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葶珍喉頭翻滾着:“表姐甚至可以同男子那般上戰場,即便是個女兒身……亦是揚名列國,成爲讓列國懼怕的悍將,這是多少男子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真的很羨慕,表姐可以爲自己的人生做決定,左右自己的方向!”
董葶珍小時候,去白府看到白卿言同鎮國王白威霆在院中以竹爲劍比試,回來之後也那竹子比劃,卻被母親訓斥,想騎馬……卻被母親逼着學刺繡,想練武卻被母親逼着學彈琴。
她從來都沒有爲自己的人生,做過決定。
甚至在樑王出現之前,她以爲她的人生便是……精習琴棋書畫,與母親學好如何管理中饋,然後嫁人生子,學會如何在丈夫和公婆之間周旋,學會如何駕馭丈夫的妾室。
這……大概就是大多數大晉國女子的一生。
董葶珍笑着用帕子擦了擦眼淚:“我已經選了這條路,那我不走過去……怎知這條路是對是錯呢?或許……樑王是個有野心之人,他圖謀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或許樑王的懦弱無能全都是他想讓旁人看到的,可這些我沒有親自看看,我永遠都不知道!”
董葶珍站起身,對白卿言福身一禮:“樑王娶我,若真的是爲了我們之間的情義,我便贏了!若是他娶我是爲了以得到二叔這位刺史,和表姐這位晉國悍將的支持,那我也不會讓他如願!董家人……一向是人待我真心一寸,我待人真心一尺!人負我真心一寸,我玉石俱焚!”
“你爹孃如珠似玉將你養大,是爲了讓你和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玉石俱焚的?!”白卿言剋制不住心頭怒火,聲音拔高,“葶珍,我今日這些話無法阻你嫁樑王之心?”
董葶珍緊緊咬着牙:“表姐,便縱我一次吧!求表姐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我爹孃,否則即便是鬧到御前,我也只會承認我與樑王私定終身,屆時董氏女子的名節都會受影響,我不想走到這一步!”
白卿言拳頭緊握,頓覺有心無力,即便是樑王手中握着董葶珍貼身的長命鎖,只要說通了董葶珍,白卿言也能設法圓回來。
可若是董葶珍執意要嫁樑王,她即便是再多手腕也無法施展。
只期盼着太子入宮,能夠阻止。
她攥了攥拳頭又鬆開,冷靜下來道:“不至於玉石俱焚!皇帝不會莽撞到看到你的平安鎖便下旨賜婚,舅舅並非不開明的人,你若真是非樑王不可,可先定親,一兩年之後,若是你仍舊深覺樑王是良人可以託付,便嫁!若你發覺樑王對你並非真心而是利用,也好快刀斬亂麻!葶珍……若是爲任性一次,作賤你自己的一生,纔是最不值得的!更何況成親之後你若有了孩子,難不成要孩子看着雙親玉石俱焚?”
既無法勸動董葶珍打消念頭,那便讓董葶珍去同舅舅坦白,也好讓舅舅有個準備。
哪怕是最後還是無法阻止董葶珍嫁樑王,最糟的結果不過是訂親,也有迴旋的餘地。
樑王要那個位置心切,而他又不曾坐在太子位上,皇帝如今吃着丹藥……一旦出事,登基的便是太子,樑王能不着急?
急……最容易出亂。
“一兩年,你都不願意等?”白卿言又問。
董葶珍搖頭,想了片刻,頷首:“我這就去找爹爹和孃親!表姐……能不能陪我同去?”
董葶珍絞着手帕,心中有些怕。
“好!”白卿言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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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王入宮,着急求見皇帝,正在聽秋貴人彈琴的皇帝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
誰知道樑王往皇帝面前一跪,哭哭啼啼便說起了自己如何將白卿言錯認成了小時候傾心的姑娘,所以纔要求娶白卿言,如今找到當年不嫌棄他髒給他帕子擦臉的姑娘,誰知道他還來不及向皇帝秉明……求皇帝賜婚,這姑娘就被陳太傅看中……已經請了已經致仕的帝師夫人譚老君上門,爲陳釗鹿說親。
皇帝一聽,這中間還有這般彎彎繞繞,頓時起了興致:“你這哭了半天,朕還沒聽明白……這是誰家的姑娘?”
“回父皇……是鴻臚寺卿董大人的嫡女,董葶珍!”樑王忙拿出董葶珍的貼身長命鎖高高舉過頭頂,“這是葶珍的長命鎖,葶珍就是怕父皇不相信我們兩情相悅,將此物給了兒臣!求父皇爲兒臣做主!兒臣這輩子非葶珍不娶!求父皇了!”
樑王重重叩首。
立在皇帝身旁的秋貴人,適時抽搭了兩聲,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陛下,樑王與董姑娘如此情深,倒讓臣妾感懷不已,陛下何不成全這一對有情人呢?”
皇帝看着自己一向懦弱的兒子,竟然能爲了一個女人求到自己跟前,他眯着眼靠在盤龍繡錦雲的團枕上,問:“你和這董姑娘……你們有肌膚之親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樑王誠惶誠恐跪地叩首,“父皇葶珍是個再知禮不過好姑娘,這次葶珍之所以將貼身的長命鎖給兒臣,是因爲之前兒臣認錯鎮國郡主鬧了那麼一出,怕父皇不相信我們兩情相悅,所以纔給了我這個!求父皇明鑑!”
“陛下!”秋貴人撒嬌似的拽了拽皇帝的衣袖,“您看您將樑王殿下嚇得!這說明……樑王殿下是真的愛重那董姑娘!陛下何不成全了樑王殿下呢!”
“父皇,兒臣這輩子什麼都怕!什麼都躲!可是……事關父皇和哥哥們,兒臣就好像有天大的膽子,如今兒臣對葶珍也一樣,兒子有幸找到了葶珍,葶珍不嫌棄兒子無能,不嫌棄兒子是個廢物……”
“胡說八道什麼!你是朕的兒子……誰敢嫌棄你是廢物!”皇帝被樑王自稱廢物弄得心煩。
樑王是他的兒子,就算是個廢物,他作爲皇帝能說,誰不要命了敢嫌棄他的兒子!
“父皇……”樑王擡頭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涕淚橫流,“那些人嘴上不說,心裡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