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出來,要是換作一般人,可能就要禁不住老臉一紅,支支吾吾了,但李曄明顯不屬於這種人,他的臉皮跟他的閱歷一樣深厚,聞言義正言辭道:“剛正想事兒,沒注意到......”
這話說出來,李曄是信的,因爲騙人的第一步,就是騙得自己相信。然而宋嬌的神情告訴李曄,無論他自己如何相信,她都是半個子都不信的。
李曄見睜着眼睛說瞎話是蒙不過去了,心念一轉,決心使用百試不爽的一招,當即一臉笑容道:“再說,宋姨的修爲都快到真人境了,我察覺不到也很正常。以宋姨的心性閱歷,一旦成就真人境,那肯定不是一般的真人境吶!”
果然,女人都是聽覺動物,再成熟的女人都不能免俗,得了李曄的馬屁,宋嬌臉上立即烏雲轉晴,心花怒放的冷哼一聲,當然臺階還是要有的:“等我成就真人境,你小子可就慘了,等着吧!”
至於剛纔的插曲,宋嬌就不打算深入追究了,這事也說不清,不過被佔了便宜,美人還是很憤怒的。
爲了表示這種憤怒,宋嬌甩頭進入房間後,沒等李曄招呼,就自顧自坐到了椅子上,“李存孝退回去了!”
“意料之中。”李曄靠着門框環抱雙臂,意態閒適,“李存孝雖然勇猛無雙,戰陣之中近乎天下無敵,但畢竟還只是兵家上將,逆不了天。”
宋嬌正色道:“據劉大正說,李存孝已經是兵家大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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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曄稍稍一怔,隨即眼中就浮現出凝重之色,“這倒是個不好的消息,兵家大將啊......這已然是天下第一人了,到了戰陣之中,還有誰是他對手?”
宋嬌出自白鹿洞,見多識廣博聞強記,當即沉聲道:“據說,兵家戰將一旦到了大將之境,金戈殺伐之氣就猶如皓月,鬼神不懼,邪魅退避。到了戰陣之中,仙人境以下的修士根本奈何不得!”
“除此之外,兵家戰將在晉升大將之境的時候,除了‘傾潮’、‘山嶽’之力更加強悍,還有機會領悟到‘摧城’‘堅壁’兩項能力。‘摧城’,顧名思義,是攻城能力,‘堅壁’則是守城能力。”
“李存孝是當世奇人,更是兵家千年一遇的天才!嵩陽早就有隻言片語傳出,說李存孝是繼西楚霸王之後,最有可能達到兵家至境的戰將!”
嵩陽,兵家嵩陽,那是兵家聖地。類似於五大道門所在之處,是天下兵家大師,培養弟子最有名的地方。
宋嬌神色凝重,李曄聽完之後心頭也不輕鬆,因爲他知道宋嬌說的是事實。
以李存孝的天資,是鐵定會領悟“摧城”和“堅壁”兩種能力的,這也就是說,往後有李存孝坐鎮把守的城池,李曄要攻下它就千難萬難。
沒有晉升兵家大將的李存孝把守的沁州城,李曄攻下它就耗費了許多力氣,雖說這有李克用佈防嚴密,親自鎮守的原因,但勢必有李存孝和李克用聯合防守的太原城,要攻下來只會比沁州更難。
甚至是,根本就攻不下來。
李曄搖搖頭,說一點苦澀都沒有,那是也太假了些,這世上總有些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作弊。古往今來,這樣的人着實不少,商鞅韓信,霍去病李存孝,都是如此。
跟這樣的人爲敵、交手,當然是一件讓人很憋屈鬱悶的事。因爲對方強得不講道理,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在這樣的人面前,你會清晰認識到,你是凡人,而對方是神。
宋嬌見李曄神色肅穆,眼神一閃,掩口咯咯笑出聲,瞥着李曄道:“你該不會是被李存孝嚇着了吧?”
李曄收起思緒,輕笑一聲,調侃道:“在一個以定國安邦爲畢生志向,註定了此生要一往無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天之驕子面前,你有這樣的懷疑簡直是貽笑大方。”
宋嬌呸了一聲,“你才貽笑大方!”
李曄回到屋中坐下,正兒八經起來,“李存孝是很難纏。跟他正面對抗,我們的確沒有勝算,孤麾下這數十萬大軍,也沒人能跟他扳手腕。不能正面對抗,那就曲線取勝。”
“曲線取勝?”宋嬌來了興致,“你要刺殺他?”
“李存孝如今晉升爲兵家大將,成了守住河東的基石,佛域僧人勢必嚴密保護,刺殺是肯定殺不掉了。”李曄道,“再說,曲線取勝,是要去拼智慧,不是去刺殺。”
宋嬌翻了個嫵媚多姿的白眼。
......
