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樓比城牆還要高,所以能看清各處的戰事,也方便李曄捕捉戰機,調兵遣將。
連營在望樓後面,望樓前是整齊列陣的十萬大軍。當然,李曄這面城牆外,只有五萬兵馬左右,但也鋪陳出去很大一片,覆蓋方圓數裡大地。視線越過城牆,李曄同樣能夠看到另一端的官軍大陣。
在三面鋪陳開的官軍大陣面前,鄧州城反而顯得很小,就像是大海中的孤島。
大陣佈置很有講究,步軍小方陣組成大方陣,大方陣兩翼則有騎兵護衛,又是連接成片,最終形成鐵甲海洋。
大方陣之間有大通道,小方陣之間有小通道,一是方便傳令兵奔馳傳令,而是彼此部屬劃開界限,行動起來互不影響。
各個方陣中,盾牌手在前,長槍手緊隨其後,再次是弓箭手。至於橫刀......大唐的軍隊,每個人都帶橫刀。
李曄負手而立,不時摸出摺扇,在胸前輕搖。
今日的第一個戰鬥任務,是填平護城河。
其實朱溫在攻打鄧州的時候,已經把護城河填平了,這段時間日夜趕工,也只是挖出了壕溝,距離恢復本來面貌,還差得遠。官軍已經準備好了裝着土的麻袋,負責填壕溝自然是蔡州將士。
隨着李曄軍令下達,震天動地戰鼓聲敲響,前面的方陣中開始移動,看着就像海洋分了一片湖泊出去。速度並不是很快,煙塵卻已經在腳下瀰漫,從李曄的位置看下去,有點像螞蟻搬家。
接近到鄧州守軍弓箭射程後,城牆上潑灑出一片片烏雲一樣的箭雨,箭雲在半空滑過一道弧線,落進官軍大陣之中。
這個時候,官軍大陣已經開始全部奔馳,前面的人頂着盾牌往上衝,後面的人冒着身子跟進。最後在壕溝前停下,拖着麻袋的將士便衝出來,把麻袋扔進壕溝裡,再跑回來。
這個過程中,很多人都被利箭射中,不過真正倒地的不多,官軍將士甲冑精良,利箭要射穿鐵甲並不容易,除非射到縫隙裡,要不然還要鐵甲幹嘛。
而射穿鐵甲的利箭,要射進皮肉,進一步傷到臟腑就更難。在這個距離上,弓箭威力並不是那麼大,只有倒黴的,被射中面門、脖頸、大腿,纔會倒下。其餘的就算中箭了,也沒人趴在地上哭爹喊娘,該幹嘛幹嘛。
隨着戰事進行,奔跑的將士,大多身上都插着幾根箭矢,但他們行動依然敏捷。到了沙場上,輕傷不下火線是基本要求,身着鐵甲的時候,更是連包紮的時間都沒有。
那些自持悍勇的將士,都快被射程刺蝟了,還在奔跑扛着麻袋往壕溝裡丟,他們沒傷到要害,利箭雖然卡在甲冑裡,但沒鑽進臟腑,不算重傷。
不過隨着戰事持續進行,箭雨一波接一波落下,傷亡還是漸漸大了起來。覆蓋式打擊雖然很笨,但並非沒有用,一波又一波箭雨,總有運氣不好的,被射中要害,倒在地上。
而一旦箭雨持續下落到一定程度,沒被射中要害的,就算運氣好了。
城頭的弓箭手已經換了幾波,一名正常的弓箭手,能連續射個十幾箭就到頭了,再多手臂就受不了。這個時候修士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射箭的修士沒那麼容易累,被射的修士也沒那麼容易傷。
填壕溝持續了小半天,官軍仗着人多,準備充足,壕溝被填得差不多了。於是前面的士卒退下來。
大陣派出第二片方陣,他們推動攻城車、巢車、棚車,還有擡着雲梯的,開始全速狂奔。士卒舉着盾牌衝過壕溝,頂着箭雨把雲梯搭上城牆,把巢車推到城牆上。
甲士叼着橫刀,舉着圓盾,開始頂着擂石滾木爬雲梯,巢車裡伸出木板,搭在城牆上,一隊隊士卒衝出來,巢車裡也有弓箭手,和城牆對射。
戰鬥進行到這裡,就是蟻附的過程,最是血腥殘忍,傷亡成倍增加,也是修士展現手段的時候,他們攀上城牆,比普通士卒要容易的多。
......
