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在蓬萊道門停留之際,經常跟大少司命,以及蓬萊的傑出弟子張雲鶴坐而論道,也參觀了所有門內幽勝之地,想要了解道門起源,從而窺探世界初始面貌。
只可惜凡間道門能夠接觸到的東西,都是李曄曾經知道的,雖然細節上豐富了不少,但本質上並沒有多大不同,這讓李曄頗爲失望。
在凡間瞭解不到,李曄便在仙域跟飛鴻聖佛、通天教主、牛魔王等人打探。
“盤古開天,女媧造人,鴻蒙傳道,人皇立世,天地之間遂有生靈與秩序,化無常道法爲有常道法的修煉體系,更是讓衆人可以修行悟道,在大道法則下掌握天地力量,成爲天地寵兒。
“修士修煉,從開闢氣海到形成領域,最終塑造仙園,都是在領悟天人合一的基礎上,以自身爲小天地,開闢一方小世界,從而達到以有限爲無限的境界,不斷接近天地法則的根源。
“化無法爲有法,所以有修行,這是修士出現的基礎;以有限爲無限,所以能窺探大道本源,這是修士追求的終極目標。”
飛鴻聖佛神色平和,娓娓道來。在衆修士中她是境界最高的存在,論對道法領悟的程度,莫說李曄趕不上,就連通天教主都差了一些。
“當我們窺得大道本源,真正掌握天地法則,身與宇合,心與宙合,與天同光,與地同壽,我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證道至此,是爲神。”
最後,飛鴻聖佛認真看着李曄如是說道。
李曄若有所悟,微微頷首,陷入沉思。
通天教主卻喟嘆道:“聖佛此言,的確是修行至理。
“修爲到了仙人境,修士就能夠長視久生。但這並非不死,且不說金仙境以下,壽元本就只是千載時光,就算是大羅金仙境,一旦在戰鬥中神魂俱滅,也是化作飛灰的下場。
“然而我等修煉至大羅金仙境,對此界天地法則的領悟,已經到了極致,再想更上層樓,明顯感覺到力有不逮。究其根本原因,是找不到前路與方向,就像站在河邊的人,看不到橋樑,只能徒嘆奈何。
“恕我直言,就算是飛鴻聖佛,戰力冠絕佛域,那也只是修行資質帶來的,不是境界多高。好比凡夫俗子,大多隻能扛百斤重物,有人卻能扛起九鼎。但兩者其實沒有根本不同,都是血肉之軀罷了。
“此界中的靈氣與大道法則,只給了我們成就大羅金仙的可能,我們就只能修煉到這裡。就像凡夫俗子,再是天賦絕倫,再是打熬身體,也頂多能夠舉起銅鼎。我們想要更上層樓,只怕非得打破此界束縛,去往新的天地不可。”
聽到這裡,李曄不禁看了通天教主一眼。
瞭解這個世界,去往新的天地,這是前仙帝臨死之前,給李曄留下的兩個終極問題,也是李曄的大惑之所在。通天教主這句話,跟這兩個問題不謀而合。
看來修爲到了大羅金仙境,到了通天教主這個層次,的確是都意識到,真正束縛修士的,正是成就修士實力的這方世界。
李曄擡頭看向虛空深處,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遙對星空,俯瞰大地,他想起人類的發展歷史。
原初時代,我們逐水草而居,漁獵求生,茹毛飲血,與野獸無異;而後逐步探索、認識這個世界,掌握四季時節,領悟耕作之法,懂得馴化野獸,文明遂進入農耕時代。
再往後,隨着我們對世界認識的加深,便發現了蒸汽,挖掘出了煤炭,探索出了電力,人類文明邁入輝煌的工業時代。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當我們對世界的研究進入新的層面,人類已經可以踏足宇宙。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真正認識、瞭解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掌握了一部分天地法則,擴展了自我邊界,一定程度上獲得了去往新天的可能。
但也是因爲這個世界的侷限,我們始終無法得到真正遨遊星河的力量。
在我們靠雙腳走路的時候,我們的版圖只是部落那百里範圍;當我們靠戰馬趕路的時候,我們的版圖可以達到千萬裡;而當我們靠機械趕路,整個世界都進入了我們的眼簾。
道路沒有盡頭,前方的前方還有前方,我們始終在探索,在擴張。
如果道路有了盡頭,那一定是因爲,我們掌握的力量還不夠強,不足以驅使我們走得更遠——那可能是我們對世界的發掘還不夠,也可能是這個世界只能提供這樣的力量。
想要去的更遠,就必須在更遠的地方獲得新的力量。
“大羅金仙已經是此界最強,卻還無法踏足虛空。深邃黑黯的茫茫星河深處,到底有沒有更爲強大的存在?”李曄這樣問自己。
對於這個問題,飛鴻聖佛、通天教主或許沒有答案,只能通過自己對天地法則的感悟,隱約知道天外有天。但李曄卻無比確定,這種力量一定存在!
