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無論是魚兒還是秦衡臨,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最終魚兒爲了打破倆人之間那沉默得有些壓抑的氣氛,主動開口同秦衡臨閒聊起來:“秦大哥,你家既住建州城外的白石村,今兒怎會碰巧在城裡那間客棧裡吃飯?”
秦衡臨聞言下意識的答道:“我先前一直在建州城裡的州學上學,幾年下來也有了那麼幾個交好的同窗好友,我今日進城便是想請他們委託家裡的管事、幫忙尋個針線活計好的繡娘……”
原來秦衡臨的妹妹、秦六娘今年七歲,此前一直跟着母親學習針線活,幾年下來那些簡單的活計也都已經學會了。
於是秦六孃的母親便打算從城裡請個手藝好的繡娘,讓她到家裡好好的教一教秦六娘針黹女紅,好爲秦六娘今後婚嫁多增加一項能入得了婆家人眼的本事。
這秦家只有秦衡臨一人經常在城裡走動、更是隻有他認識的人比較多,因此給秦六娘請繡娘一事秦母便交由秦衡臨來辦。當然秦母也不是要秦衡臨上城裡去找繡娘,而是要他上同窗好友家裡、請他們家裡管針線上事宜的管事推薦幾個好的。
秦衡臨原本打算在客棧酒樓吃過飯便去尋那交好的同窗好友,哪知卻意外接到魚兒的求救,而既然遇上了秦衡臨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理、而要竭盡全力的搭救魚兒。
不過這一救人便一連折騰了好幾日,這一折騰、最後秦衡臨竟把替秦六娘請繡娘一事給拋到了腦後,一直到魚兒問起秦衡臨才記起……
因此秦衡臨一把上城裡的緣由說與魚兒聽完、當下就拍了後腦勺一下:“糟糕!這幾日我光顧着替八娘子你抓藥、煎藥,一時間竟把阿母囑咐我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這回回去怕是要被阿母訓上一頓了,指不定我家阿妹也會同我鬧彆扭、氣我這個小哥沒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魚兒早在聽秦衡臨說要請繡娘時就暗自欣喜,眼下再一見秦衡臨滿臉懊惱之色,馬上當機立斷的向他毛遂自薦:“秦大哥既是要請繡娘,那自是要請手上功夫過得去的纔是,否則可就耽誤了秦妹妹今後的大好前程……”
魚兒邊說邊飛快的轉動腦筋,很快就把毛遂自薦和說服秦衡臨的語言組織好:“我倒是有個好提議,不知秦大哥可願意聽一聽?”
秦衡臨一聽說魚兒有好提議,當下便喜出望外、有些急切的追問道:“八娘子有什麼好提議直說無妨!若是能幫我解決替我家阿妹請繡娘一事,回頭我一定會好好謝你!”
“秦大哥若是同我提‘謝’字,那可就見外了!”
魚兒先是假裝不悅的嗔了秦衡臨一句,隨後才慢慢的把一早打好的腹稿說了出來:“實不相瞞,我早年曾跟着一位手藝十分了得的師傅學過刺繡女紅,繡出來的物事也算是還能入眼,不如……秦大哥讓我試試教你家阿妹如何?”
這秦母之所以讓秦衡臨上城裡託關係給秦六娘請個繡功了得的繡娘,乃是想讓閨女同城裡那些小娘子那般、打小就把這些未出閣的小娘子該學的物事都給學齊了,今後也好憑藉着這些本事尋個好人家。
畢竟北宋人家娶媳婦除了看重女子的家世和品德外,對女子的針黹女工也十分看重,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雖然平日裡不用親自動手做女工,但她們若真是動起手來、也是能做出幾件拿得出手讓人觀賞的物件來。
而那秦母打小就偏疼最小的女兒,因此心裡雖然沒打算過讓秦六娘高攀到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裡頭去受苦,但卻也不願讓她落在別的小娘子後頭。因此秦母打小便十分用心的教導秦六娘,希望教會她一身本事、好讓她今後無論嫁到什麼人家去,都能挺起腰桿子說話……
因此這一次秦母可以說是對秦衡臨千叮萬囑、讓他對挑選繡娘一事一定不可馬虎,且還明言若是繡娘沒什麼名氣、便一概不要,因此魚兒這個提議倒是讓秦衡臨頓時感到有些爲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覆魚兒。
不過秦衡臨也不是那不懂變通之人,待他仔細的斟酌過後、便不急不緩的開口把醜話先說在了前頭:“家母因十分疼愛我家阿妹,因此對這件事十分看着,因此我想先問問八娘子幾個問題、才能給八娘子你一個肯定的答覆,還望八娘子不要見怪、以爲我小瞧了你。”
秦衡臨請繡娘前想把繡孃的具體情況問清楚,這也是人之常情,魚兒又豈會見怪、認爲秦衡臨是小瞧了她呢?
