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都給我滾開!”
李曜提槊掠至,如同天外飛仙一般,落在正院屋檐上,他平舉長槊直指大玄陣中的李曄,“李曄,給我滾出來!”
四周圍攻大玄陣的修士,見李曜突然降臨,錯愕之下俱都有些羞愧,畢竟他們的任務沒有完成,但看到李曜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多言,只得紛紛收手,退到垂花門前。
大玄陣中,李曄揮了揮手,示意弓弩手收了架勢。
對付尋常練氣三層的術師,弓弩或許還有作用,但李曜是國公之子,身上必然有諸多法器,這些弓弩的作用就很小了。
上官傾城得令之後,卻沒有讓甲士撤下,而是紛紛將矛頭對準垂花門,威脅聚集在那裡的修士。
李曄長袖一甩,負手身後,一躍而起,出了大玄陣,落於屋檐上,與李曜遙遙對峙。
夜空繁星如海,銀河的光彩劃過天際,長安城燈火輝煌,遠處的市井中,車馬喧囂行人摩肩擦踵,安王府卻突然安靜下來,在結界的籠罩下,一草一木似乎都與外界無關。
屋檐上夜風吹佛,李曄衣袂翻飛,他負手面對李曜,面上沒什麼多餘的神色,彷彿與王府與黑夜已經融爲一體,他的修爲雖然不高,但對道機的領悟不是尋常修士可比,一舉一動竟然都有暗合大道之意。
在他面前,屋檐的另一端,李曜正怒髮衝冠。
“國公府的公子,竟然成了龐勳餘黨,李曜啊李曜,你可真會講笑話。”李曄含笑看向李曜,目中不無嘲諷之意。
“我是小覷了你。”李曜咬牙切齒,“不過你也就是運氣好些而已,若非在太玄頂得了機緣,此時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我面前,用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
李曄搖了搖頭,認真道:“我在太玄頂,不僅得了機緣,還得到了你送的青玉葫蘆和陣法,若非如此,今夜還真擋不住你的爪牙偷襲。”
李曜臉色一青,這本就是他心頭的痛,是最讓他悔恨的事,此刻李曄明着說出來,無異於在他的傷疤上撒鹽。
李曜長槊直指李曄,怒道:“李曄!莫說你只是練氣二層,就算你到了練氣三層,你覺得你就能贏下我?你現在賣乖,待會兒只會更慘,只會更顯得可笑!”
李曄雙手一攤:“我只是單純的謝你而已,你看,若非你建議我去太玄頂,我也不會得到機緣,若非你把青玉葫蘆放在太玄頂,我此刻也不能還站在這裡賣乖,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李曜氣得臉上陣青陣白,好半響才理順了氣,“好!你夠賤!原本我還想留你一個全屍,現在看來是不必了,我會把你轟成碎肉,讓你神魂俱滅,讓你知道激怒我的代價!”
李曄嗤笑一聲:“你很有自信,我很欣賞。不過你也很蠢,我抓了那幾個道士,你就派手下來偷人,我扣留了你的手下,你就親自殺上門來,我擊敗了你的爪牙,你就親自出手,難道你就沒發現,你一直是在被我牽着鼻子走?”
垂花門前的李幕昭等人,聽到這話,不由得臉色一變,比豬肝還要難看,他們仔細一想,好像事情還真就是這麼回事!
意識到這點,他們看李曜的目光,就充滿狐疑,李幕昭心裡更是想到:難道我一直跟了個蠢貨主子?
不過隨即他就反應過來,李曜的一舉一動,都沒有什麼大問題,換作是李幕昭自己,也會這麼做,所以結論不是李曜愚蠢,而是李曄太過陰險!
不僅陰險,而且妖孽。誰能想到,李曄能真的在太玄頂成就練氣,還這麼快就到了練氣二層?若非如此,眼下的局面也不至於是這樣!
大玄陣中的王府甲士,則完全是另一個反應,他們紛紛擡起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看李幕昭等人的目光,也充滿俯視意味,像是在說:看吧,你們主子多愚蠢,我們世子多厲害,你們快玩完了!
李曄看向面色扭曲李曜,臉上笑意更濃:“你這麼蠢,憑什麼還認爲你能贏我?回去叫爹吧,等邢國公回來,有他在後面給你助陣,你或許還能與我一戰。”
“我殺了你!”李曜怒不可遏,終於放棄了在言語上勝過李曄的打算,持槊拔地而起,發狂的虎豹一般衝向李曄,“等你死了,我看你還怎麼口吐狂言!”
他一動,整個人便出現在半空,閃爍着白芒的長槊在身前一揮,霎時間也不知舞了多少次,頓時異象陡生,槊前出現九條白色蟒蛇,每一條都長過三丈,張牙舞爪,栩栩如生,氣勢非凡!
“九嘯驚蟒決:白蟒下山!”
靈氣的白光照亮了李曜盛怒的五官,在九條白蟒的映襯下,他彷彿有天人之姿。
他與手中銀色丈八長槊融爲一體,便是那條最大的白蟒,在屋檐上空向李曄張開血盆大口,轟然咬去,彷彿要把李曄一口吞進肚子裡!
垂花門前的修士,此刻紛紛色變,眼中充滿敬畏之色。
“曜公子竟然一出手就是《九嘯驚蟒決》,他真的怒了!”