李存孝經過五日辛苦鏖戰,藉着晉升兵家大將的機會,突破了劉大正和上官傾城的防線,不過到底晚了些,他還沒趕到沁州城下,沁州城就已經易主,所以只能乖乖退回儀州。
回去的時候,李存孝自然又碰到了平盧軍,對方的將領正在收攏將士。之前李存孝支援沁州城心切,擊敗劉大正與上官傾城後,就突破防線徑直南下,並未對平盧軍將士展開追殺,所以平盧軍傷亡並不多。
這下歸來,李存孝心裡憋屈,本想順路收拾掉這支平盧軍,不過不等他行動,已經控制住沁州城的李曄,就派了妖族的仙人境高手過來,專門保護這支平盧軍。
李存孝無奈,只得放棄進攻的打算,率部憤憤北上。
李存孝回到儀州時,李克用已經在城中了。
李克用自然是在沁州城破之際,被飛鴻大士帶過來的。他很憤怒很憋屈,同時也感到很絕望。畢竟沁州一戰,是雙方不留餘力的正面對抗,李克用沒能守住城池,雖然有很多原因,但從根本上講就是實力不濟。
李曄初至,官軍未勝,河東軍未敗,河東還是鐵板一塊的時候,李克用沒有取勝。如今沁州被攻破,河東門戶大開,且不說在軍爭大勢上,已經沒了之前的好局,地方州縣官員百姓的心思,在這一戰之後,也難說就沒有一點變化。
李曄代表的畢竟是朝廷,有大義名分在。
局勢對李克用而言,只會更加艱難。
大義名分這東西,沒用的時候一文不值,有用的時候勝過十萬大軍。
李存孝在刺史府門前下馬,一路卸去甲冑,到正堂的時候,已經是上身赤裸、背後綁着一捆荊條,一進門便拜倒在地,對負手站在堂中,背對着他的李克用負荊請罪:“末將出戰不力,延誤了支援沁州的時機,甘願受罰!”
李克用雖然是背對着李存孝,但李存孝還是清晰感受到了對方的怒火。李克用揹負的雙手在不停顫抖,在李存孝說過話之後,那雙手饒是握成了拳頭,也依舊沒有穩下來。
“你該死!你的確該死!”李克用忍了很久,終究是沒有忍住,他猛然轉過身,一腳狠狠踹在李存孝前胸,“若不是你誤期,若不是你久戰不至,沁州城怎會被李曄奪取?我河東的大好局面,怎會就此葬送?!”
然而李克用飽含憤怒,沒有留力的一腳,踹在李存孝身上卻是半點兒反應都沒有,李克用預料中對方人仰馬翻的情景並未出現,李存孝就像一座山,穩得出奇。
李克用一愣,本能的就要發怒,在他看來,李存孝竟敢擋他這一腳,實在是不可理喻。但是隨即他又愣住,繼而忍不住喜上眉梢,眼中更是露出瘋狂之意,臉上肌肉因爲劇烈的表情變化,而糾集在一起。
“你......你到了兵家大將的境界?!”李克用雙手劇烈顫抖。
兵家大將,世所罕見,眼下的大唐更是一個沒有。
李存孝成了兵家大將,就是天下第一將。
這對河東軍意味着什麼,對眼下的戰局意味着什麼,對李克用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李存孝方纔正在請罪,被李克用踢那一腳時,並未刻意抵擋,但是兵家大將的修爲畢竟擺在那裡,已經不是還只有兵家上將境界的李克用,所能夠撼動得了。
聽到李克用的怒罵,李存孝心頭一突,他本是心中有愧,誠心前來請罪,沒想到臨了還觸怒了李克用,不禁羞愧到了極點,正要伏地而拜,乍然聽到李克用驚喜的聲音,不由得怔了怔。
在他的記憶裡,李克用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
李存孝沒有託大的心思,連忙道:“與平盧軍激戰時,末將僥倖突破,現在的確已經是兵家大將......”
李克用大喜,不等對方說完,連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終於突破了兵家大將,這場戰爭你必能大展拳腳!也好讓李曄那廝看看,我河東不是沒有人!”
李克用激動不已,李存孝受寵若驚,“末將當不得郡王如此誇讚.......”
“將軍當不得誰當得?”李克用哈哈大笑,之前的憤怒低沉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壯懷激烈。
他繼續道:“將軍晉升兵家大將,成爲天下第一人,如此盛事值得河東軍民同慶!至於區區沁州城,跟將軍一比就不值一提,先前些許挫敗,將軍不要放在心上。今後勢必讓李曄那廝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