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官場的變化,比如兩道觀察使和吏部尚書的人選,沈寧也是關注的,但她更關注的,是與沈家相關的人員調動。這五年一次的調動,如果沒有抓住機會,那就要再等五年了,那就太可惜了。時不等人,所以當下的發展纔是最重要的,幸好事情的走向,對於沈家來說,是歡喜的。
沈則敬因爲考課工作辦得順利,吏部也給他加了等,還是留在考功司任郎中,待有其他合適位置空出來,再謀劃升職的事情。吏部郎中岑笑白已經順順利利致仕了,新調進來的郎中華英卓也不難相處,所以沈則敬還是繼續在考功司熬資歷。
沈則儒因爲出使西燕的出色表現,加等升職,現在還是在國子監,不過已經擢升爲國子監監丞了;沈則高也加了等,還是在嶺南道,由南海縣縣令調任爲香山縣縣令,與之前相比,多管了海防事務,對海事也有了不少接觸,也算是,朝着自己心目中的位置靠近。
其他的,根據沈則敬對她透露的情況,也都按照計劃中的進行,比如大理寺主簿成方圓已經晉升爲大理寺丞了;比如兵部郎中許慎行的侄子也如願地鬆動了位置;比如禮部員外郎張澍,也加了等,還是任原職;還有兵部庫部司主事許光耀等,都是和張澍差不多情況。總之,能辦的,沈則敬都儘量辦了。
當然,沈寧也知道了揭發鄒經亙一事的監察御史汪直等人也都升遷了,汪直現在已經是殿中侍御史了,這也算是他千里迢迢去賀縣的回報了。
沈寧最爲關注的姑父古恆實的調動,也有了好消息。古恆實的考第爲中上,經過沈則敬等人的斡旋,正如沈亦蘭請求的那樣。古恆實從蜀地調回京兆任職,調入秘書省秘書郎一職,專管圖書收藏及校寫。
秘書郎這個職位是個清閒職位,沒有油水也沒有升官前途,在京兆如鯽的官員當中極不起眼。秘書郎雖然位卑職低。卻符合古恆實的性子和要求,他只要求返回京兆,清閒的職位正適合他調養身子。古家對沈則敬等人是十分感激的。
古恆實在蜀地過完年之後,就帶着家眷,前來京兆了。他的家眷,自然是沈亦蘭、古文瀾、古文鴻和古文華了。他沒有納妾,因爲自己的庶子經歷,他再不願生出庶子來,這一家。人口倒是極簡單。
因爲人口少。他們一行上京兆來。算是輕車簡行了。吏部要求報到的時間是正月底,本來他是沒有必要那麼早來到京兆的,但是兒子古文瀾要參加二月初的春闈,要提前熟悉京兆的環境,古家便早早出發了。他們到達京兆的時候,纔剛過了元宵,祥和大街上的花燈都還沒有撤去呢。
秘書省給古恆實安置的房子在吉祥巷。正是在西坊的後面,離祥和大街不算很遠,附近都是六七品官員的處所,地方倒是不錯。在安置好行李之後,古恆實、沈亦蘭就帶着古文瀾、古文鴻、古文華三人上沈家拜訪了。
古文華這是第二次來沈家了,想起和沈寧沈宓等表姐們相處的愉快經歷,自然是十分期待,古文瀾和古文鴻是第一次上舅家,不由多了幾分拘謹和嚴肅,連一向不拘小節的古文瀾,也收斂了一番。一行五人,受到了沈則敬和沈俞氏的熱情接待。
自從去年中秋之後,沒幾個月,就又見到了沈亦蘭,並且她以後在京兆安家了,來往接觸也會多不少,想到這一點,沈俞氏和沈胡氏就很高興,臉上的笑意就熱情了幾分,讓古文瀾和古文鴻也漸漸放鬆了,開始打量舅家的親戚。
看着站在院子中的一大羣人,古文瀾和古文鴻心中感嘆:人真多啊!其中有舅舅、舅母、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差不多有二十來個人吧——剛好沈則儒一家也來了。古文瀾想想自家統共就來了五個人,這個場面對比也太明顯了。吳越沈家,名聲果然不是白叫的,不說別的,就說這人丁,也比其他家族要興旺不少啊!
