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額上四個斗大的描金大字:八角明樓。
大牙指着頭上的匾額縮了縮脖子:“來亮。八角明樓?他媽的這不是活見鬼了嗎?我尋思劉老三說的故事是扯犢子呢,媽了個巴子,看來是真的啊!”
我一看到這幾個大字,心裡就是一沉,真是怕啥來啥,看來我們現在肯定是撞鬼了。
不過,瞅着眼前這座氣勢如虹的大門樓,感覺很真實,用手拍了拍,也並不像是幻覺。
我默不作聲,伸手偷偷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裡子,這一捏,我就感覺有些不對,手上又加了把勁兒,這下頓時就傻了。
無論我怎麼使勁的掐自己,竟然都沒有一點感覺,捏在自己的大腿上就像捏在木頭上一樣,沒有一點知覺,我的腦袋徹底的懵了,突然我意識到,難不成現在是在做夢?
我轉頭看了看大牙。又看了看這座八角明樓,都是活靈活現,都很真實,大牙此時正一臉茫然的看着我,也不吭聲。
我盯着大牙,緩緩的說“大牙,我們現在是在做夢,你知道嗎?我們現在是在夢裡!”
大牙一頭霧水,砸巴了幾下嘴,死氣沉沉的斜眼看了看我:“做夢?做什麼夢?”
我看了一眼大牙,然後指着院牆說:“這裡都不是真的,現在是在夢裡,不信,你拉着我,我帶你進去。”
我拽着大牙,直奔院牆撞了過去,因爲我知道是在夢裡,所以也沒有什麼顧忌,果然就在我們剛接觸到院牆時,身子一下子就穿牆而過,到了院子內。
大牙眼睛都瞪直了,有點不相信的看着我,我也懶得解釋,只能一陣苦笑。
我現在明白我是在夢裡,而眼前的大牙其實只不過是夢中的大牙,和這個本來就虛幻出來的人對話實在是太浪費精力,我不相信我們倆又會進入到一個夢境中。如果真的是那樣,大牙也不會是現在這副神態,早就罵起娘來了。
走在青磚鋪就的甬路上,一直穿過庭院,又邁上九重石階,纔到了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
大殿內祥光藹藹,彩霧紛紛,朱欄玉戶,畫棟雕樑,一尊五米高的佛像端坐在蓮花臺上,只是這佛像越看越有些奇怪,正常的佛像都是慈眉善目,容貌安詳,而眼前這尊卻顯得表情猙獰,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是個“忿相”。
我滿腹疑問的又擡頭看了看屋頂,頓時大吃一驚,原來屋頂上描繪了成千上萬尊佛像,表情各異,頭挨頭。腳挨腳,畫了滿天神佛,我看了半天,也認不出一個來。
而這些佛像彷彿都在盯着我看,一瞬間,讓我眼花繚亂,眼前的景像變得模模糊糊,再也看不清了。我揉了揉眼睛,也無濟無事,屋頂上好像又變幻成夜空數不清的星星,閃閃發光,時明是暗,剛看了不幾眼,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旁邊的大牙也和我一樣仰着脖子瞅着屋頂,估計也是被屋頂的這些佛像給震呆了,一動不動。
等我再回頭看大牙,差點沒把我嚇死。就見一隻盤子大的蜘蛛毛茸茸的正趴在大牙的臉上,而大牙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透過蜘蛛的爪縫正看着我笑。而那隻肚子滾圓的黑蜘蛛八爪亂刨,就在大牙的臉上蹬來蹬去,看到這一幕,我就覺得頭皮發麻,毛骨聳然,差點魂飛魄散。
這時,大牙臉上帶着一種詭異的微笑,盯着我看,就任憑那隻盤子大的蜘蛛在臉上爬來爬去,我雖然知道這是在夢裡,不過也是嚇得手腳冰涼。一咬牙。我也豁出去了,一巴掌就把那隻黑蜘蛛從大牙的臉上給扇了下去,然後拉着大牙奪路而逃。
一路上頭也不敢回,邁開大步,拼命的跑,呼哧帶喘的總算跑到了大門外,我這才停住了。
擡頭看了看大門,我立馬就又愣住了,剛纔門上的匾額還明明寫着“八角明樓”,而此時卻變成了“蟲王神廟”。
蟲王廟?怎麼會是蟲王廟呢?
我有些不解的拉了拉大牙,示意大牙也看看這匾額,可是拉了半天,大牙卻像木頭人一樣站在旁邊,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扭頭一看,就見大牙臉上血肉模糊,露出幾個血洞,正用手在無意識的胡擼着,一邊用手抓來抓去,一邊還問我:“來亮,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去哪兒了?”
我的媽呀,看到這情景,我眼前就是一黑,感覺昏死了過去。
隨後。我騰地一下就從地上坐了起來,嘴裡還喊着大牙的名字。
大牙在旁邊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我:“你作什麼妖呢?剛睡着,瞎叫喚啥呢?”
