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溜煙跑到山洞缺口那裡。馬思哲和馬四野把那個洞繼續擴了擴,眼看着能通過的時候,身後一聲巨響,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我們剛纔在的那塊巨石從半空中砸了下來,掉進了湖裡。
“骨坑快塌了!”我大喊,馬思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來不及再把這裡擴的多大,山洞已經搖搖欲墜,我只能把受傷的李佐和脖子先從洞裡推了進去。
馬四野走後馬思哲一把拉過我“你先走。”我們倆都橫在洞口前面,誰也不往前走。
我回頭看一眼情況緊急,巨石坍塌,下一步就是鐵索橋這邊,萬一那花蛇再出來我們誰都跑不了了,我推了馬思哲一把“來不及了,你快點!”
“你少在這和我磨嘰,讓你走你就走。”馬思哲一把把我塞進洞裡,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鑽了出去。四眼他們等在外面,見我露頭趕緊把我拖走。這時身後的子陵轟隆一聲徹底倒塌,地上激起一米多高的灰塵。
“馬思哲!”我聲嘶力竭的叫到。身後的四眼緊緊摁住我的肩膀,不讓我上前。本來地面還隆起一個山包,但隨着這轟隆的一聲夷爲平地。我腦袋當時都是麻的,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沒有重見光明的激動,滿腦子都是馬思哲。那貨還沒出來,那貨竟然還沒出來。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抑制不住的決堤。爲什麼會是這種結果,爲什麼到頭來所有人都不在了。赫奢,馬思哲,爲什麼都不在了。
我好像這一年來積壓的所有情緒都在此刻爆發,對着一片塵埃嚎啕大哭,哭到自己都沒有力氣。
“哎我的媽,你看你那鼻涕。”馬思哲一邊咳嗽一邊說。
我停止嚎啕大哭,睜開眼。只見他滿臉灰土的站在我面前“你沒死啊?”
馬思哲痛苦的扶着腰“你失望了?”
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抱住他“你個雜碎,我他媽以爲你被砸死了。”我鼻涕流過河,整個人都已經崩潰了“可是赫奢怎麼辦,他真死了,他怎麼就他媽死了呢?”
崩了好久的弦在這一刻終於能夠鬆懈,我終於有時間好好的哭一場,好好的吐槽一下。一切如我所願,這一年多以來的噩夢終於結束了。我不用擔心哪天哪裡又失蹤了一村子的人呢,也不用擔心自己隨時會遭人暗算死在古墓裡。可是我這心裡卻好像被剜了個大窟窿,有風呼呼的刮進去。
你說你跟我們一起出來的,怎麼就不在了呢?
我變成了赫奢,這事是在三天後我才發現的。。。
從子陵出來,我們第一站去的就是旁邊的村子,本來一夜之間消失的人都奇蹟般的回來了。最後從新聞上看到,當時拉姆拉錯失蹤的遊客也莫名出現在湖邊,只不過對於失蹤時的記憶一無所知。我這才終於放心,五大祭坑的詛咒,真的已經被破解了,其中付出的代價無法與人說,但是心裡始終覺得很欣慰。
我們從村子裡出來,直奔醫院。脖子的腳廢了,裝上了假肢。李佐被診斷爲大腦皮層嚴重受損,變成了植物人。這一行人,死的死,殘的殘,脖子心態好,反倒來安慰我“好歹人都還在呢。”
我想到了赫奢,並沒覺得這安慰起了多大的作用。
空閒的時候,馬四野跟我們講起了馬思哲身上的紋身。其實跟我們一開始猜測的情況也差不多。馬思哲的爺爺下了樑王山之後摸到了這件事的頭緒,間接害死了自己不少的弟兄,爲了讓自己後世銘記,所以纔有了這麼一條家規。
我們正說着話,外面一陣喧鬧聲,我一擡頭,只見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衝着病房跑了進來。一個好像是赫奢的什麼表妹,李念。一個是...曹可瑞。
我本來已經做好了曹可瑞朝我撲來的準備,卻沒想到撲來的人是李念。她一把環住我的腰,把臉深深的埋了進去,帶着哭腔小聲說“哥,你沒事太好了。”
我想起赫奢在消失之前把人皮面具放在我臉上的一刻,突然如遭電擊。難道?我掙脫李念,轉身跑到廁所裡,對着鏡子上的那個人微微愣神。淡漠的眼神,清瘦的臉,這分明是赫奢的臉!
我看着鏡子裡的人,似乎陌生又熟悉。四眼緊跟着走了過來,我盯着鏡子喃喃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四眼小聲回答。“從你簽了那份合同開始,赫奢就做好了這個打算。”
我的記憶一下子被喚醒,當時張出讓我籤的那份合同原來有這層意思在“可是爲什麼讓我籤合同的人是張出不是赫奢?”