第一日蔡州兵出戰,乏善可陳。
第二日,平盧軍、忠武軍相繼出戰。
大軍接城後,一批批官軍將士,突然從軍陣中奔出,他們身手矯健,動作迅猛,他們沒有持盾,只是握刀,他們沒有攀爬雲梯,腳尖在雲梯上幾點,幾個起躍,就上了城頭,長刀劈斬,白光閃爍間,面前的鄧州將士一一倒下。
鄧州的將領、修士,紛紛出動,迎上這些官軍修士,各自捉對廝殺。
城頭陷入混戰,如一鍋沸水,到處都是廝殺的雙方將士、修士。
出現在上官傾城面前的鄧州將士,是一名持刀的練氣一層,他衝殺過來,手中長刀揮出道道匹練,附近的平盧軍將士,非死即傷,一時之間被他清理出一片空地。
他看見倒持銀槍,身材偏瘦的上官傾城,眼前一亮,隨即就奔殺過來,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猙獰的笑容中飽含殺意。
“小子,給我死!”練氣術師迅速奔近,催動靈氣,全力一刀斬下。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上官傾城屍首分離的畫面。
然後他就看到面前的銀甲將軍動了一下,似乎是動了一下,因爲一個恍惚間,對方的身影有些模糊,這讓他感到奇怪,他是練氣術師,在練氣術師眼中,不該有對方身影模糊的時候。
只是不等這名練氣術師想出個所以然,他就感到胸口一痛,四肢頓時僵硬無比,舉起的長刀再也無法落下,周身的靈氣如風消散,力量如泄閘洪水,瞬間消失了個乾淨。
愕然低頭,練氣術師睜大了眼睛,他無法置信的看到,一杆銀槍,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
剎那間,他終於反應過來,方纔對方模糊的身影,是因爲對方瞬間靠近了,因爲速度太快,乍然消失在原地又乍然出現在面前,纔會有身影模糊的錯覺!
“你......高手!”練氣術師雙眸佈滿恐懼,看向面前神色平靜,眼神深邃的上官傾城,勉強說完這句話,他就倒了下去。
抽回銀槍,上官傾城沒有在原地停留,奔向下一個對手。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名鄧州軍練氣二層的修士,正一刀砍下一名平盧軍小校的手臂,橫刀斬向他的脖子。
那名練氣一層的平盧軍小校,目露驚駭之色,一退再退,後背貼上城牆,終於無路可退,眼看就要被對方斬於刀下,他眼中盡是絕望。
上官傾城及時趕到,銀槍一挑,將練氣術師的長刀格開,一把抓住小校,拖到身後,交給背後的同袍,銀槍直指練氣術師面門。
“敢擋你爺爺的路,找死!”練氣術師大怒,提刀就向上官傾城劈下,剎那間連斬數刀,道道匹練向上官傾城襲來。
剎那間波動的靈氣攜帶勁風,還未臨面,就吹動上官傾城的戰袍,威力不可小覷。
上官傾城眉目沉靜,搶出如龍,撞進匹練中,那方纔還威力絕倫的匹練,接觸到他的長槍,紛紛消散,而銀槍去勢不減,直奔對方咽喉!
練氣術師大驚,連忙回刀護住咽喉。剎那間,刀槍相交,撞擊聲清脆悅耳。
練氣術師本以爲他的防守萬無一失,孰料長刀剛接觸到銀槍就被彈開,銀槍上傳來的雄渾靈氣,讓他手臂發麻,如同被針扎一樣,這讓他心驚膽戰,他知道遇到強敵了,連忙抽身回撤。
爲時已晚。
上官傾城縱身前奔,銀槍再進,如毒蛇吐信。練氣術師沒了長刀護住咽喉,頓時空門大開,饒是他再如何閃避,也沒逃過被銀槍咬破脖頸的命運。
“啊!”練氣術師慘叫一聲,已是驚駭之極,只是他的叫聲很快戛然而止,因爲上官傾城的銀槍在他脖頸旁往回一帶,就將他的半個脖子劃開!
練氣術師無力倒下,上官傾城從他身旁掠過,而圍上來的平盧軍將士,則亂刀將他剁死,臨死之前,練氣術師猶在驚駭:“好渾厚的力道......”
有了修士開路,在城頭搶佔地盤,掩護雲梯上的官軍將士登城,官軍將士攻勢迅猛,很快就有精銳甲士接連越過女牆,殺到鄧州城守軍面前。
上官傾城前方,一個鄧州軍戰陣正衝過來,十來個甲士持盾握刀,個個身高馬大,如同小山一般,給人莫大威懾。
他們身上也不知穿了幾層甲,官軍將士手中的刀槍,好不容易突破盾牌,尋得一絲縫隙刺中他們,卻無法破甲,根本傷不了他們,而他們手中的刀斧,勢大力沉,反手就將官軍將士殺倒。
上官傾城看了一眼那些鄧州軍甲士,就知道他們是軍中的絕對精銳,雖然不是修士,但也是凡人武夫中的佼佼者,除了竅門不通不能動用靈氣外,全力一擊並不輸給武士多少。
在軍陣中,這樣的精銳就是突破敵陣的尖刀,他們有個專門的稱呼,謂之“陷陣士”。所謂陷陣士,破軍陷陣是也,撕裂敵陣摧城拔寨,無往而不利,乃將領手中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