因爲他體內的龍氣。
還因爲那些天道氣機。
眼看着飛鴻聖佛與通天教主等修士也陷入深思,李曄忽然想起了遠在大洋彼岸的楚南懷師徒,想起了神力消失殆盡的瑪雅人,還有他們描述中那些無所不在的供神靈降臨的神殿。
在李曄想來,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他們一定是達到“與天同光、與地同壽,我即天地,天地即我”層次的強大修士。
比大羅金仙境界更高的修士。
“所以說到最後,大羅金仙之上的聖人境,其實是存在的?”李曄想到了這一點,“瑪雅人的神如果真的存在,他們跟我們又是什麼關係?美洲原住民的體貌特徵,跟我們幾乎一樣,難道我們果真出自同一族羣?”
李曄漸漸想到了他關注的核心問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果我體內的龍氣、九縷流散的天機,果真都是他們所爲,來日若是跟他們碰上,我如何確保自己的地位?若要跟他們對決,我能依仗什麼?”
李曄站起身,環顧四方。
他深深明白,無論是走向星河,還是面對強敵,他能依仗的,從始至終,無非是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身後的追隨者而已。
與敵對戰如此,擊敗他國如此,踏足星河同樣如此。
“我必須要掌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力量,已經發掘的,還未發掘的.......”念及於此,李曄眉眼如劍。
無論如何,西域之役必須打贏。
他必須征服這個世界,擁有這個世界,掌握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力量。
唯有如此,無論前路是什麼,他才能不懼任何挑戰。
李曄結束蓬萊道門之行,帶着大少司命返回長安,當天便緊急召集了宋嬌和幾位重臣前來議事,“不出三年,西域便會開戰,此役不容有失,而且必須畢其功於一役,不能讓戰事拖延。
“在此期間,務必儘量提升大軍戰力,保證戰爭期間各種資源不缺。朕今天叫你們來,是有兩個決定要宣佈,說給你們商議一下,若是沒有意見就下令施行。”
宋嬌目不斜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李振和崔克禮則是相視一眼,猜測着李曄剛從平盧回來,會有什麼樣的重要決定。
李曄伸出一根手指,看着宋嬌道:“其一,青衣衙門派遣一百名大修士,即日起趕往大海彼岸,支援楚南懷師徒的征伐,接受他們的統領。”
宋嬌略感意外,鳳眼微眯,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西域局勢緊張,正是用人之際,此時調集一百名大修士去海外,是不是太削弱西域力量了?而且皇朝馬上就要向新羅、倭國用兵,正是用人之際......”
趕赴西域的修士,大部分並不是坐鎮安西都護府,而是深入了黑汗、大食腹地,擔負着滲透政教勢力、刺探各方情報等各種任務。
而向新羅、倭國用兵也就在今年秋天,皇朝已經在開始做準備。
李曄沒有回答宋嬌的問題,繼續道:“派往大海彼岸的大修士,必須要精通陣法,熟知天文地理,還要攜帶勘察靈石礦藏、靈植靈藥的法器,不得延誤。”
聽到李曄這麼說,宋嬌就知道,事情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只能俯首稱是。
先前皇朝有三百多名真人境大修士,這兩年來,因爲大軍征戰縷縷得勝,很多人境界突破,加上長安修行學院的傾力培養,人數已經超過五百。
正因如此,李曄才能一下子派出一百人去美洲。
言罷,李曄看向李振和崔克禮,“朝廷內部,要新建一個衙門,專門負責山川測繪、靈石礦藏與靈植靈藥的勘探發掘,核心目標是尋找力量更加強大的修真資源,無論是用於製造法器的,還是輔助修煉的。
“另外再增設一個衙門,深入研究法器、丹藥,提升品質,無論是優化符文陣列,還是激發靈石靈藥的原本潛力,必須精益求精。這兩個衙門,品級跟六部相同!”
此言一出,李振和崔克禮都是心頭一動。
這是要深挖皇朝在修真方面的物質潛力。
現如今,大唐新得南詔、安南,對南方海外諸島也開始陸續佔領,而且馬上就要跟新羅、倭國開戰,可想而知,在這樣大力度的資源發掘下,皇朝的修真力量肯定會有顯著提升。
好在大唐底蘊深厚,加上長安修行學院各個分院,對修士分門別類的培養,皇朝並不缺乏執行各項事宜的人才。
李曄之前的諸多佈局,如今正在逐漸顯露它們的影響力。
“臣等領命,這就下去草擬方案。”崔克禮和李振連忙領命。
李曄點點頭,沒有就這兩個問題多言。他做這些,其實就是加快加深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只不過是以資源利用的方式進行,簡單粗暴。畢竟李曄現在要的,就是快速提升皇朝實力,統一修真界。
到時候,融匯各方修煉體系對世界的認知,加以整理,形成完整體系,必然會升華修士們對大道本源的認知,多方研究之後,在某些方面引起質變性的突破,也不是沒有可能。
末了,李曄問道:“對新羅、倭國的戰爭準備,現在進行得如何了?”
“出征計劃已經做好,軍力、物資都在調集。如果海河衙門的半法器海船可以一用,七月初大軍就能開拔。”
“好!”李曄撫掌而贊,旋即目光灼灼凝視衆人,“皇朝大興在即,諸事繁雜,還請諸公勉力而爲。”
“我等謹遵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