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皇子被奶孃抱下去之後,景興帝和皇后左氏略略說了會話,讓左氏專心養身體,道很缺什麼都可以讓尚藥局和少府監送來。
然後便吩咐唐密擺駕了,看來,的確是來見一見睿皇子而已。
景興帝離去之後,左氏的手腳還在發抖,臉色也無比蒼白。春喜進來見到左氏這副樣子,大吃了已經,忙不住地扶着她躺下,心急地問道:“娘娘這是怎麼了?”
春喜在猜想,是不是剛纔皇上對娘娘說了什麼,娘娘纔會如此驚懼?
“本宮沒事。春喜,你拿紙筆來,馬上將這封信送出宮,給老太爺送去。”
左氏強自壓抑着心中的憤恨,低沉着嗓音這樣說道。景興帝眼中的殺意,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了左氏不甘的心。
她不知景興帝驟起的殺意是爲何,但她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儘快讓祖父左良哲知道。皇上的殺意,會不會成爲實際行動?左氏不敢賭,這個風險太大,她絕對不敢涉。
她要作好最充足的準備,絕不能讓那個最壞的結果出現。就算是皇上,也休想動她兒子分毫!
左氏眼中的殺伐之意,也無比濃烈。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帝后兩人,在這一點上,其實十分相似。
春喜聽到左氏這麼說,嘴上也不再問原因,只急急拿來了紙筆,心中想着儘快將這書信送出去。
快到酉時了,宮門即將下鑰,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春喜不知道左氏寫的是什麼,接過書信之後,便匆匆送到了宮門局的內侍那裡。——宮門局這麼重要的地方,當然也有左家安插的人。
春喜送信的時間很短, 當她氣喘吁吁地回到坤寧宮的時候,便又接到了左氏的另一個吩咐。
“春喜,你去查探一下。看看今天紫宸殿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像以往一樣,讓小內侍帶着江南黃酒前去,聽一聽唐密的口風。”
左氏躺在牀上,語氣和緩地說道。她想知道。景興帝今日爲什麼會起了殺意。
坤寧宮不是第一次打探紫宸殿的消息。唐密不缺銀子,卻喜歡提點小內侍。左氏看中了這一點,早就派了兩個小內侍去接近唐密,先前這兩個小內侍,也聽得唐密漏過一兩次口風。
春喜當然是依令行事。當晚,在唐密沒有當值的時候,兩個小內侍就帶着黃酒,來到了唐密居住的地方,好酒好意地和唐密聊着話,奉承恭敬。
酒酣之後。兩個小內侍便開始套話了,不着痕跡地打探紫宸殿的事情。
唐密打了個酒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你們啊,爲人當謹慎……宮內宮外的流言。切勿再傳。萬一被皇上聽見了,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唐密說罷這話,又略略提點了幾句,說今天皇上就是這樣,派人去查宮外的謠言了云云。隨後便擺擺手,示意兩個小內侍退下,他要歇息了。
兩個小內侍見目的已經達到了。便順遂地離去了。他們自以爲機警,卻不知道唐密在他們離去之後,又再睜開了眼睛,笑了起來。
聽了春喜查探到的消息,左氏便知道景興帝起殺意的原因,她心中更加驚懼了。
看來。皇上是查出左家在散步謠言了,也知道左家是爲皇兒鋪勢,不然不會突來坤寧宮,不然不會有殺意。
可是他既然知道左家的所爲,爲什麼不問罪?難道是有什麼後着?還是在等待什麼時機?
