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初七和鴻蒙不慌不忙的回到丞相府,街頭已華燈初上。瑟瑟涼風起,還未進門,就感覺到一抹不尋常的氣氛。
“怎麼這麼安靜?”花初七凝視着靜寂的門口,呼吸聲都詭異的輕了許多。
往常這個時候,適逢晚宴,來往侍女必定走動不停,狗吠人奔,喧鬧着落日前最後一份人間煙火。
花初七皺眉:“難道是蔣氏又搞出了什麼把戲?”她今天莫名覺得很累,不想再生事端。希望那對母女安分些。
“走吧,我陪阿七進去。”鴻蒙挽着她的素手道。
珠玉般的聲音剛落,後背忽起了道薄涼的冷風。身形一頓,鴻蒙停下。
“怎麼了?”
淡淡勾脣,鴻蒙拍了拍她的發頂,軟蓬的觸感格外舒服:“沒事,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要去辦。你先進去,禹兒一天不見你,定是想念的緊。”
“唔,好。”反正就算是蔣氏要翻天,她也有實力把她打成蟲。想着,花初七步調輕快的轉身離開。
身後,當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鴻蒙面上的柔色瞬時斂下,冷眸如月睨向剛纔風吹過來的某處。
他怎麼會來?暗眸微動,點足縱身而去。
如夜色中的一道速度極快的清風,鴻蒙不過幾個瞬移,眨眼就來到錦瑟街最高的一座高樓上。
高樓很高,頭可摘星辰,如它的名字般無二:觀月。此時高處不勝寒的觀月樓頂,還立着一個衣袂飄飛的男子。
“你來啦。”看到鴻蒙的來到,男子似乎並不意外。他的氣場很強,這一點毋庸置疑。乍一看,他就好像融入了整片夜色中,如一匹嗜血的餓狼蟄伏在此。
鴻蒙和他並身而立,俯視着樓下繁華,語氣淡漠:“你今天怎麼捨得出魔門。故意露出氣息引我前來,有話快說,我沒空。”
不知阿七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我好心來看看我的兒子,卻不被待見?真是兒大不中留,看樣子你被花初七迷的確實很深。”
放肆調侃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魔門門主,司冥。
“我以爲你知道分寸。我早說過,你不過是這具身體的父親,不是我的。”
可惜鴻蒙並沒有施以太多表情,對除了花初七之外的其他人,他從不吝嗇太多精力。即便是這世託生身體的父親也一樣。他已經厭惡了之前那麼多年,司冥對他做的一切。
魔門的其他人一直覺得少主對門主冷漠的原因是個性使然,卻不知“此”少主非“彼”少主。
司冥面上的表情頓時有些掛不住,他一向高高在上,爲世人懼怕。
可一想到那個女子他還是忍下了脾氣,平靜中透着不易察覺的起伏:“鴻蒙,我這次來不爲別的。只是要親自和你說一聲謝”深呼一口氣,才徐徐道出,“阿傾醒了。”
算着時候,確實該醒了。
“不用謝我,她只是運氣好。”鴻蒙歪頭看向遠處一點明亮的宅院,眸色比星辰還絢亮。
若不是因爲慕容傾是這世阿七的生母,他依舊會和從前一樣,斷不會將黑龍珠交給他救人。因爲每使用一次神力,黑龍和他俱會損半成修爲。
不過,阿七應該會很開心吧。從前她曾那麼期待親情。
司冥頓首,大概猜出他的意思。
當初他也疑惑,這個“兒子”怎麼突然改變主意同意救阿傾。後來一查才知,慕容傾竟是花初七的母親。同時知道的還有,她和東曜丞相花儒也有過過往。
“她回來相府了。”
不是疑問句,而且肯定的陳述。剛纔鴻蒙還沒有覺得有異,此時再聯想司冥的出現,慕容傾一定也一塊過來了,這個時候不見她的人影,那必是回去相府了。
也就是說,此時,慕容傾在丞相府!
……
鴻蒙料想的一分不差。這個時候,花初七望着大廳孑然而立的女子,的確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七兒。”女子回首喚道,一雙剪若秋水的眸,青螺眉黛長,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緻的梅簪綰起,淡上鉛華,絲毫看不出她的年紀。
堂上,花儒端坐在上位,剛纔花初七進來時他眼神中的激動和複雜情緒並未來得及收斂,眼眶竟有些紅,難以掩飾。
另一邊,蔣氏死命扯着手心的帕子。最近連番失利,在花初七那兒吃癟,沒想到,眼前又出現一個更有威脅力得人!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花夢裳倒是一反從前,平靜的很多,默默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孃親,你回來了。”
原本以爲花初七就算不淚流滿面,起碼也會激動的上前給一個久別重逢得擁抱。可她的反應,卻平靜的出奇。
慕容傾眸子劃過一絲詫異和受傷,上前拾過她的手:“七兒,你是不是怪孃親這麼多年丟下你一個人,在怪我。”
她一醒過來,就躺在千年寒冰上。司冥告訴她她才發現,外面世道竟已輪迴了十數年,而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東曜,就是來見她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沒有。因爲我知道你會回來的。”花初七回擁住她,晶瑩的眼角氤氳着零星的霧氣。
“不怪我就好。上天開恩,七兒,孃親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慕容傾心裡對她是愧疚的,而她如今不怪她更加讓自己覺得虧欠。
堂中一對母女擁抱在一起,雖然沒有激動人心的對白,可是那些隱藏在平靜下的洶涌,往往纔是最打動人的。
懷裡的溫暖很真實,甜軟溫馨。這是親情的味道嗎?花初七幾乎有些沉浸其中。
“老爺,不是說姐姐早就因病去世了嗎,如今活生生站在我們面前的又是誰?”蔣氏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慕容傾的迴歸,讓她更加有了危機感。
她進門的時候,慕容傾就已經不在了。此時看她柔柔弱弱的,應當比她那個女兒好欺負的多……
黛眉一凜,慕容傾陡然氣勢橫生:“你算個什麼東西,小小妾室,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誰準一個妾室上正廳的?來人,攆出去。”花初七擡首,毫不客氣下了命令。
母女二人,同仇敵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