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戰鬥並未停止，火球劃過天際，景象猶如滅世。
黑霧覆蓋了天穹，以淦暮塵的目力，依然看不透那黑霧深處究竟是哪些生靈在激戰。
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並不屬於普通凡間武者的戰鬥，而是超越人類極限之上的修煉者。
他們的每一擊，都給天空和地面帶來毀滅性的破壞力，這樣打下去，就算贏了，也會將萬花城徹底打殘。
萬花城外臨江海，在火球的衝擊中，忍不住波濤洶涌，浪濤滔天。
萬花城內，烽煙沖天，除了那些擁有結界的世家還在苦苦支撐。
其他的普通街道，早就在火球之中化爲廢墟，有的只是斷垣殘壁和不忍熄滅的星火。
大街小巷內，慘叫聲再也沒有最初時那般淒涼密集。
如果還有活人，那定然也再沒有最初時候的大聲呼救，而是活在呆滯之中，本能抽泣，等待死亡。
或許，在人們心中，這樣滅世的景象，人人自危，貌似求神拜佛已然無用。
當然，這些亮起結界大陣的世家，並不是都如姑蘇世家這樣城門緊閉般冷漠，不少世家城堡內，還是擠滿了周圍還活着的百姓。
人們盯着天空，心裡已然絕望。
大家都心知肚明，世家的結界能量維持時間有限，可能堅持三天一個星期都成問題。
到時候，結界破碎，依然沒有人能夠逃過這場劫難。
活着，不過是暫時的苟且偷生。
男們眼中充滿了仇恨，一雙雙不甘的眸子，彷彿欲要與天穹抗爭。
心中的憤怒，手中力量無處釋放，卻在火團的爆炸聲中倍感自身渺小如蟻。
除了向天咆哮，什麼都做不了。
沒有人會想到，早晨還風和日麗晴空萬里的萬花城。只是一轉眼之間，便將一切美好徹底淹沒。
是誰造就了這般與死亡奪命的煉獄世界？
淦暮塵站在空中，身上的白色光芒越發璀璨奪目，成功將微微的金藍色光罩掩蓋在其中，使得整個人看起來五彩斑斕，再也難以辨認，更難讓人發現。
淦暮塵擡頭看了看頭上的天空，又看了看被烽火籠罩的大地，神識釋放間，三千城百萬疆土盡收眼底。
原來，萬花城之所以會成爲這般模樣，皆因其深處三千城的中心地帶。
一灘大海環繞地面，將陸地分散成無數板塊，板塊與板塊之間又從未斷絕，彼此之間相互連接着。
神識順着這些陸地上所建造的城市掃過，整個三千城猶如一條被打亂的珠鏈，雖然彎曲摺疊，卻依然緊密相連。
除了萬花城最爲慘烈之外，其他城鎮相對就要好了許多。
雖然瘋魔之人也到處橫行，情況卻要好得太多。
邪莽神尊將戰亂引向了三千城，打亂便點燃了這片安寧平和富饒之地的戰火。
恐懼，求生讓人彼此猜忌，也讓原本一盤散沙的三千城多了信任，渴求支援，毀滅或是再造。
淦暮塵皺眉不已，比起瘋魔而毫無意識的人，這些帶着慾望而活的人才顯得更加讓人可怕。
各種各樣的議論皆落入了淦暮塵的耳裡，使得淦暮塵倍感無力，渺小。
或許他拯救得了人們的生命，卻拯救不了人們貪婪的心靈，更拯救不了人們因貪婪而引發的心魔。
殺戮與止戈，真的毫不掛鉤。
或許淦暮塵今天可以用殺戮終止這一切，但他更相信，他日離開之後，依然還有下一次殺戮會粉墨登場。
改變得了世界，卻改變不了人心，或許造物主造就的一切，本身就是個錯誤。
百思不得其解，也沒人可以幫淦暮塵指點迷津，他只能在被迫中殺戮，在殺戮中自悟。
……
“你該死，只要你引爆靈魂，萬物生靈皆可脫離苦海，重回安寧平和……”
前方的牢籠內，邪莽神尊口中振振有詞，眸子中的狡黠光芒越發肆無忌憚。
淦暮塵搖了搖頭，皺眉不已，他真的什麼都改變不了。