因此魚兒當下就笑盈盈的答道:“應該說秦大哥辦事妥當細心、從不妄作決定纔是,秦大哥想問我什麼儘管照着請繡孃的規矩問便是,別因你我相似一場反倒讓你拘束起來……”
魚兒如此落落大方反倒讓秦衡臨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他一心想着做事要負責不得馬虎,因此也就硬着頭皮問了魚兒幾個較爲直接的問題:“我想問問八娘子的繡功是跟哪位師傅學的?那位師傅可有什麼名氣?”
魚兒聞言略微斟酌了下便據實答道:“教我繡功的師傅姓呂,曾在廣南東路呆過幾年,後來才離開廣南東路回到家鄉福建路長住。這呂師傅原就是閩南一帶的繡娘、最擅長的便是閩繡了,不過她因曾到廣南東路呆過幾年,因此也把當地十分有名的粵繡學會了……”
“我年幼時因機緣巧合得以向呂師傅學藝,幾年下來倒是把呂師傅的本事學去了七、八分,且閩繡和粵繡兩種刺繡技法我都會,”魚兒先簡單的介紹了下自己會的本事,介紹完才補了句:“我想這呂師傅從未到建州長住過,在建州定是沒太大的名氣。”
“不過呂師傅在我們惠安一帶倒是挺有名氣的,原先惠安城乃至泉州府的大戶人家、家家戶戶都爭着請她到府上教導小娘子繡功,只不過後來……”
魚兒一五一十的把和呂繡娘有關的事向秦衡臨說了一遍,說到最後還特意強調了一點———這呂繡娘品性雖然不好、但本事還真是有幾分的,閩繡和粵繡這兩個派系的刺繡功夫也都十分了得。
這些事魚兒說得十分仔細、而秦衡臨則聽得十分認真,只見秦衡臨聽完魚兒的話、邊走邊蹙眉思慮了好一會兒,最終才鄭重其事的說出一件讓魚兒感到意外的事:“有一件事八娘子你猜錯了,若是我猜的沒錯、你口中會閩繡和粵繡這兩種刺繡技法的呂師傅,應是眼下建州城裡大戶人家都爭相用重金聘請的呂繡娘!”
秦衡臨這話讓魚兒一臉吃驚的瞪大了雙眼,有些不信的追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呂師傅她從泉州到建州來了?”
“沒錯,因要替我家阿妹請繡娘、因此我事先已到城裡打探過了,早早就打探到眼下建州城裡最吃香的繡娘便是姓呂,而且她除了擅長閩繡外還十分擅長粵繡……”
秦衡臨說着側頭回想了下,隨後才接着往下說道:“還有一點就是聽說那呂繡娘原不是本地人、而是從閩南一帶遷過來的,原本我還有些納悶這好端端的呂繡娘爲何要背井離鄉,聽了八娘子先前說的那番話我才明白過來———想來那呂繡娘八成是在八娘子你的家鄉實在是混不下去了,纔會北遷到這沒人知道她過去醜事的建州城。”
秦衡臨這麼一說、魚兒很快就跟着明白過來了,心想秦衡臨說的那個眼下在建州城裡是個香餑餑的呂繡娘,十有八、九就是當年在惠安一帶敗了名聲的呂繡娘了,畢竟世上哪會偏偏那麼巧有兩個既是閩南人、除了會閩繡外還會粵繡,且也姓呂的繡娘?
不過魚兒壓根就不關心眼下在建州城十分吃香的繡娘是不是呂繡娘,她只關心她能不能留在秦家當繡娘,因此魚兒怕話題越扯越遠、趕忙開口問道:“秦大哥,既然我師傅眼下也在建州城,那我這個徒弟能不能上你家當繡娘?”
“當然可以了!”
秦衡臨先是滿心歡喜的給了魚兒一個肯定的答案,隨後才細細的同魚兒解釋起來:“我阿母早就久聞那呂繡孃的盛名,也有心想請她到我們家來教我阿妹繡功,只是這呂繡娘眼下可是輕易請不到,因此我阿母纔沒抱幾分希望……”
“不過八娘子你既然是呂繡孃的徒弟,且除了會閩繡外也同樣會四大名繡之一的粵繡,我想我阿母知道了一定十分歡喜、巴不得八娘子你馬上在我們家當繡娘!所以你留在我家當繡娘一事一定沒有問題!”
魚兒聽秦衡臨這麼一說,懸着的那顆心纔敢放回原地,心想總算是在這人生地不熟之處謀了份能夠餬口的差事了。
這小娘子學針黹女工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完的事,因此只要一切順利、那魚兒就等於有了份穩定的差事,而一有了穩定的差事、魚兒就可以慢慢的開始籌備歸鄉這件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