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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泰三十八年的除夕,景泰大街的沈宅可謂熱鬧非常,是這幾年來少有的大團圓。
因爲過年後有沈則熙迎娶榮平郡主的事,沈開善早早就從嶺南返回京兆了。而他的妻子沈顧氏則帶着兒子沈則棟及孫子沈餘玠等從杭州趕來京兆,他們到達京兆之後時,剛好可以一起吃團圓飯。
沈餘憲在過年前幾天已經從湘州回到了京兆。兩年多的時候,沈餘憲因爲表現優秀,甚得湘州刺史顏同的讚賞,已經由湘州刺史府司士做到了錄事參軍事一職。
雖然都還是七品,但錄事參軍事一職掌刺史府總錄衆曹文薄,又得顏同的器重,前途是看得見的光明。
沈華善和沈則敬打算讓他在湘州再鍛鍊幾年,等他底層官驗都歷夠了,心性鍛鍊得已有成效了,才讓他返回京兆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官場。——爲人長輩者,其用心良苦可見一斑。
沈則高因公務繁忙還是沒有來京兆過年,沈余文、沈餘韜兩人雖則想念父母,但也無可奈何。他們暗暗下定了決心,要在官學更加用功,待來年的春闈展露頭角,以慰遠在千里的父母。
當沈華善和沈則敬等人在前院和沈開善、沈餘憲等人訴說近況的時候,沈俞氏和沈胡氏帶着一衆兒媳、女兒在後院接待了沈顧氏一行人。
沈顧氏出身江東顧氏,氣質修養自是極好的。這些年她長居佛堂,已經很少過問俗事了,就連沈開善任職嶺南,她也沒有跟着去。這次如果不是她最鍾愛的幼子沈則熙迎娶郡主,她也不會離開江南。
“叔母,靜氣堂已經安置好的了。是清幽嫺靜之所。靜氣堂西側設有一處小佛堂,裡面的佛像是從天寧寺請回來的。另外侄媳已經吩咐下去了,奴婢僕從一律不準前去打擾。叔母請放心居住。”
雖然和這位叔母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沈俞氏早就瞭解她的品性。這樣的安排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想必叔母她也應該滿意的吧?
“你辦事,我自是放心的。你婆婆去世得早,這偌大的一個沈家後宅,你都打理得整整有條,不錯不錯。”沈顧氏因爲常年禮佛,臉色平靜安然。語氣也是這樣不緊不慢。
對於沈俞氏的貼心安排,沈顧氏是滿意的。隨即她又對一旁的沈胡氏說了幾句話:“胡氏安和堂這幾年是越發出名了,連我這樣的人也屢聞其名,你是個有福的。”
沈胡氏自然是點頭說叔母謬讚了。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對上這樣的名門大家,一向利落的沈胡氏也多了幾分拘謹。
沈寧這才見着了前世從來沒有見過的叔祖母沈顧氏。沈顧氏五十多歲,年紀不小了,可能是因爲長年禮佛的緣故,頭上並沒有白髮。看着也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
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極其柔和,似含悲憫之意,讓沈寧不由得心生好感。
前世裡,這個叔祖母在長泰三十八年就出家雲遊了,可能是唯一一個得以保存的沈家人了。沈寧沒有想過會在這世再見到她。一時心情也有些複雜,就連她的問話,也走神得沒有聽見。
“這孩子,叔祖母在問你話呢。這孩子定是怕羞了。”見沈寧遲遲沒有回答,沈俞氏在一旁打着圓場。原來沈顧氏是在問沈寧的婚事,她也從兒子沈則熙那裡知道了沈寧許給了清平侯家的大公子,就問了幾句。
“無妨,小女兒,都如是。原先我還擔心棟兒的婚事,現在他成親了,我的心願已了了。這一次來京兆籌備婚事,也是和大家聚緣了。”沈顧氏還是平緩的語氣,無悲無喜。
在來京兆的路上她就想清楚了。待沈則熙的婚事一完成,她在俗世的牽掛也就沒有了,也該是時候去做另外的事情了。當然,這樣掃興的打算,她暫時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沈寧聽着沈顧氏的話語,再想到她前世的出家,便知道這位叔祖母塵緣已了了。不知道爲什麼,她並不想幹擾這位叔祖母的任何決定,反而覺得本該就是如此的。
沈寧這一世,致力想改變的就是沈家滅門的命運,這位叔祖母在前一世時就不曾入局,所以這一世就本該脫離出去的。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沈家的因果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沈寧想到這裡,便粲然一笑。該離則離,不曾進入的,離開,也不應覺得悵然,這乃豁達應對之心;應留當留,從來就在的,不走,也當是愉悅,此是無懼之意。
這樣想着,她覺得自己對將來要走的路想得更清楚了,也更堅定了。
