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司馬越有些爲難。雖然袁氏自願下堂,可留在他身邊這事,他怕李清歡日後誤會……
袁氏見他猶豫,便又道:“公子若是怕那位姑娘對怡兒有所顧慮。那怡兒便改了姓名,哪怕是在司馬府當一名廚房打雜的僕役也行。只要能留下報答公子當年的恩情,怡兒做什麼都是願意的,只求公子憐我孤身一人,不要逐我出府。”
袁氏都這般委曲求全了,他哪能讓袁氏去當一名打雜的僕役。當初救袁氏……
他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好駁了你的心意。只是報恩這話,你這三年已經做的夠多了,以後不提也罷!至於丫鬟僕役一說,更是嚴重了。你我心意相通,倒也算是投緣。即便我休棄了你,也不能委屈了你。若你願意,我便收你爲義妹可好?如此一來,家裡的下人們,也不敢再奚落欺負了你。”
他這也算是維護了袁氏,畢竟這世間願將休棄的小妾變成義妹的,怕也只有司馬越一人了。
然袁氏卻依舊搖頭。“怡兒多謝公子擡愛。只是怡兒身份低微,先不論老祖母會不會同意。這種事,前所未聞,傳出去只怕會招惹笑話丟了司馬府的面子。再者,怡兒對身份二字本就不甚看重,公子也不必爲了怡兒的一點小事,煞費苦心。這三年怡兒雖然公子擋了不少事情,但當年若沒有公子相救,怡兒只怕早就餓死街頭了,所以公子不必覺得愧疚,想要補償怡兒。
再者……”
“再者什麼?”司馬越問。
袁氏一笑。“怡兒說句大不敬公子的話,公子其實並不瞭解女兒家的心思。怡兒如今身份尷尬,公子若將怡兒光明正大的留在身邊,只怕會讓那位李姑娘心中誤會。但若公子只是可憐怡兒無家可歸,留在身邊當一名丫鬟。怡兒心想,像李姑娘那般善良開明的人,定當只會覺得公子心善,不會多做他想。”
司馬越一拍腦袋。“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袁氏又一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公子心繫李姑娘,自然也就忽略了其他。”
司馬越聽聞,覺得袁氏說的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多少什麼了,將袁氏的休書也給一併寫了下來。
袁氏接下休書,按過手印後。司馬越還是將兩份房契和地契遞給了袁氏。
“你也不必再推脫,讓你留下來是你的夙願,給你這些保障,也是我的心意。你便收下吧!”他道。
袁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一併接下了。“多謝公子。”
司馬越點點頭。“你既然要留下,那便在我這院子裡暫時當個管教下人的主事吧!如此一來,不必那般辛勞,別的院裡人也多少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與你爲難。”如此一來,袁氏近不了他的身,李清歡到時候來了,也就少點顧慮了。
袁氏又點頭道好,也不多留,便起身離開了。
司馬越本想讓六兒送送,可想到袁氏今後就是這院子的主事了,她對這裡也熟,便也沒有必要客氣。
他突然又想起袁氏方纔說他不懂女兒家的心事。便在想,言如玉給他出了那麼多主意都不成,他自己也死皮賴臉的許久都不見效果,是不是因爲像袁氏所說的,他不瞭解李清歡女兒家的心事,纔會一直適得其反呢?
念此,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去袁氏那裡取取經?可袁氏的身份……
“六兒。”
“哎!公子有何事吩咐?”六兒面帶笑容的上前。
“你今日很高興?”司馬越問他。
六兒點點頭。“公子好不容易趕走身邊的那些女人,六兒這不是在爲公子高興嘛!”
“那些女人?”司馬越回頭看他。
“呃,六兒是說劉……”
“以後不要再提她們了。”司馬越皺眉道。
六兒正欲點頭道是,便聽司馬越又道:“不過可以許允你替本公子高興高興。”
六兒聽聞,有點二張摸不着頭腦。“難道公子自己不高興嗎?”
司馬越睨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搖頭嘆氣。
他還在想着李清歡被土匪刺殺一事。雖然表面上,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劉玉蘭做的,也天衣無縫。不過越是天衣無縫的事情,看起來就越不正常。再以他對劉玉蘭的瞭解,他心裡已經能夠肯定此事必有貓膩。
至於這貓膩是誰?