古文瀾這樣想着,上前一一見過舅舅、舅母等人,見過了沈餘宏等表兄弟和沈寧等表姐妹,互相見面寒暄之後,才分處論事遊玩開來。古恆實是有事和沈則敬等人商量的,去了書房,古文瀾兄弟兩人,自然跟着沈餘宏等人去前院了,古文華則高高興興地迎了上來,跟着沈寧、沈瑤等人去了青竹居,敘說分別後的事情來了,表姐妹間親親熱熱,歡笑連連。
這是沈寧第一次見到古文瀾,前世的探花郎古文瀾,相貌風度果然是好的,難怪會被整個大永朝都傳頌!古文瀾年紀很輕,和古文華很相像,男生女相,眉目間有流轉顧盼之意,卻沒有半點妓樓小倌媚態婉轉的風塵氣,乃是別有倜儻風流意味,顯然這相貌的主人和京兆衆士子的嚴肅守禮或謙謙翩翩並不類似。不論才華,就說這相貌,也配得上探花郎這三個字。
榜上前三士,風流數探花,古人誠不欺我啊!沈寧心裡道。沒有想到古文瀾長得這等樣子,才學也那樣驚豔絕倫!人不可貌相,確也如是啊。
古文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和這些表姐妹見面了,時間雖然短,可是畢竟過了年,似乎大家也不一樣了。沈宛抽條了很多,胖胖的嬰兒肥開始消失,所以顯得瘦了不少,沈宓還是內向害羞的樣子,但話也多了不少,大表姐沈寧,就更不用說了,眉目間越發沉靜了,那漆黑的彷彿看不到底一樣。沈寧雖然笑意盈盈的樣子,可是古文華有點怕她,總覺得靠近她身邊有一種威壓感,就像是面對外祖父和舅舅一樣,無形中她和沈瑤等人更親近一些。
沈寧也不在意,她多活了一世,年紀比這些小姑娘大多了。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就算再融合,也有些違和感,何況她現在還在想着古文瀾的事情,沒心去計較古文華和誰更親近的事情。
她從古文華口中得知,古文瀾是來參加今年的春闈的。是了,去年姑父沒有在蜀地死去,古文瀾自然也沒有丁憂一事,以他的才學,來京兆參加春闈那太正常了。去年秋天,他就通過了鄉試,成績不俗,乃是蜀地鄉試的第二名。他此次來參加春闈,信心也是不少的,卻也頗爲緊張,畢竟大永人才濟濟,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榜上有名,古文華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進入殿試,語氣間擔憂得很。
聽着古文華的擔憂,沈宛後知後覺地說:“二哥今年也會參加春闈的,我瞧見他並沒有緊張的樣子,應該春闈也不難吧?”她今年八歲了,卻還是不太清楚春闈是什麼,只知道是考試,想來二哥一點都不緊張,天天還往外跑的,應該也不難吧?
聽着沈宛的童言童語,青竹居衆人都笑了,古文華的擔憂也少了很多。也是,功夫在考試外,大哥平時都刻苦認真,鄉試成績也不錯的,我應該對他有信心纔是!古文華心裡暗暗道,決定回到吉祥巷之後要好好鼓勵她大哥一番,增加他的信心。
再說古文瀾和沈餘宏等人在前院中也很熱鬧,京兆和蜀地的風物人情差別甚大,大家都饒有興致地討論各地的不同。古文瀾口才極好,在他的介紹之下,沈餘宏等人感受到的,不是蜀地的苦寒,而是其中的愜意和舒適,連那蜀犬吠日,都被他描繪得生動不已,迷濛裡和小夥伴們在玩迷藏,也是最開心的事情。
沈餘宏和古文瀾討論了春闈的事情,兩人都已做好準備的了,就等着二月初去參加了。這一次沈餘宣和沈餘平也會去參加,考究一下自己在國子監的所學,所以也在一旁認真聽着他們說話,對即將到來的春闈,既期待又緊張。
“先生說我經義尚可,作詩一道卻略差。聽母親說,表兄的詩作是很出名的,這些天,還是請表兄多多指教纔是。”古文瀾一臉謙虛的樣子,加上他相貌長得很好,沈餘宏等人對他也很有好感,聽到他這樣說,自然忙不迭地答應了。
詩詞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是沈餘宏經過遊歷江南、主理如流處等事,眼光境界都高了許多,也總結出了一些經驗,此刻他也不藏私,將自己總結的經驗說給古文瀾聽。
“賦到滄桑句便工,這句話是有理,卻不必時時奉爲圭臬。前朝大安最爲繁榮之時,涌現出不少千古風流的詩句,不必一味追究境界深沉,也不必一味追求氣象盛大,更不能雕琢裝巧。作詩,關鍵是抒懷,意氣自然,散發流暢,自然就有所得。考官也會有判別的,妙手偶得的天成文章,反而更能讓考官喜歡呢。所以經驗就是究本真純言,去雕琢匠氣。”沈餘宏畢竟比古文瀾年長了幾歲,雖說才學之上達者爲師,每一個人卻都是有所長和所短,所以他這一席話,對古文瀾出動很大。
究本真純言,去雕琢匠氣……古文瀾久久不語,咀嚼着這句話,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以前先生就說他太過在意境界氣象,力有不逮卻每每成了無病呻吟,所作之詩總不能引起別人的共鳴,不一定要字字珠璣,卻一定要暢盡心中意,原來作詩一道,是如此啊!
不止是古文瀾不語,連沈餘宣和沈餘平也都沉默,想不到二哥去了一趟江南就有如此收穫。看來,春闈之後,他們也要申請去江南遊歷一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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