淦暮塵自言自語道“看來，邪惡並非沒有恐懼。面對死亡，無論人鬼魔神邪，心中的恐懼都沒有什麼兩樣。生命與生俱來的恐懼，在面臨死亡的時候皆能不受控制的釋放。”
邪莽神尊聞言不由愣神，大如燈籠的眸子，眨巴中倒是透着幾分萌寵的可愛。
邪莽神尊欲要再次口綻蓮花，可是，淦暮塵卻再也沒有興趣再聽。
淦暮塵手中光芒大盛道“凝·縮”
聲音未絕，空中的乾坤鎖地陣便快速的收攏縮近，最後金光閃閃，嚴絲無縫。
只見邪莽神尊的眸子中透着恐懼，嘴巴不斷張開，眼神中堆滿了求饒時纔會有的恐慌。
可是，他的聲音再也無法透過那些金光傳至外界。
隨着陣網的縮小，光線的收攏，邪莽神尊的靈魂身軀再也無法動彈，它只要稍微用力針扎，那些光線便切割着他的靈魂。只能任由這些光線將其困死在籠中，最後徹底與這個在他看來可以爲所欲爲的世界相隔。
淦暮塵看着手掌中的圓形光線球道“你雖然無法動彈，但暫時還算非常幸運。爲了不打草驚蛇，我暫時還不能殺你。否則，你的本體一旦感覺到你的消散，或許從此遁世，我再也無法爲這些死去的人報仇”
淦暮塵收起那個金光閃閃的光球，身體幻化，人便已經出現在下方那已經燃爲灰燼的木屋前方。
木屋不在，灰燼猶燃。
那顆核桃樹依然挺立在那裡，它高大而枝丫蓬鬆，看似一個可以給人與庇佑的大傘，又更像是姑蘇世家的的保護神。
或許它不會說話，但看它皮皺枯枝，已然活了不少歲月，更彷彿是個見證了姑蘇世家盛衰興亡的長者。
淦暮塵知道萬物生靈皆有自己的命數，並不因爲它是一棵樹而刻意貶低。
或許，萬物生靈體會不到淦暮塵心中的這種憫誠，更無法理解什麼是萬物平等，什麼是高貴貧賤。
姑蘇炎神色有些呆滯，到了現在，他依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淦暮塵走到老族長面前道“姑蘇世家有你這樣的族長實乃幸運。修煉者或許可以變得更爲強大，但如無法戰勝心魔，最終只能爲禍世間。與你相比，他們算不得是人”
淦暮塵轉身看向姑蘇炎道“是啊，超凡入聖之後，人已經不算是人。如果非要說是人，那也是更爲高一級的人類。所以，你們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生養過你們而又不能修煉的人。你們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原本也是普通的人，你說對嗎？”
姑蘇炎被淦暮塵的話問得神情恍惚，無可還擊。
曾幾何時，他的確也是普通的人，可是，擁用有強大力量之後，他忘記了初心。
姑蘇清明看到淦暮塵後，想從地上努力爬起。
可是，他的身體受刑嚴重，已經無力支撐。
最終，還是姑蘇清文和姑蘇梨容一起搭手，他這才勉強站了起來。
姑蘇清明不知道眼前白光閃閃的人是誰，但他知道這個人強大得有些可怕，就這些從其身上亮起的光芒，已經足夠讓人的靈魂顫抖。
姑蘇清明聽到淦暮塵對姑蘇炎的問話後，他一步三拐來到淦暮塵身前，不待淦暮塵反應過來，姑蘇清明已經跪，下道“神尊息怒，容小老兒多嘴幾句”
淦暮塵拂袖將其扶起道“老族長心繫百姓 ，乃是一方淨土的好代表，您有話請說”
姑蘇清明想擠着微笑，可他臉上的傷痕卻因面容微笑而再次撕裂，不由悶聲，收斂笑容道“姑蘇炎這孩子自幼爹孃早殤，吃百家飯長大，無人管教 。小老兒身爲族長，因事務繁忙，也沒有親自教導與之。他現在走了邪路，小老兒難辭其咎。不過，好在沒有釀成大錯，傷及無辜。小老兒懇求神尊開恩，讓他跟隨與您。一則行善積德贖罪，二來希望能夠重新改造”
