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把他們都帶下去,跟那幾名道士關在一起。”李曄擺了擺手,對及時趕來的上官傾城說道。
在此之前,他已經把薛紹禮等人搜刮了一遍,得了些法寶、符篆、丹藥,雖然沒有什麼好東西,但勝在實用。
好東西也不是全然沒有,驚雲旗就算一件。
驚雲旗赤杆玄布,以靈氣驅動,可大可小,放大時長達一丈八,縮小時只有三寸大小,可以貼身攜帶,卻是一件二階法寶。
佈陣時可以作爲陣眼,壓住陣腳,讓法陣穩定性和威力都大增,破陣也是利器。
李曄把玩着驚雲旗,眼中閃過一抹異彩,暗自尋思:“父親征戰淮南,平定龐勳之亂時,去得突然,沒給我留下太多東西,導致我現在幾乎是一貧如洗,行走修真界本該是舉步維艱。不過李曜那廝,卻是‘善解人意’,先‘送’了我青玉葫蘆,這回又給了驚雲旗,卻是讓我有些身家了。”
收了驚雲旗,李曄摸着下巴沉吟:“父親給我的玉訣,雖然品階不俗,但只是一件護身法寶,不具備攻擊力,我現在對敵,還差一件趁手的兵刃。”
想到這裡,李曄心頭陡然一亮,“對了,先帝御賜給父親的盧具劍,還留在府上!”
李曄回到屋中,取來一串鑰匙,叫來上官傾城,把鑰匙遞給她:“這是府庫的鑰匙,你去到庫房最裡層,把盧具劍取來。”
上官傾城拿了鑰匙,離開片刻,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個玄漆方盒。
李曄接過玄漆方盒打開,露出一柄造型古樸典雅,鑲嵌諸多靈玉,看起來品相極度不凡的三尺長劍。
“這就是盧具劍。”李曄拿出長劍,細細端詳,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把弄盧具劍,感受到劍身上的磅礴靈氣,似乎蘊藏了一條蛟龍,就要破海而出,讓他險些拿不穩。
“盧具劍,一直都是天子佩劍,品階無法衡量,但絕對是世間珍奇!”李曄穩住心神,眸底閃過一抹精光。
李曄陷入沉思:“先帝宣宗還在世間的時候,對父親極度看重,這柄盧具劍,就是父親擊退南詔北犯兩川的大軍後,先帝賜給父親的......只是不知爲何,父親得到盧具劍後,就封存府庫,一直沒有使用過。”
李曄眼神深邃起來,尋思着:“盧具劍向來都是天子佩劍,結合種種跡象,只怕先帝賞賜盧具劍給父親,不只是單純表彰父親的功勳,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收起盧具劍,李曄讓上官傾城進屋。
“甲士佈防已經完成,今夜縱然還有宵小前來作亂,末將也敢保證,對方斷然無法得逞。”上官傾城先行稟報了她的本職差事,隨後問道:“世子還有何吩咐?”
李曄看了上官傾城一眼。
身着細鱗鎧的年輕甲士,按刀而立,身姿如鬆,英姿颯爽,她有晶瑩如玉五官,妖異如花的嫣紅雙脣,整張臉粉雕玉琢、嬌豔欲滴,本有禍國殃民之姿。
此刻她注視着李曄,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映出李曄的身影,專注得心無旁騖。
“武宗了?”李曄問。
“是!”上官傾城回答,聲音清亮如山澗,不無自豪道:“世子在太玄頂成就練氣,末將也邁入武宗,不過與世子相比,末將這點進展,實在是不值一提。”
李曄掏出一枚丹藥,伸手一彈,落入上官傾城手中:“這是從薛紹禮身上得的培元丹,對成就練氣有莫大幫助,你拿去用。”
上官傾城雙眸睜大:“此丹價值極大,千金難換,雖然不知薛紹禮爲何會有,但世子就這麼給末將......”
“無需多言。”李曄擺手打斷她話,“去修煉吧,若能在今夜成就練氣,也能更好輔佐本世子。”
上官傾城說不出話來,只是那雙星辰般的眸子,一直在不停撲閃,睫毛如蟬翼,好似有千言萬語,你不讓她說,她就眨眼給你看。
李曄被逗樂了,臉一沉佯怒道:“還不快去!”
上官傾城轟然抱拳,隨着她這個動作,氣度轉變很快,立即顯得比尋常男兒還要有金戈之氣,也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看了一眼上官傾城離開的背影,李曄想起一些前世往事。
當年他被迫禪位後,新君仍是不放心,派遣亂兵來殺他,萬般無奈之下,爲保留最後的尊嚴,他只得懷抱傳國玉璽,在一個天空陰沉、黑雲摧城的午後,登上玄武樓自焚。
當時當日,李曄身旁已是無人,唯獨上官傾城,一身戎裝,不曾離去。
彼時,她點燃了堆砌在玄武樓下的柴薪,然後丟了火把,在大火包裹玄武樓的時候,悲憤拔刀,背朝李曄,面向潮水般涌來的亂兵,一往無前的殺過去。
她在衝殺的時候,曾嘶聲大喊:“以吾之血,爲吾皇壯行!”
