼帝都而去的同盟會主力,包括巨大的獨眼石人、聖貝貝爾要塞,都不是可以輕易應付的東西,朝廷調集重兵與精良設備,務必要在他們接近帝都之前,將這支軍勢擋下。
然而,除了這支主力部隊,同盟會在其他戰線所發動的攻勢也非同小可,若是掉以輕心,讓同盟會攻下據點,所造成的重大損失,不是那麼容易可以彌補的,所以,武滄瀾在守住帝都這條戰線之餘,也得要審視全局,做好取捨,再加上他本身又是積極主攻的個性,不可能一直被同盟會牽着走,必然會策劃搶回主動權,若將這些都列入考量,哪怕武滄瀾再怎麼天縱英明,短時間內也分身不得。
「反正……只要他不會直接殺過來,剩下來不管要怎麼樣,隨便啦!」
身爲一行人的首領,孫武這樣說似乎顯得膽怯,不過,並沒有什麼人提出反對意見。慈航靜殿一戰,衆人實際體會到武滄瀾的天子雄威,尤其是孫武、香菱、任徜徉這些新生代,並未實際接觸太平之戰,對於武滄瀾、陸雲樵這些神話級數的人物,都只是透過傳說來了解,這是首次有實際接觸的機會。
「人生還是應該輕鬆一點,越級挑戰這種事,太常做的話,一定會很短命的。」
即使是一向以狂傲着稱的任徜徉,也不想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如果再與銀劫、武滄瀾硬戰一次,這次肯定會搞到沒命回去。可是……
「任先生,你所說的該輕鬆一點,就是現在這種狀況嗎?」
打斷了衆人的討論,香菱輕咳兩聲,提醒他們己方目前的處境。
這個處境確實不好,衆人所乘坐的四馬大車,現在正加速狂奔,而後頭正有一大票人在追趕,有射箭的、扔臭雞蛋的,射來的箭還有火箭,落在車篷上,立刻就燃起了火頭,幸虧香菱在第一時間反應,立刻將火焰熄滅,這纔沒有延燒起來。
追趕在後頭的人,並沒有組織性,隊伍非常散亂,什麼樣的人都有,全都是因爲聽了朝廷的通緝命令,自動自發來追殺域外妖僧的江湖人物。
這些人……處理上很棘手,雖然這些人裡頭沒有強手,若是放手大殺,可以很輕鬆地幹掉他們,那是很簡單的事,可麻煩也就麻煩在,這批人很好解決,這一類熱血份子卻是殺之不盡,殺完一批又來一批,而且如果見了血,後頭來的幾批更是熱血上腦,毫無理智可言,會變成十分麻煩的復仇者。
就因爲這樣,孫武等人暫時處於一個進退不得的麻煩狀態,而且爲了安全起見,莫妲芭與呼倫法王的其他門下搭乘另外幾輛大車,走在最前頭,孫武等人的大車落在最後,用來吸引這些追兵。
「少爺,我有點意見,就算我們有需要殿後,但也不需要特別落後吧?這樣子……很危險的。」
「危險?你是指我們?還是指外頭的那些人?」
孫武苦笑着往外探頭,再次看到那面大旗,上頭用紅字寫着「誅殺萬惡魔女姍拉朵」。姍拉朵的存在,也是招惹蒼蠅的主要理由之一,儘管孫武曾在慈航靜殿公開一切真相,讓巴伐斯夫的事實公諸於世,但除了當時在場的慈航子弟,因爲當時的氣氛,深深被孫武的話給打動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把這話聽進去。
慈航靜殿的子弟,因爲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選擇信任孫武,但一走出慈航靜殿,孫武這個名字目前雖夠響亮,卻還不是一個具有公信力的保證,他那番有關巴伐斯夫血案真相的發言,流傳甚廣,但信的人卻不多,因此,姍拉朵仍是公認製造血案的兇手。
兇手,就應該血債血償,姍拉朵可是一個足以刺激全中土男兒熱血的公敵,只要亮出來她的名字,就足以吸引一大票惱人的蒼蠅在後追殺了,若是能摘下這魔女的首級,那效應何止是一夜成名,根本就是民族英雄了。
不過,姍拉朵可不是一個甘心含屈忍辱,願意把和平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的人,當外頭開始有大隊人馬喊打喊殺,這位得到魔女稱號的瘋狂科學家,兩眼都快氣得噴火,從白色大褂的口袋裡取出一支試管,就要往外頭扔去,要不是任徜徉發現,立即出手阻止,還真不曉得後果會變怎樣。
假如只有姍拉朵一個激進派,那倒也罷了,同車的許多人都可以監視、壓制她,但車內卻另外存有一個破壞的火種。
「……生化武器範圍太廣,沒有指向性,胡亂扔出去會給大家制造麻煩的,還是我提供幾樣好用工具吧!保證殺人如割草,轟完之後,什麼也不剩下!」
要比起沒耐心、沒愛心,小殤的病態情結只會比姍拉朵更嚴重,只不過現在的她,沒有使用重火力兵器的能耐,僅能壞心地提供武器,讓別人去代爲完成。
孫武就卡在這兩種壓力之間,一方面要處理外頭的攻擊,一方面又要注意內部的反彈,兩邊都不是好應付的對象,幾天下來,真的被搞得很累,幸好,這種情形不用持續太久,終於有救兵伸出了援手。
「少爺,前頭有煙塵……是同盟會的接應援兵來了!」
香菱確認了前方隊伍的旗幟,報告了這個好消息。袁晨鋒曾經承諾,在孫武前往域外的路上會給予協助,至少能讓他不受打擾地到達域外,這個承諾實現得雖然晚一點,但同盟會的接應人馬終於到了。
