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全都退下後，莫菁蒼“撲通”一聲，跪下身子來，凝噎着道：“孃親，是女兒無能，讓孃親和爹爹跟着擔心了。”
徐嬤嬤幫着趙氏去掉面紗，趙氏兩步走到莫菁蒼身邊，“快起來，讓娘好生瞧瞧？”
莫菁蒼聽着話，起了身，瞧着眼前淚眼婆娑的婦人，見她上下仔細地查看自己，雙手輕撫着自己的額頭，臉頰。
“這近一年，娘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得知你被遷出了相府，娘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最心疼的女兒，竟然讓人這麼羞辱，爲孃的我，真恨不得立刻飛到你的身邊……”
莫菁蒼兩世爲人，從未享受過真實的親情，這位真的是她的孃親嗎？
從孤兒院出來，一直在別人的白眼與嫌棄中長大，而眼前的婦人，這麼關切的目光，這麼輕柔的撫摸，每一句都衝擊着她內心深處的柔軟。
“娘，女兒沒事，女兒該是長大了，之前都怪女兒不聽孃的話，才落得今日的處境，娘放心，女兒不會再任人羞辱了，更不會再讓任何人羞辱莫家。”
趙氏見莫菁蒼堅定的目光，眼中的淚光閃爍着，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淚珠，如串聯的珠子般落了下來。
“娘只盼你過得好……”
莫菁蒼扶着趙氏坐了下來，趙氏嘆聲氣道：“相府的家族不同，他們家族複雜，人心難測，娘當初就不該同意這門婚事，早該把你嫁給和你從小結親的工部尚書家。”
莫菁蒼垂下頭，低低的喚了一聲：“娘……”
趙氏握着女兒的手，一臉愧疚，以巾拭淚。
莫菁蒼看着趙氏面上掛着憂慮，想轉移話題問道：“娘，女兒不是聽說他也和你一起來了嗎？怎麼未見着他人？”
趙氏擦拭完眼角的淚，一聽到他，便知莫菁蒼說的是誰，道：“聽說得了皇命，趕緊回都城去覆命了，說是如今入都城較難，所以他必須去親自看着。”
莫菁蒼聽閉，輕輕的緩了一口氣，趙氏盯着她，疑慮問：“娘本以爲你還在意他，所以關心的問他，倒沒想到你沒一點難過，還這般不在意，想來你在相府家該受了多大的委屈……”
趙氏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莫菁蒼看在眼裡，不想多說，只是勸慰道：“娘，如今女兒這樣挺好，大不了女兒跟他合離，互不糾纏，倒落得個清淨。”
趙氏聽着女兒這樣說，心裡更是難過，“都怪你爹，若不是他聽信相國之言，也不會讓我的女兒受這麼多的罪。”
莫菁蒼一直不知遠在邊池的莫家爲何會和都城的相國家聯姻，不由得疑問：“娘，當初爹爹爲何不選擇尚書家，而選擇相國，難道真的如外人相傳，爹爹想要借女兒之力，爲自己謀前程？”
趙氏想着道：“娘也不知，只記得有一次相國來到邊池，入住咱們家，一天夜裡和你爹商議了許久的事，之後便決定將你嫁給他的長子，而你爹第二日便帶着相國的書信去了，當時還不是工部尚書的汪清泉家裡，將你和汪郎君的婚事解除，至今你爹也未將此事緣由和我說，只是說，爲了家族，娘也不敢多問，總覺得相府總比汪家好，誰能知道會是這樣，你會被……”
莫菁蒼很明白趙氏的擔心，但是她無法完全體會她那種愛女之心的迫切，想來相國和長史家之間，一定達成了什麼約定或者協議，讓本是兩個無關之人，強硬的牽扯在一起。
莫菁蒼蹙眉想着，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娘，雖說相府家族背後之事較爲複雜，大夫人也不是什麼太過精明之人，但終不會忤了相國的意思，只是這一次她竟會頂着這麼大的風險，將女兒送至松鶴村？”
趙氏一心擔心自己的女兒，顯然沒想過女兒所說這些，“蒼兒，娘怎麼感覺你和之前不太一樣了，腦子比之前靈活多了？”
莫菁蒼輕眨着眼，道：“娘，經歷這麼多的事，女兒若還是之前那般，那女兒再受些苦楚也是應該。”
趙氏欣慰地點着頭。
正在兩人相聊正濃，門口傳來封嬤嬤的聲音：“啓稟奶奶，穆管家將今年收成的賬簿拿來，給奶奶過目？來問奶奶什麼時候有空親自瞧瞧？”
莫菁蒼聞聲，看了看身邊的趙氏。
她們這是不讓她們母女好好說話了！
趙氏眨了眨眼，示意莫菁蒼讓她進來。
“封嬤嬤，你先進來，長史夫人有話想問你？”
封嬤嬤剛剛在外面想去攙扶着趙氏，卻被趙氏一把推開，如今傳她進去問話，面上不由得猶豫起來。
封嬤嬤停了片刻，屋裡的趙氏便喝道：“相府的婆子竟然這麼大架子，奶奶說話，竟然杵在那裡不動，我真想去問問相府的掌家主母，是怎麼管教你們的？”
趙氏聲音素冷，帶着怒氣，封嬤嬤一聽，趕緊躬着腰走了進來。
封嬤嬤面上帶着一點微笑，恭恭敬敬的道：“少奶奶閨中女子，剛剛奴婢以爲少奶奶仍在和夫人在說話，沒有聽仔細，還望奶奶，夫人恕罪！”
封嬤嬤一面說着莫菁蒼爲閨中女子的鶯聲細語，她沒聽到，一面說着自己不願打擾兩人談話，全將責任推到開了。
趙氏見慣了這些登高踩低的婢子，想着她是相國夫人的貼身嬤嬤，心中更加火氣橫衝：“我還頭一次聽說，這婢子在旁聽不到主子的使喚，想來封嬤嬤跟着相國夫人多年，也沒學成她的半點規矩，回頭我若是見了相國夫人，定要好生和她說道幾句，封嬤嬤老了，身邊的人是時候該換一撥了。”
封嬤嬤聞言，趕緊伏在地上，“夫人，奶奶，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聽見奶奶的使喚，是奴婢耳朵不中用，還望夫人奶奶恕罪！”
封嬤嬤擡起頭，看向兩人，莫菁蒼垂着頭不說話，而趙氏側着臉，彷彿沒聽到。
封嬤嬤咬着牙，抿着脣，伸出手直接往臉上抽打，一面打着，一面嘴裡還不停地說道：“讓你聽不到奶奶的話，讓你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