沈華善書房內,沈華善和沈開善正在討論沈則熙的婚事。郡主下嫁,要準備的事情自然許多,不能有任何馬虎,京兆的官員都對這場婚事盯得很緊呢。
“熙兒和郡主大婚後,就會居住在始伏大街的郡主府,領的光祿寺丞職也會在大婚後就上任。這裡面的彎彎道道不少,我有些擔心他沒有兄長的提點,會行差踏錯。”沈開善表示了憂慮。
現在榮平縣主被封爲榮平郡主,沈則熙被授的官職也高了一等。這個孩兒又從來沒有當過官任過差,沈開善真的是不太放心。
“郡主府已經修好了,熙兒萬沒有再住在沈宅的道理,到時候監察御史一定會有話說的。這是禮制所限,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隨伺則棟的小廝僕從都會從我這裡派出得力的,後院的奴婢也是精挑細選的。至於光祿寺職,我和敬兒也會在一旁時時提點着的,熙兒雖有些固執,卻也不會那麼糊塗的。”沈華善這樣說道。
對於沈則熙被授予光祿寺丞一職,沈華善也感到很意外。自惠和朝以來,郡馬就只在鴻臚寺任職,領五品鴻臚寺丞職,這雖然不是定製。可是幾十年間也沒有郡馬例外。
原先沈華善以爲沈則熙也當是如此的,沒想到沈則熙這次會在光祿寺任職。因爲不知道長泰帝此安排是作何考慮,沈華善也就無法說出這個職務是好是壞了。
“光祿寺領太官、珍饈、良醞、掌醢四署。管司膳事,自有一套嚴謹的程序。此職並不特別重要。朝臣目光少到此處,也不容易出現出錯。叔父倒也不必憂慮。”隨伺的沈則敬勸慰沈開善。
飲食雖是大事,但在官職上,確實算不上重要。不說自己所在的吏部了,就連沈則儒所在的國子監,都比光祿寺受矚目得多。
“嗯。待熙兒的婚事一了,我就要馬山返回嶺南了。熙兒就拜託兄長了。”沈開善這樣說道。
其實沈開善自己也知道。婚事和領職已成定局,自己的擔心雖說不上多餘,在當下卻也沒什麼意義。沈家所能做的就是小心再小心了。
“郡主下嫁,估計這京兆不少官員都在猜測沈家和容妃結盟的事情了。如流處可有探聽到什麼消息?”說過了沈則熙的婚事,沈華善更關心的是京兆官員對此事的反響。
京兆的大佬們,比如韋景曜、申科和蕭厚仁,必定已經知道沈家的打算了,這是不用再探聽的。
沈華善知道這些頂級官員不會偏幫任何一方。但底下的官員是怎樣的想法就難說了。
奪嫡雖然是神仙打架,但也需要凡人的幫忙。沈華善認爲這些四五品官員的動態,纔是最值得關注的,也一定要盡力爭取過來。
“如流處彙報說大部分官員都感到驚訝,這也是應有之義。如流處已經派人去消弭這種震動了。二皇子那裡沉浸在皇子妃有孕的事裡。別的事都不顧了,想必在等待皇孫誕下的時機。另外蚍蜉終於看見李斯年悄悄出入五皇子府了,想必五皇子那裡已經開始着急了,不知道五皇子府會有和應對。”輪到沈餘宏說話了,他主要彙報了五皇子府的事情。
二皇子那裡怎麼樣還不好說,但是從沈家拒絕五皇子聯姻的打算開始,沈家和五皇子就是敵人了,自然,如流處對五皇子府的關注也是非同一般。
“五皇子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知京兆官員誰家會這麼幸運,出一個五皇子妃?”沈則敬笑着說道,語氣有些嘲弄。
反正五皇子妃,沈家是沒有興趣的,他倒是很好奇會是哪個姑娘雀屏中選,是不是幸運,就令當別說了。
“且等着吧。我們切不可鬆懈。”沈華善最後總結道,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靜觀其變小心謹慎爲上。
與此同時,李斯年也在五皇子府向上官長治稟告沈家尚主和五皇子府的婚事。
這兩個事情,他都有應對之策了,想到這兩個對策的完美,他心裡也不禁有絲絲得意。
上官長治聽罷李斯年的說話,露出了驚喜和意外的表情,他沒想到李斯年這麼快就想出了應對之策。
按照李斯年的計劃,自己必定會得到一大助力,而沈家,最差的結果也都是斷臂折肢,最理想的結果,當然是將沈家連根拔起了。
想到這裡,上官長治哈哈大笑起來,看着眼前的李斯年,滿意之餘也感到一絲不解。
李斯年是主動來投誠的,在自己還是個小皇子的時候,他就默默在一旁照顧自己、提點自己、教導自己,爲自己籌謀,助自己一步步獲得勢力;是他告訴自己,自己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是他告訴自己,若是自己登位,必定能開創大永中興盛世。
雖然上官長治不知道李斯年爲什麼對自己這樣好、這樣看重自己,但是他都李斯年是無比信任的。
這些年李斯年爲五皇子府做的事情,上官長治都記得很清楚,就連李貴嬪也多有提點:“李大人對你是情至意盡,萬不可相負。”等等。
上官長治對李斯年是感激的、信任的,也暗暗決定,待自己登上皇位後,一定要報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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