“《九嘯驚蟒決》是上品功法,威力絕倫,能極大提升修爲之力,一旦施展出來,便有摧城拔寨之威!”
“傳聞邢國公使出這招‘白蟒下山’,曾在亂軍中取了敵將首級,曜公子本就是宗室子弟中的天才,繼承了邢國公衣鉢,一出手就是這樣的威勢,顯然青出於藍勝於藍!”
“李曄這回死定了!他真是蠢,竟然惹怒曜公子,這下要自食其果!”
大玄陣中,衆甲士無不神色肅然,充滿忌憚,上官傾城輕咬下脣,握緊了手中的橫刀,她已經是練氣術師,能感受到李曜出手的威力。
“世子剛剛成就練氣,根基未穩,李曜又比他修爲還高,出手便是這樣狠辣,世子他這下可如何應對?”
上官傾城心跳加速,緊張之下,白皙的臉微微漲紅,殷紅的脣反而蒼白起來,她緊緊注視着李曄,片刻也不敢挪開目光。
“世子還沒去欽天監領取功法,他之前使出的功法,也不知是什麼品階,但想來不會比上品更高。這下又出了大玄陣,只怕凶多吉少,如果世子敗了......我也要衝上去,與李曜同歸於盡!”
上官傾城知道,即便是她出手,也根本無法與李曜功歸於盡,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與李曄同生共死!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李曄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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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李曜動手的時候,他就動了。
“九嘯驚蟒決,氣勢不小,但蛇就是蛇,再強又能奈我何?”
李曄身具龍氣,乃是潛龍,豈會怕了蟒蛇?
他眉目沉靜,臉上沒有絲毫感情色彩,他屈膝下蹲,雙臂回收,驟然間又彈射而起,就在這一沉一起之間,靈氣已經調動到極致。
李曄從屋檐上一躍而起,衝向李曜的時候,身週三丈範圍內,紫浪翻滾,猶如祥雲席捲,而他就是踏雲飛昇的仙人。
“我有一拳菩提跪,我念無相鬼神悲!”
他左手在前,猛地握指成拳,拳頭附近的紫氣,突然放出無數光芒,又被迅速收縮成微粒,悉數被他握進拳心。
他右手在後,伸指成掌,手掌附近的紫氣,如同排浪一般,一排一排向外擋開,看似已經遠離,卻又在他手掌周圍縈繞,無休無止。
“紫氣聚雲拳!”
“紫氣無相掌!”
兩人在屋檐上的半空相遇,各自帶着身周的異象撞在一起,剎那間流光溢彩,彷彿兩日相融,光芒大盛,漆黑的夜空,陡然升起一輪明月,環繞無數紫雲。
李曄左手先出,紫拳轟在白蟒間,“羣蟒下山?給我滾回山上去!”
轟的一聲,李曄收在拳心的紫氣,驟然炸開,將白蟒轟得支離破碎。
李曄右掌再出,紫掌轟在李曜身前的長槊上,掌、槊相交的地方,如同巨石落湖,靈氣波浪一羣羣盪開、翻滾,又如當空升起一拳水柱,轟然爆開!
李曄的長髮,在靈氣的波浪裡,水墨般向後潑灑,衣袂獵獵作響。
在他面前,李曜咬牙切齒的兇狠面容,纖毫畢現。
靈氣如雪花,在此刻,在兩人身周紛紛飄落。
兩人近在咫尺,只是剎那,又似乎永恆,兩人雙雙向後倒飛出去。
李曄落在屋檐上,屈膝下蹲,向後滑過十步,在屋檐尾端停住。
李曜同樣如此。
兩人躬身對視彼此,不曾挪開目光。
屋檐上再無靈氣異象,一切又恢復風輕雲淡,兩人飛舞的長髮衣袂,悄然落下,彎月如鉤在遠天懸掛,銀河如帶在頭頂倘佯。
噗!
極輕的聲音中,兩人竟是雙雙噴出一口鮮血。
這一幕,讓垂花門前的衆修士都是一愣,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曜全力施爲,竟然沒勝?
不僅沒勝,還受了傷?
他們一個個瞪大了雙眼,無法接受這一幕。
“怎麼可能!”
“曜公子可是天才,還使出了上品功法!”
大玄陣中,衆甲士挺直的腰板一鬆,紛紛舒了口氣,互相看一看,又連忙挺起胸膛,挑釁的看向垂花門那邊的修士,眼中充滿了鄙視意味。
“練氣三層也不過如此,我們世子練氣二層,他照樣打不過!”
“狗屁天才!”
“還此功一出,亂軍中斬敵將首級,我呸!”
聽着這些甲士的嘲諷,垂花門那邊的修士,一個個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卻偏偏沒有辦法。
上官傾城眸中異彩漣漣,目光始終在李曄身上,心頭有無限驚喜。
她想起李曄在太玄頂的經歷,那時候她們也覺得,李曄無法突破小玄陣,得到袁天罡留下道運,但李曄卻用實際行動,一個個給了她們驚喜。
“殿下,你還要給我們多少驚喜?”上官傾城忽然覺得,今夜李曄未必不能戰勝李曜。
因爲李曄總能創造奇蹟,化不可能爲可能。
她有了信心,因爲她記起來了,李曜之所以來,是因爲李曄想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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