那一日,大唐皇朝的生命走到盡頭,帝國的背影悄然遠去,大唐最後的一君一臣,相互不棄,齊齊殞命玄武樓。
李曄站起身,出了門,躍上屋頂,負手遠眺。
王府燈籠高懸,甲士往來巡邏,長安城亮若星海,夜空上有銀河高懸。
這一夜,註定不會平靜。
李曄在等待他的敵人,準備迎接他的挑戰,命運無常,他卻必須走向天下。
子時。
李曜來到安王府外。
在一衆修士的簇擁下,他登上一座閣樓,居高臨下縱目而望。大半個燈火通明的安王府,都被他納在眼底。
夜風習習,吹卷衣袂。
樓下,有十餘名練氣修士,正蓄勢待發。
李曜身後,有心腹幕僚躬身而立。
這是天子腳下,是長安城,是王公貴族密集的北城。
這裡,從古至今都不曾太平。
天子腳下,從來都是暗流洶涌。
爭權的劍,奪利的刀,無一日停歇它們嗜血的身影。
百姓看皇城,看到的是它的神聖莊嚴,是它的不可侵犯。
王公貴族看皇城,看到的是它高大城牆下,那一團團永不消散的陰影。
這天下,自古壯士多熱血。
這皇城,從來枯骨爲石階。
許久。
李曜長吐一口氣。
他手指安王府:“那是本公子的王府。”
他神色睥睨,“半個時辰之內,給本公子拿下它!”
他長袖一甩,“取下李曄的首級來向本公子覆命!”
“得令!”
閣樓下,十餘名練氣術師,面帶黑巾,前後相繼掠向安王府。
現在,他們是龐勳餘黨。
當先的一名修士,伸手一揮,祭出一座青銅色九寸寶塔,那寶塔瞬間升入空中,青光閃爍,一道青色光幕降下,將安王府包裹其中,眨眼間光芒一閃,又不見了蹤影。
結界。
可以隔絕靈氣感應,同時讓安王府外面的人,無法看到安王府異變、聽到安王府動靜的存在。
修士們奔過長街,腳步席捲細塵,他們躍入院牆,衣袂掠過樹梢。
火紅燈籠高懸的安王府,頓時驚呼聲四起。
僕役丫鬟驚呼出聲,甲士護院佇立拔刀。
“有賊闖入!”
“擅闖王府者,死!”
“護府!”
甲士取下腰間號角,仰頭吹響。
很快,一隊隊甲士,從王府各處出現,細流般向二門的方向匯聚過來。
“殺!”修士們拔劍衝入大院。
“殺!”甲士們三人成羣,五人結陣,抽刀在手,挺槍在前,持盾而進,分別迎向從院牆躍進王府的修士。
李曜麾下帶領修士隊伍的,是一名練氣二層的修士,他叫李幕昭,此刻正衝在最前面。
“螳臂擋車!”李幕昭冷哼一聲,長劍一揮,使出術法“靈風劍”,頓時一道白色靈氣匹練飛射而出,擊在三名甲士身上。
嘭的一聲,甲士甲冑碎裂,胸前血光如霧,紛紛慘叫往後飛出,跌倒在地上。
“炎火術!”李幕昭身旁,一名練氣一層的修士,揮出一顆火球,擊在一名持盾的甲士身前,直接將盾牌擊碎,讓那甲士吐血翻倒。
“爲龐將軍殺李曄,擋我者死!”隨李幕昭突入王府的修士,按照事先的安排,紛紛大聲高呼。
這些練氣術師相繼施展術法,那些王府甲士,還未能近身,便被他們擊倒、殺散。
“是練氣術師!”
王府甲士們眼神凜然,眼見來襲者俱皆練氣修士,無不神色冷峻。
屋頂上,上官傾城頂風而立,大聲喝令:“退守三進正院,護衛世子!”
她動用了修爲之力,使得聲音洪亮,穿破夜幕,讓遠近甲士都能聽到。
“術師?”李幕昭看見上官傾城,眉目一沉,當即施展身法,平地躍起,持劍向上官傾城掠去。
上官傾城眼見李幕昭燕子般掠來,也不在屋頂上停留,返身就走。
“哪裡走!李曄何在?!”李幕昭縱身追上,長劍揮舞,道道白色匹練飛出,轟在屋頂上,使得磚瓦橫飛。
其他夜襲修士,燕雀般在李幕昭身後跟進,手中動作不停,一顆顆火球飛出,一道道劍氣擊出,追殺那些王府甲士。
李幕昭躍過垂花門屋頂,隻身殺進三進院落,卻不見了上官傾城的身影,立即大喝一聲:“李曄何在,還不出來受死!”
“本世子在此!”
當面的正廳,大門轟然大開,一道玄袍身影,大雁般從廳中飛出,利箭一樣掠向李幕昭。
“李曄!你的死期到了!”李幕昭眼前一亮,感應到李曄施展出來的修爲,已是練氣二層,知道對方的身份不會有假,頓時長劍連連揮舞,擊出一道道劍氣!
“是你的死期到了!”李曄眉目沉靜,人在半空,如同踏雲而行,一步比一步高,他速度極快,以至於腦後青絲如瀑,水墨般潑灑開來。
李曄轉瞬到了李幕昭眼前,長袖一甩便是一拳轟出,“紫氣聚雲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