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嶺邊上的南雄城,是嶺南道最北邊城池。從廣州府往北,越過了南雄,就進入江南道地界了。
南雄這一戰,對於交戰的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於鴻圖帶領的招討司,代表朝廷前來鎮壓謀反的沈則敬等人。爲了皇朝的威信,爲了大永的完整,他們一定要平定嶺南道,這南雄首戰,就是他們制勝的關鍵。
如果這戰輸了,連南雄城都跨不過,招討司要折損在南雄,於鴻圖不敢深想接下來的局勢會怎麼樣。
對於沈則敬等人來說,這戰更是意義非凡。如果這一戰贏了,那麼他們“誅左氏、清君側”的大義之旗,纔有可能繼續,沈則敬等人謀太平之舉,纔有可能延展;
如果輸了,那麼招討司鎮壓嶺南道,西寧、嶺南兩衛謀反罪成,被誅殺、夷三族都是緊跟着的。
不管是於鴻圖還是沈則敬,都對這一場戰役付了十足心思,也做了十足準備。誰勝誰負,但聽天意與人謀。
九月底,嶺南道秋風尚未深的時候,招討司抵達南雄城外,這一戰,打響了!
和大永任何一個邊界城市一樣,南雄城易守難攻。它背靠南嶺山脈,其餘三面是高壘的圍牆,傾斜的地勢,就是他們天然的防護。
如今,南雄城的三面圍牆,佈滿了厚厚的荊棘;城牆之上,架設着數架守城弩。如果於鴻圖能夠看到城牆上的佈置,定會大吃一驚:城牆上的守城弩數量,竟然有十二架之多!這個數字,就算將江南道、河內道兩道所有城池的守城弩集合起來,都比不上。
不用細說,這些守城弩,大多是沈家兵器司出品的胡弩牀。沈家兵器司就在南嶺山脈之中,這樣的地利之便,如果守城弩還不能充足供應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城牆裡面,是彭瑾和沈則思帶着的西寧衛,還有袁煥帶着的嶺南衛。這兩衛近二十五萬人,各自由大將軍帶領。一前一後陳兵於南雄。
袁煥及嶺南衛熟悉南雄,有地理優勢,作爲前鋒軍;彭瑾和沈則思,則帶着西寧衛作爲後衛軍;兩軍聯合,應對招討司的二十萬人馬。
關於作戰策略,袁煥和沈則思等人,早已制定完畢。如流處和這兩衛斥候,爲戰策的制定,提供了足夠的情報支持。
就兵力而言,西寧、嶺南兩衛近有二十五萬人。要比招討司二十萬要多;就兵器而言,這兩衛有沈家兵器司支持,自不用說;況且這兩衛,以有逸待招討司的辛勞,還有地利之便。
無論怎麼看。嶺南、西寧這兩衛的贏面,都要比招討司要大。
可是第一次交鋒下來,結果讓雙方都很吃驚。招討司士兵勢如破竹,不僅有士兵爬上南雄城牆,就連南雄城門都被撞了幾次,招討司差點就攻下南雄城!
如果不是西寧、嶺南兩衛的兵力和兵器實在強勁。應南圖和沈則思,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靠近城牆的招討司士兵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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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關頭,是胡弩牀發揮了威力,十二架胡弩牀,半點都不曾停息,靠着連續不停的十六箭,硬生生將招討司逼出了射程範圍。頂住了招討司的進攻,才使得南雄局勢沒被招討司掌握。
這一次交鋒過後,攻守雙方又陷入了膠着的狀態。雙方都在調整用兵進程、策略,以期下一次的交鋒,取得勝利。
“於鴻圖不愧是剿滅盛王的人。真不容小覷!這攻心之戰,打得太好了!”
南雄城的議事廳內,袁煥這樣說道。第一次交鋒,他們雖然處於劣勢,士兵折損也嚴重,但是不得不說,於鴻圖帶着招討司士兵,真的是打得很好!
西寧、嶺南兩衛敗下,也是理所當然。
沈則思、彭瑾,還有沈華善、沈則敬,都在議事廳內。當然,也少不了應南圖和沈餘樂等人。
“當時河內道平亂,這一個法子,招討司曾用過;如今再用,仍是有奇效。張戈仍是行營都統,這一個法子,已經使得十分嫺熟了!”
沈華善認同袁煥的話語。西寧、嶺南兩衛在兵力、兵器、地利的優勢下,爲什麼還能輸呢?很簡答,因爲招討司用了攻心之計!