他擡眸,見方纔那抹跨出門外的纖瘦背影,穿過曲折的迴廊,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
李清歡在家休養了十來天,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司馬越偶爾送些好東西過來,又硬逼着她吃下,恢復的也比較快。
阿青身上沒受什麼傷,再加上前幾日有司馬越在這照顧,他第二天便去了學堂繼續唸書。只是這幾日,他好像爲了什麼事情一直不太高興。
李清歡本以爲他是與同學之間鬧了矛盾,想開口詢問。可他又什麼也不肯說,讓李清歡頗爲無奈。她只當是李青那晚嚇壞了,一時也沒有多在意。
阿桃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不願阿姐替她花了銀子卻耽誤了學業。便在家休養了十來日,便鬧着硬要去學堂。
李清歡心想她的傷口有司馬越的藥,恢復的還不錯,便同意了。不過這幾日天氣炎熱,製冰的事不宜再耽擱,李青最近也有些反常厲害,她始終放心不下。
她本想白天親自去找孟夫子瞭解情況,卻又怕被人看到胡說閒話。畢竟她不在乎那些流言,卻也不好意思拖累人家。但這事不當面談,又問不清楚。
若她約見,這又不合禮教。也怕孟夫子誤會什麼,認爲她是那種行爲孟浪的女子。如此一來,她倒左右爲難起來。心中不由暗歎,這古代的禮制可真不是一般的磨人。
思慮再三,她決定先讓阿桃去問問孟夫子可知道製冰的法子,再一面從旁開導開導李青,先看看情況再說。
下午,阿桃將話給她帶了回來。孟夫子雖然不知道製冰的法子,不過卻好像在那本書籍上看到過有記載。只是時間長了,有些記不清放在哪。說是要好好翻找一下,才能給她答覆。
李清歡點點頭,又問了阿桃,今日阿青在學堂可有什麼不同?
阿桃想了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道:“我見阿哥今日上學,神情是有些不對。有時候夫子喚了他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問他什麼,他也是沉默,還被老夫子罰了站。”
李清歡聽聞,心中更加擔憂。因爲阿桃頭上的傷不宜吃辛辣,所以晚上李清歡只是隨意的做了兩道小菜。
李青一如既往的幫着收拾了碗筷,又將去竈房裡燒了洗澡水。
現下天氣熱,他們每天都會洗澡。不過那會子在老李家,他們可沒有想洗澡便洗澡的待遇。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錢婆子心疼撿回來的柴火。哪怕那些柴火本來就是他們三姐妹撿回來的。哪怕他們沖涼水,錢婆子連井裡的涼水也會吝嗇不給他們用。
可見,錢婆子摳門是摳到了一定的境界。再加上錢婆子自己本身就不愛乾淨,別人就更加沒法想洗就洗了。
當然,那個家還是有人有特殊的權利的。比如她那個孃家有點錢的三嬸沈氏。
李清歡洗了澡,又將自己和弟妹的衣裳也一塊洗了。不過這幾日,李青連他自己的衣裳也不讓她幫着洗了,硬要自己隔開來洗,這也讓李清歡愈加感到疑惑。
李青這突然來的怪脾氣不是漸漸形成的。而是好像每次司馬越來了後,他便有些改變。
李清歡不明所以,只是擔心他如此下去,會變的自閉。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所以她晚上洗完了衣裳碗筷什麼的,便喚住了李青。
兩人一塊坐在收拾乾淨的飯桌子旁邊,李青只是低頭沉默,也不去看李清歡。
李清歡便主動問:“阿青,你那日是不是嚇壞了?”
李青沉默了一陣,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還是用手勢表示了一下。
這一年來,李清歡已經能夠完全的掌握李青打手勢比喻的話。她見了後,也是沉默了半晌。
“阿青,不是你沒用,而是你還小,還……”
李清歡話未說完,李青立即搖頭,又用手比劃了一下。意指阿姐總是說他小,他如今都十一了。
李清歡見此,笑了。心想他果然是在鬧青春期的彆扭呢!
“好好好,阿姐以後不說你小了。”
李青聽聞,面色這纔好看了些。只是,李清歡隨後又道:“不過,不管阿青多大了,在阿姐的眼中,你永遠都是阿姐的好阿弟。”
李青不語,但面色隨即又垮了下來,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爲何聽聞阿姐這句話後,心裡面就如同被一團軟綿綿的棉花堵住了一般,令他很是不舒服。
李清歡再說什麼,他也只是敷衍一般的點點頭,卻始終不再言語了。
李清歡看在眼裡,只能無奈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