我毛毛愣愣的四下看了看,我們仍然還在樹下,這才意識到剛纔真的是在做夢,現在應該是夢醒了。這個夢太詭異了,清晰真實。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我還清醒的知道是在做夢,一想到夢裡的情景,我趕緊瞅了瞅大牙。這才放下心來,隨後,我突然大聲喊了一聲:“蟲王廟!”
大牙在旁邊打了個哈欠,眯縫着眼睛問我:“啥,啥廟?”
我雙手把住大牙的肩膀,使勁的晃了晃,總算把大牙晃的清醒了一些,這才把夢中的情景和大牙詳細的說了一遍。
大牙剛開始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發睏,而是到後來,眼睛瞪的溜圓,早就睡意全無,等我說完後,他張着大嘴問我:“你是說鬼樓不是八角明樓,是什麼蟲王廟?我的臉還沒了?臉咋還混沒了呢?”一邊說着,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蟲王廟,難道是……?
我瞅了一眼大牙,然後說:“大牙,趕快把柳葉和立春叫來,我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了。”
大牙愣眉愣眼的看了看我,不過也沒有說什麼,掏出手機,翻了翻號碼,然後撥了過去,只是響了半天,大牙告訴我無法接通。
我讓他再給立春打過去,大牙趕緊又撥了過去,可是結果一樣,仍然是不在服務區。
我倆對視了一眼,馬上意識到不好,也顧不上別的,趕緊撒丫子就往車子的方向跑。
一邊跑,我心裡一邊打鼓,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如果柳葉和立春出了事,這輩子我怕都會良心不安。
我和大牙踏着夜色,月光下狂奔。
車子距我們應該也就是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可是我們跑了好幾分鐘。都跑出了那片玉米地,也沒有看到有車子的影子。
車子不見了。
我突然的就止住了身形,後面緊跟着我的大牙一個不防備差點撞到我,踉蹌了兩下,好歹是沒有趴下,有些急急歪歪的衝我吼道:“來亮,你詐屍了,說跑就跑,說停就停。”
我沒有理會大牙,前後打量了一圈,此時也是後半夜了,月落參橫,寂若死灰。沿着這條坑窪不平的土道,我小心的觀察着,卻連車轍印都找不到。這裡剛剛下過雨,如果是柳葉和立春把車開走了,怎麼也得留下車轍印,而現在一點痕跡都沒有,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裡根本不是先前停車的地方。
我腦門子直冒冷汗,意識到有些不妙,壯着膽子又使勁捏了一把大腿,媽了個巴子的,果然,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鬧了半天,現在仍然還是在夢境裡,也就是說我根本就沒有醒來過。
這個時候我突然的有種絕望,是一種徹底的絕望,我不知道該如何從夢中醒來,明明知道現在是在夢裡,但就是無能爲力,我默唸“讓我醒來,讓我醒來”,可是過了半天,仍然還在夢境裡。
看來,我是被“魘”住了。
夢魘,也就是鬼壓牀,只是我現在的情況似乎更嚴重一些。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就是無法從夢境中醒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醒來,就像茫然的被關在一間空屋子裡,卻找不到出來的門一樣,這一刻,我直正體會到什麼叫無能無力。
鬼壓牀倒是聽我爺以前唸叨過,說是什麼“靈魂出竅”,道家也稱爲“陰神出體”,更準確的說“鬼壓牀”應該是“靈魂出竅”之前的經歷,“靈魂出竅”則是“鬼壓牀”即將導致的結果,而我此時肯定已經是“靈魂出體”了。
剛纔經歷的一系列情景,應該都是在出體之後的感應,我開始極力的想着辦法,反正也是在夢裡,也顧不得搭理旁邊的大牙,而是開始全神貫注的想着對策。
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就像靈魂附着在一具屍體上面。我集中念力拼命的告訴自己這是夢,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可是不知道心裡唸叨了多少遍,仍然無法醒來。我心裡唸完“觀音菩薩”就念“阿彌陀佛”,也不知道是真有作用,還是別的原因,朦朦朧朧中感覺自己好像就躺在地上,但是眼皮沉得睜也睜不開,身子更是一動也不能動。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睛好像是勉強的睜開了一條小縫,看到了外面的情影,那幾棵古樹,還有荒土野草,也能聽到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只是嗓眼就像被堵上了一樣,任憑我怎麼努力,就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我腦袋裡很清楚,如果這種情況如果長時間醒不過來,就會瞳孔散大,因意識喪失而暈倒,或者乾脆就徹底長眠不醒了。急得我像熱鍋上的螞蟻,不住的在心裡默唸“我要醒來”,突然間,就感覺大腿上一痛,忽地一下,我就坐了起來,驚恐萬狀的看了看四周。
天已經有些微微亮了,東方破曉,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來了。
我的思維還正在漸漸的恢復過程中,後腦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疼的我一咧嘴,慘叫了一聲,趕緊回頭。
這纔看到大牙、柳葉還有立春正在直愣愣的盯着我看,而大牙的手還沒有放下,見我回頭了,他才大咧一咧:“唉呀媽呀,來亮啊,你總算醒了,你咋的了,也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