“清雨軒的賬面有個大窟窿,張出以爲赫奢不知道,但其實他了如指掌。張出讓你接手清雨軒,是打算讓你頂這個包。赫奢默許你籤合同,是知道早晚有一天孫乙會死。”四眼清了清嗓“板子說,他欠你的,只能這麼來彌補了。”
我看着鏡子裡的人,再一次哽咽。。。
病房裡曹可瑞的聲音震天響“孫乙呢!馬思哲孫乙人呢!”馬思哲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跟曹可瑞解釋。我就站在門口,想說話又不能說。我眼看着曹可瑞從狂躁變得歇斯底里,最後痛哭失聲。
而我,似乎只能帶着這張面具旁觀。赫奢並沒有彌補我,他用了另一種方式,把這些責任悉數壓在我的肩頭,而我也只能接受着一切。赫奢拼死救了我一名,幫他守住古遺族,也是我最後能做的了吧。
兩個月後。
馬四野隨緣悔回了清風寺,打算自己後半生青燈古佛就在寺中度過。我想了一下這搭配也是挺醉人的,一個癡傻主持,一個詭計多端的門徒。馬四野走之前交代馬思哲,夢溪堂不能重整旗鼓馬思哲就沒臉下去見馬家列祖列宗。馬思哲望着空空如也的夢溪堂,傻了眼,不知道沒臉見馬家列祖列宗的人,到底該是誰。
而我,頂着赫奢這張英俊的臉,做着古遺族的大當家。族內上上下下的事每天煩的我焦頭爛額,好在有四眼和脖子在,也幫了我不少忙。我爸媽在我從子陵出來不久之後也回了家,我藉口說自己出了國,隔三差五一個電話暫時還能瞞得過去,但也不是長久之計。有點困擾的是,本來一直好好的臉,最近開始莫名的發癢,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曹可瑞每天來清雨軒鬧着要找我,說什麼非讓我帶她去找孫乙,我只能咬咬牙,讓人把她扔出去。我以爲,從子陵出來了之後我就能大膽的和你在一起,沒有顧忌。可惜,我還是不能。
曹可瑞剛走,馬思哲嬉皮笑臉的進來了。
“赫大爺,借我點錢唄。”馬思哲翹着二郎腿。
“沒有。”我無情的拒絕。
“我靠,不會吧,你現在說你沒錢,廚房蒼蠅都不信。”
“有錢也不是我的。”
馬思哲立馬比出了一個噓的手勢“你可小點聲。”
“我。。。”我剛要說話的時候,手機響起,我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我媽。我有點納悶,怎麼這麼突然就給我打電話了。
“喂媽,什麼事?”
“最近廠子沒什麼事,我和你爸尋思着來老房子住兩天,但是,但是。”
“但是怎麼了?”
我媽有點爲難的說“你還是來一趟吧,有點奇怪。”
我媽一說老房子有點奇怪,當時我就有點發蒙。心想着千萬不能是帽兒山又出了什麼問題“我現在沒空,等我有時間再說吧。”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抓起車鑰匙向外飛奔過去。
一路我也記不清超了多少的紅綠燈,直奔機場。買了最早一班回東北的機票,匆匆朝家裡趕去。到了門口還沒敢進去,躲在大門外面站了一會。
快到了晚飯點,家家戶戶的煙囪飄着炊煙,空氣中滿是飯菜的香味。我看來來往往的人還都正常,沒有什麼不對便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媽,你到底說的哪裡奇怪啊。”
“就是每天都有一個年輕人在我們家門口來來回回的晃悠,我問他找誰他也不知道他找誰,然後還是每天都來。。。”我媽的聲音在聽筒裡越來越模糊,因爲她口中的那個年輕人好像又來了。
面容清瘦,站得筆直,一臉這世界與我無關的表情。
“赫,赫奢。”我呆呆的喊道。
赫奢盯着我,一臉陌生“我好像見過你?”
我臉上的人皮面具突然開始奇癢無比,赫奢慢慢的走向我,手伸向我的臉,緩緩的摘下了我的面具。一瞬間,他眼神一閃,臉上所有的陌生都煙消雲散,他看着我喃喃道“孫乙。”
“你,你沒死?”
赫奢嘴角一彎,笑了一下“好像是這樣。”那是我第一次見赫奢笑,如釋重負,雲淡風輕。
不過,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喂!曹可瑞嗎?我孫乙,對對對,我沒死。你先別哭,你出來我有個戀愛要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