只要有個幾千兵馬隨行護送,一路上就可以不受騷擾了,這一點無疑是個大解脫,可是,得知同盟會護衛隊已到的孫武,卻立即轉過頭,向小殤伸了伸手。
小殤搖搖頭,道:「別人也就算了,給你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不會讓別人用你東西的,把該拿的東西拿出來。」
迴應孫武的要求,小殤從腰包的口袋裡,取出了一個金屬正方體,很不情願地交給了孫武。少年接過了這個金屬正方體,看也不看,就往外頭對準大批追兵一扔,剎那間一聲爆響,濃烈的紅色煙塵中,後方傳來劇烈的人馬驚叫、嘶鳴,好像發生了什麼極嚴重的變故。
這個突然之舉,嚇了所有人一跳,孫武居然向小殤拿武器來對付人,這可跟他一向的個性不合。然而,也只有香菱明白這動作所代表的意義,孫武相信小殤不會令他爲難,拿出的武器殺傷力不是很大,而小殤也是因爲這樣,表情才特別的臭,很不情願地把非殺傷性武器給他。
若是以前,香菱也會和其他人一樣錯愕不解,但最近……她越來越瞭解,這對少年與女孩之間,確實有着外人所不能理解的默契,這種情誼……孫武似乎不覺得是種福氣,但自己看在眼中,倒還真有些羨慕呢!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啊?」
「馬動不了了!」
「什麼東西,我……我們被黏住了……」
當煙塵慢慢散去,那邊的情形也清楚起來,狀況很簡單,孫武扔出去的那個金屬正方體,在爆破之後,迅速變成了一大團粉紅色的黏膠,觸物即沾,把後頭的追兵全部給黏住,動彈不得。
正在高速奔馳中的騎士,突然被黏膠封鎖住行動,造成的結果就是人仰馬翻。無論人馬,因爲這一下突然停住而摔傷的,還真是數不勝數,那邊眨眼間就出現了一堆骨折哀號的不幸傷者。
不過,也僅僅止於骨折而已,從馬背上摔下來,大部分的衝擊力都被地上黏膠給吸收,除了幾個特別倒黴的傢伙外,其餘的傷者再嚴重也只不過是骨折,痛是很痛,卻不會致命,堪稱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懲戒。
「只是骨折而已啊……滿奇怪的,爲什麼小殤小姐會這麼寬宏大量呢?」
香菱提出疑問,小殤淡淡道:「反正有人會從中作梗,不可能把這些傢伙殺光,要讓他們這麼平安走人又說不過去,起碼要骨折痛一點,撈點本回來吧!」
骨折對小殤來說,確實是手下留情,但對於孫武而言,這就是很破例的重手,香菱很奇怪他爲什麼會有這個動作。
「這個嘛……之前與某個變態人物的相處經驗,我學到一件很寶貴的事。這世上有一些很變態的人,無論我們怎麼讓步,他們都只會得寸進尺,所以如果不偶爾有點反擊,人家的腳不只是踩在我腳趾上,早晚會踩在我臉上的。」
孫武這麼說的時候,臉上仍有着笑容,不過那種笑看在旁人眼中,實在是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
「……原來,少爺也得到了些領悟,這……應該不算是壞事吧!」
得到了同盟會的助力,這一路上所有的障礙都被清除乾淨,只不過……礙於言論壓力,同盟會也沒法做得太明目張膽,所派來的護衛隊,大部分時候都是以馬賊隊伍的形式進行。
「沒辦法,現在畢竟是中土勢力爭奪天下的時刻,同盟會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如果只有我們是還好,不過多了域外僧侶這一隊……如果幫我們幫得太過,肯定會被反咬一口,到時候給人當漢奸看,一口一個通敵賣國,別的不講,至少要號召天下熱血男兒是沒指望了。」
「小殤小姐,您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奴婢實在很好奇,你幼年老成也就算了,怎麼對政治上的事情也那麼懂?到底是怎麼學的?梁山泊上……應該沒有報紙吧?」
「是沒有,不過……心理變態這個藉口,可以用來解釋很多事。」
「……纔怪咧……纔不是藉口……」
和小殤做口舌爭辯,是一件完全沒有意義的事,孫武很久以前就領悟了這一點,現在香菱也慢慢學到了。
總之,一行人在妥善的護送下,走着官道,以最快速度脫離中土,駛向邊關,儘管這一路越來越遠離中土,但戰禍的痕跡卻未因此而稍減,反倒好似野火燎原般延燒,在孫武所經過的這一路上,到處都看到軍隊調動,或是朝廷的部隊、同盟會的子弟兵,全都是神情緊張,手上拿着武器,好像隨時都會爆發戰鬥一樣。
無論是哪邊的隊伍,看到孫武一行人,都會刻意避開,不發生衝突,但孫武卻很清楚,儘管自己刻意躲避戰火的紛爭,可是……戰禍離自己確實是越來越近了。
晝夜不休地趕路,在離開慈航靜殿的二十三天後,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中土的邊界,月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