尚不足月的嬰兒最脆弱了。若是……若是……
左氏想到了當年夭折的十皇子,還有早段時間暴亡的幾位皇家子弟,宮中殺人於無形的手段太多了,防不勝防。
可是還沒有等左氏有什麼應對的辦法,第二天,景興帝就送來了兩個奶孃,道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十分適合餵養睿皇子。
皇子的奶孃,按制是不止一個的,景興帝此舉,沒有什麼不妥。就連坤寧宮中,也早備下了三個奶孃, 但是左氏只用這個六品奶孃。因這個六品官奶孃,是左家送進來的。其餘的奶孃,左氏都是棄之不用的。
沒想到,景興帝又送來了兩個奶孃。
在瞧見了景興帝眼中的殺意之後,左氏怎麼敢用景興帝送來的奶孃?她讓春喜前去紫宸殿道謝,卻將兩個奶孃晾在了一旁,根本就沒有用她們。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尚藥局奉御劉太醫。
孫伯揚辭官之後,劉太醫在左家的幫助下,順利接管了尚藥局。左家捧了劉太醫上去,現在就是要他效力的時候了。
左氏以不放心皇子爲由,請來了劉太醫爲睿皇子看診,順便讓奶孃們也讓劉太醫把了把脈,當然包括那兩個奶孃。
劉太醫知道左氏讓他爲奶孃診脈的原因,就是想看看這兩個奶孃是否有問題。
此事涉及皇子,當中說不定有什麼牽連,劉太醫不敢馬虎,細細觀察着這兩個奶孃,試圖看出什麼。
隨後,他又細細檢查了兩個奶孃的乳汁,才確定了問題所在。
“啓稟娘娘,這兩個奶孃用不得!她們的指尖微黃,身上也有微微藥香,顯然是常年接觸某些藥物的,是通曉藥理的人。微臣知道,產婦服用某些藥物,其藥效毒素,乳汁中也會有。現在乳汁雖然沒問題,但爲謹慎起見,還是不用爲宜。”
劉太醫謹慎地說道。儘管這兩個奶孃掩飾得很好,但是劉太醫是藥徒出身,他當然知道這些不尋常。
左氏聽了劉太醫的話語,一時沉吟不語。這兩個奶孃會有問題,是她預料的,劉太醫這番話語,也不令他意外。
“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此事你就當作不知道,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左氏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是劉太醫不敢大氣,只諾諾點頭。他可是知道,眼前這位主子,曾經下令杖殺過重華殿整殿的宮女內侍的!
“皇后娘娘,微臣知道一個忌諱,道是產婦不能吃鹽,這固然是爲了產奶,但也是爲了嬰兒康健。有些陰鷙的手段,就是往乳汁中加鹽。”
準備退下的時候,劉太醫忽然記得一件事,這樣提點左氏道。這樣的手段,他還是從民間聽來的。
劉太醫的話語,讓左氏一愣,她還從不曾聽說過這一點。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突然打了個冷顫,心中有不祥的感覺。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她一直信任的六品奶孃。先前左家推薦進宮的醫娘,結果引發了短松子的事情,左氏開始的時候對這個奶孃也不是很信任的。
所以每每要她擠出奶汁,由春喜等宮女親自嘗過了,纔會餵給睿皇子。這十幾日以來,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經劉太醫這麼一說,左氏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在劉太醫退下去之後,左氏想了想,召來了春喜,這樣吩咐道:“春喜,傳本宮旨意,在本宮寢室內另置一牀,將奶孃和皇兒移居至此。”
左氏想着將奶孃和睿皇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想仔細看個究竟,以求個心安。
這一細看,果然就發現端倪了。
左氏發現六品奶孃每次給睿皇子餵奶的時候,總會時不時按住乳頭,似乎是在壓出乳汁。
就在奶孃再一次將手指壓上乳頭的時候,卻被一下子抓住了,抓住她的人,正是春喜。
而奶孃的食指和拇指還夾在一起,中間是細細的粉末,幾不可見。
春喜心中知曉,強行抹了一點粉末進嘴巴,鹹的!
左氏的臉,已經暗沉得有如烏雲罩頂了。
夜已經深了,躺在牀上的左氏咬着銀牙,想着奶孃的事情,根本無法睡去。此刻坤寧宮中的高牀軟枕,卻讓她如躺針牀一樣,渾身難受。
奶孃已經招認了,收買她的人,正是紫宸殿中人。只要她每天喂睿皇子一點鹽,那麼她的相公就能加官升等,她的兒子也會被蔭封。
奶孃就算知道這樣做是有違天和,卻仍敵不過這樣大的吸引力,便做了這樣的事情。
不管奶孃如何哭訴這是她第一次做,之前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左氏都不爲所動,直接下令將奶孃絞殺,仍不能平下心頭之怒。
皇家無親情,她算是見識到了。早在知道第一個胎兒小產的原因之後,左氏就對景興帝充滿了怨恨,卻始終不能發。
景興帝是帝王,皇權至尊和地位,使得左氏只能壓抑。不管她心中有什麼想法,在面對景興帝的時候,只能笑意盈盈。
在再次懷有龍裔之後,左氏小心翼翼,根本就不敢再去紫宸殿,就是怕景興帝會再次傷害她的胎兒。
臨產時的怠慢,災星現的不喜,景興帝做 的這些事情,讓左氏的怨恨難消。如今景興帝竟然收買了奶孃,做這等毒害親兒之事,這讓左氏如同被挖了心一樣!
“既然你無情,就休怪我無義了。” 左氏自言自語,話語中稱“你我”,再無情義和尊敬可言。
景興帝已經下手了,她再不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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