在於鴻圖帶領士兵發起進攻的時候,他還吩咐一部分士兵,以敲鑼打鼓的方式,高喊出:“沈家謀反,大逆不道!”“只誅首惡,不及兵將!”這樣的話語。
這個計策,沈華善當時也用過。說到底,這個攻心之計,針對是就是普通的兵將,針對的就是他們起兵的心理。
謀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說其他,單單說身份、角色的轉變,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負擔,成爲了他們行事的阻礙。西寧、嶺南兩衛的兵將,就是如此。
儘管沈家起兵,在朝廷看來,是罪大惡極的謀反之舉;但在西寧、嶺南大多數兵將看來,“誅左氏、清君側”乃大義旗號,他們是爲了大永朝廷,纔會起兵。在番號上,他們仍是西寧、嶺南衛,他們還是大永的兵士!
可是,在南雄這裡,他們卻要和代表着大永的招討司作戰,這當中角色身份的轉變、心理的落差,纔是他們落敗的原因。
這兩衛兵將勇猛能戰,卻跨不過心理這一關。袁煥、朱敦實等人,可以想明白“當戰則戰”的道理,可是這些普通士兵,卻不能!
所以,招討司高喊着“不打自己人”“沈家謀反,諸將切勿助紂爲虐”等等這樣的話語時,作爲前鋒軍的嶺南衛猶豫了。
猶豫,自然力有不盡,士氣怎麼能振奮?西寧、嶺南兩衛差點落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南雄城難攻,這攻心之計也難破。”沈則思難得說了一句廢話。任何事情,一旦佔據了道德的制高點,任憑武力再強橫,都難是其對手。
於鴻圖和古大存就是想明白了這一點,纔會有這樣的策略。而沈家他們,有何可破之策?
“退之,你可有良策?”沈則敬這樣問道。應南圖經歷過西寧道的兩戰,又兼如流處的事務,在情報策略上,可有什麼看法?
“關於左氏之罪,到底還沒有完全傳到軍中。江南、河內兩衛,就算知道皇上駕崩,依然出兵,就說明了這一點。要破這攻心計,只有先調整陳兵。”
應南圖想了想,回答了沈則敬。其實招討司會用什麼策略,他們先前就想到了,也做了充分的準備。沒想到,準備一點也沒有用,這兩衛還是敵不過皇權的影響。
同樣是爲了大永,但此刻於鴻圖帶領着的招討司,顯然是站在大義的一方,牢牢壓住了這兩衛。
“以西寧衛爲先鋒軍,嶺南衛爲後衛軍。”應南圖繼續說道,他說的辦法就是調整這兩衛陳兵的位置,但這有用嗎?
“西寧衛,對朝廷沒有太深的感情,比嶺南衛還稍強一些。”應南圖隱晦地說道。
他的意思,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了。西寧衛與其說是朝廷的兵將,還不如說是沈家的親兵。在數次的打散、融合之後,他們對沈家的歸屬之感,比對朝廷更多。
這一點,沒必要捅破。
“還有一點。溪山俞氏、沈氏、胡氏和葉氏,一行計有上百人,被朝廷金吾衛作爲人質,押來嶺南道了。”
這個消息,是應南圖剛剛得到沒有多久的。江南衛的軍中,自然有應南圖安插的人。只是招討司戒備森嚴,這消息才送出來。
沈華善和沈則敬聽到這個消息,臉色微變。尤其是沈則敬,得知人質中還有沈俞氏的老母親時,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招討司這一次,真是作了充足準備。攻心之計尚且不能破,還有人質在他們手,沈則敬跟覺得南雄之戰,要取勝十分艱難。
應南圖佇立一旁,沒有說話。在得知有近百名人質之後,他就知道,要破招討司的攻心之計,其實並不難。
只要……只要這近百名人質身死,以哀兵之策對抗攻心之計,以這兩衛的兵力和兵器,必定能取勝。
但是,這一個哀兵之策,要執行,實在太困難了。這人質裡面,都是沈家最親近的人,當中還有俞氏的老太君,還有俞正時和俞正安這些文道泰斗。要行這一個哀兵之策,實在損失慘重!
這一點,應南圖能想得到,沈華善和沈則敬等人,當然也想到了。但是,這一個哀兵之策,卻讓所有人都爲難。
沈家看來,人、人命纔是最重要的。所有的謀劃、行動,如果是要犧牲這些人命爲前提,才能取得成功的,那麼這樣的計謀,還有什麼用?
殺一人能活百人,殺之;殺這百人,能令更多的兩衛士兵活下來,能使沈家人活下來,又可殺之。
該如何抉擇?
這一個哀兵之策,不管執行與否,都是難以定奪的事情,沈則敬等人唯有沉默。
最終,幫助他們做了選擇的,不是沈家人自己,而是招討司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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