淦暮塵聞言，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姑蘇世家的族長，還真不是普通人所能比得了。
淦暮塵笑道“呵呵……姑蘇族長好計策啊！你姑蘇世家的家事，這一轉手就扔給了我？”
淦暮塵轉身看向姑蘇炎，身上的氣息若有若無的溢出，連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了。
淦暮塵道“姑蘇炎是吧？你知錯嗎？”
姑蘇炎戰戰兢兢，連擡頭看淦暮塵的勇氣都沒有了，他感受着至淦暮塵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比起姑蘇世家修煉界的族長只強不弱。
最終，姑蘇炎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道“是，姑蘇炎知錯了”
淦暮塵嘴角翹了翹道“不，你不知錯，你只不過是因爲感受到我比你強，而你又不想死才這樣說的，是吧！”
姑蘇炎聞言，猛然將頭磕在地面道“姑蘇炎知道自己行了逆天之事，不可原諒，您如責罰，毫無怨言”
淦暮塵嘴角抽了抽，這姑蘇炎倒是聰明乾脆，這樣一來，還讓他不好立刻將之懲戒了。
淦暮塵笑道“呵呵……你們姑蘇世家的人都這麼奸於計算的嗎？宮心計在我這裡沒用。這樣吧，你關閉城門，導致無辜百姓慘死，我酌情將你抽魂浴火之刑，你可服？……”
淦暮塵的話未曾說完，姑蘇清明便立即將其磕頭跪謝道“孽障，你還不快謝神尊不殺之恩”
姑蘇清明雖然不知道抽魂浴火是什麼刑，但聽其語氣，姑蘇炎的小命總算保住了。
姑蘇炎同樣，他雖然知道抽魂浴火還不如死，但只要熬了過去，總算還有一線生機。
姑蘇炎道“一切聽從神尊責罰，姑蘇炎不敢有任何不服”
“大膽，還不放開我家少主”
忽然，一道聲音破空而至，強大的勁氣將核桃樹吹得差點連根拔起。
淦暮塵左手輕拂，那道身影便到了其手上。
這是個披頭散髮的老者，目光如炬。
淦暮塵目光在其身上掃過，不由驚訝，此人竟然高達九百餘歲，修爲半步虛神。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爲，如果在凎化大陸，也算是曾經的天之驕子了。
最起碼，淦家鎮內的那些老祖宗年歲都只比他大不小。
此人落在淦暮塵由內勁化成的巨手中後，目光頓時瞪得比牛還大，那眸子中堆滿了難以置信之色。
“前……前輩，饒命啊”
老者掙扎了數下，發現居然無法擺脫那隻巨手，喉嚨處吐着口詞不清的話語。
淦暮塵冷哼一聲將之扔在了地上道“說吧，你們什麼來路？”
姑蘇炎看到來人，面色有些驚恐道“憫汶長老，我們錯了”
姑蘇憫汶跪倒在地道“老……夫，哦，不，晚輩乃是姑蘇世家修煉界的長老姑蘇憫汶，不知前輩這是何意？爲何要無辜欺壓我家少主”
淦暮塵看了看姑蘇炎道“呵呵……你說姑蘇炎？你家少主？”
姑蘇憫汶聞言，從懷中摸了半響，最後拿出一塊由火幣打造而成的令牌遞給淦暮塵道“前輩請看，這是我姑蘇世家少主佩戴的令牌，晚輩正是其護道長老”
姑蘇清明聞言道“是的，神尊有所不知，據傳炎兒有幸得到了老祖宗賞識，賜予少主之位”
淦暮塵自然知道少主意味着什麼，這最起碼是在修煉界家族內都說得上話的身份。
可是，就姑蘇炎這樣的人品？
淦暮塵皺了皺眉道“也就是說，你們在這裡的所作所爲，乃是那邊高層所默許的咯？”